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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惊夜 ...

  •   “学长——”被惊到的叶染紧张地偎入卫霁朗怀中,迷迷蒙蒙低唤。
      “别怕,染儿,我去看看!”男人安抚地吻了吻她,松开她馨软濡白的身子,快速地起身穿衣物,见她也扬起身来,便道,“宝贝儿,你继续睡!”
      叶染点点头,却又无心再眠,也着好衣裳,靠在床头望着男人开门的动作。
      楼道边昏黄夜灯下,纪默早已开门立在一侧。看见卫霁朗俊挺的身姿开门而出,立刻指指最后一间卧室,示意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卫霁朗微微颔首,疾步便往夏若清与其母居住的房间而去。
      到了跟前,他停在门边几秒,骤地又听见里面传来几声稍微低一点的尖叫,还有夏母絮絮紧张的安抚,他便毫不迟疑地敲门——
      “若清,夏伯母——”他扬声唤了下。
      房间里旋即安静。
      卫霁朗墨眉紧蹙,才又要敲门,蓦地房内的叫嚣遽然扬高,还带着明显的哭嚎与什物摔落的动静,他神色一凛,立刻更大力拍门——
      叶染听动静不对,也匆忙从房间里出来,与纪默相视一眼,没有说话,只静静立在不远处。
      那厢门还是不开,室内的动静却越发大起来。
      卫霁朗脸色愈发凝重,又拍了几下门,仍无反应。他生怕会有什么异常发生,直接便抬脚要踹门,就这电光火石间,门骤地被人从内拉开——
      只见昏黄灯光下夏母一身凌乱、慌张,声音颤抖:“阿朗,清清又发病了!又发病了!”
      卫霁朗夺门而入。
      夏母焦惶地跟进去。
      叶染跟纪默不由也冲过来,透过半掩的门看见室内一片狼藉,凌乱不堪,什物、毯子都被胡乱挥在地上,一只玻璃杯、几个青瓷小玩意也摔得四分五裂,碎片到处都是。连床头柜旁的保暖壶亦跌落在地,水流肆意。
      不远处窗帘下蜷缩着一个人影,还用力抱着一只枕头,正念念有词,不甚清晰,似在说“不要抢走它、不要抢走它”。光影下团起来的身影甚至在不停颤抖,如逆风的新苇,脆弱而卑微,教人不忍直视。
      那是夏若清吗?
      叶染拧眉瞠目:这一刻的夏若清与晚上冷静凌厉的女子显然完全不是同一纬度。
      卫霁朗已然冲到那个身影处,伸手一把牢牢抱着对方,钳制住她所有动作。
      夏若清似警惕无比,立刻抗拒地挣扎起来,一边拼命护着怀里的枕头,一边惊悚嘶叫着:“不准抢我的若儿!不要抢!我会爱她!不要赶我走,我再也不欺负她了!不要赶我走!”
      “好好!我们不抢你的若儿,你好好抱着她,别摔着她!------”卫霁朗低沉清润的嗓音好似安抚剂般,缓缓从夏若清的耳际注入混乱的脑海。
      听见这般温柔的言语,夏若清仿佛想从迷懵中挣脱,怔愣地望着抱住自己的男人,不确定地喃喃:“阿朗,是你吗?你有空来看我了吗?我没有欺负若儿,我,我好好保护她呢!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说着还献宝般将怀中的枕头小心翼翼地露出一角来,“那,她睡着呢,好乖的,不哭的!”
      卫霁朗墨眸沉敛,神色凝重,唇角却微微一笑,像夸赞孩子般道:“是的,你是好妈妈,你肯定会保护好若儿的,没人赶你走!”
      夏若清伏在他怀里,依稀抽泣起来:“我知道我不好,我不是有意的,我再也不会伤害若儿了!别赶我走,别夺走我的女儿,我保证会好好爱她的!”
      “没人会抢走若儿的!”卫霁朗神情苦涩,却还是勉力抚慰对方,“我不是说过吗,只要你愿意,你永远都是她的好妈妈!谁也抢不走你的孩子!”
      夏若清似懂非懂般哽咽着点头。
      ------
      叶染默默立在门边,眼前的情形令她从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滞苦酸涩,似浓酸泄露,一寸一寸烧灼心房,刺刺的,蕴着入骨的钝痛和窒闷。
      她的爱人用那般温柔的语调在安抚着另外一个女人,一个他们曾经交往到几乎谈婚论嫁却最后遭遇不幸而精神崩溃的女人,最奇异的便是她自己,此刻只能呆呆立在一侧注视着这一切,无所适从。
      这到底是怎生的一种纠缠?难道要永远这样纠葛下去吗?
      她下意识敲敲自己的胸口,想摆脱这种可怕的感触。
      那厢,夏若清似终究在卫霁朗有力的安抚下还是慢慢平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卫霁朗见对方能冷静下来了,便顺势将其半扶半揽地引到同样混乱的床铺边。
      叶染见状,不自禁赶忙进去帮着收拾了一下床铺。
      卫霁朗的视线与她交缠,眸光瞬时盛满心疼与抱歉。叶染牵牵唇角,摒住心口的疼痛,无言地抚慰着他。
      他藏去眉底的叹然,迅速安顿好因为畏惧、抵抗而依旧有些瑟瑟发抖的夏若清。
      刚待松手,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她死死拽住,并且她黢黑的瞳仁还紧张地四下张顾着,眸色俱是害怕与警惕,好似一只劫后余生的小兽,随时都准备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反戈一击。看她如此神色,他一时不敢强行松开,只任由对方依赖地靠着他。
      此情形令叶染的心不自禁更沉,坠了铁块般,浮也浮不起来。而喉口也含着黄连似的苦味,欲吐不得,挥之不去。
      “我知道她心里有事了,但就是不说话,劝她也不吱声,坐着发呆了好久!”夏母满目憔悴,一脸仓惶,立在一边手足无措,“后来我看她就这么睡了也就没敢打扰她,没想到睡着睡着突然发噩梦,然后就开始、就又开始了——”
      老人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几年辛勤照顾抑郁的女儿,早就心力交瘁。最近一年好不容易刚刚有起色,却又开始要陷入这么些年来的噩梦里,她也顿时惶然失助,如坠暗潭,一片蒙昧无措。
      叶染望着夏母,老人脸色苍白憔悴,满面的惊惶凄楚,酸涩的心又不免一阵欷歔难受——面对失常的女儿,这位母亲该是怎生的肝肠寸断、锤心刺骨?
      “伯母,你先别急!带药了吗?”卫霁朗一边安抚着紧紧贴着他的夏若清,一边低声问。
      夏母这才回神,慌忙去翻行李箱。
      叶染克制住心中的辗转反侧,瞅瞅床脚边的一滩湿,于是便跟卫霁朗示意一下自己去倒水来,然后不容分说地转身就出门去。
      身后,她看不见的地方,男人的眸光紧紧追随她的背影,满是歉疚。
      一直立在门边的纪默见她出来便要跟着。
      “你待这,万一夏姐再怎么,你力气大,能帮着点!”叶染低低道。
      纪默偏头窥了室内一眼,看着卫霁朗很温柔地在照顾夏若清,眉尖也耸了下,点点头。
      叶染不再耽误,快速地下楼去。
      楼下卫母也被惊醒,又生怕自己上去不合适,便立在楼梯口张望。
      “怎么了小叶?楼上出什么事了?”一见叶染下来,老阿嬷压低声音着急问。
      叶染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心口又难受,只勉强笑下也低低道:“若儿她妈妈身体不好,又发病了!”
      “啊——”卫母诧异万分,也想起自家儿子提到夏若清身体不好不能抚养若儿的话,不由紧张又忐忑地问,“她到底是什么病?怎么还大喊大叫的?”
      叶染走到条案旁倒了一杯水,有些迟疑地看看卫母,唯恐自己说出那个病名来吓着老人,可卫母的目光殷殷又焦急,她亦不忍心隐瞒,只好斟酌道:“她精神有些不好,好像有抑郁症,不知怎么刚才就发作了!”
      卫母一愣,花了几秒才消化掉叶染的话,遽然明了,立刻指指自己的头:“她这有病?”
      叶染沉重地点点头。
      卫母眼神有些直,口中喃喃:“莫怪,莫怪!”
      叶染深深一叹:“伯母,你先陪若儿睡去吧,我送点水上去给她吃药!”
      卫母也无言怔忪,一脸思量。
      叶染不再多话,拿了水杯便回转到楼上。
      到了楼上,她只将杯子递给依旧立在门边的纪默,麻烦她送进去,而自己却不愿再踏入夏若清母女的房间。
      莫名的,她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再亲眼去目睹卫霁朗拥着夏若清安抚的模样!
      理智告诉她那仅仅是一场同情的救助,可是感情上却还是酸涩难忍,满心委屈,索性避开,眼不见为净。
      对于多日前林慈心的心情,她此刻真是感同身受、心有戚戚了——
      是的,她们计较的并非助人这件事,而仅仅是受助的那个人罢了,那个曾经在自己爱人的生命里独占了长长一段流年时光的人,是代表过去与回忆的侧影,是惟有一声叹息的无奈。
      她倚在卧室的门边,茫然地凝着灯下微微泛着光泽的窗帘。那布料上简单的橄榄绿几何图案此刻却仿佛冷眼般,就那么静静地与她对峙着,而耳边一切的动静也逐渐消退,消退到惟余眼前的幽幽对峙。
      半晌,她拍拍光洁的额头让自己清醒。又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显然之前还因为吃药与否而发出的一些响动此刻也偃旗息鼓。
      她不知道学长还要陪伴夏家母女多久,靠墙慢慢蹲下身姿,双手抱住膝头,漉漉水眸落寞地注视着自己灯下茕茕的影子------
      时间未知流过几何。
      “染儿——怎么不去床上睡?”
      迷蒙间耳边传来那人低醇的声音,接着便是颇有些心疼无奈的拉揽她入怀的动作。
      而叶染直觉双腿发麻,一时痛痹,不由发出嘶嘶的咕哝声,推拒着不愿立刻站起来:“麻了麻了!不能动!”
      卫霁朗见此,立刻伸手一把抱起她来。
      被抱起的叶染脑筋逐渐清醒,见卫霁朗正要往床铺边而去,她却蓦地想起什么般挣扎着要下来。
      “怎么啦?”男人诧异,一时不察,松开了她。
      落地的叶染踉跄着试图退到一边,却还是被紧张的男人又一下子也捉住。
      “你现在不要抱我!”叶染用力挣脱急急道,眸色居然透出一抹抗拒。
      卫霁朗睖睁,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叶染凝着他无辜又无奈的神色,用力咬了下樱唇,喃喃道:“你去换件衣服再抱我!”
      卫霁朗一愣,旋即明白眼前小人儿的抗拒所谓何来。
      他霍地转身,一言不发便走到衣柜处拿出一件T恤,换下身上的衣物。抬眸望向立在一边的叶染,缓缓伸出双手,做出一个索抱的姿态。
      叶染眸中几分别扭,又蕴着些许歉意,见他如此动作,不由鼻子一酸,风般冲入他张开的怀抱里。
      “我——我就是有些难受!就是不想你去碰别的女人,即便只是帮助而已!我不想!不想!”她钻入他怀里哽咽地摇着头,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委屈。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染儿,是我不好!”卫霁朗眸底皆是疼惜,牢牢裹住她薄瘦的身子,微微急切地解释道。
      “我刚才在那边有些着急了!因为以前夏若清发作时会有些很过激的行为,她自残过,也拿着利器伤过人,她父亲就被她用玻璃瓶割伤过动脉,还有,她甚至还掐过若儿的脖子差点掐死她——所以,我太着急了!我怕她再伤了人或者自残!”
      乍闻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叶染难以置信地瞪大清眸望着卫霁朗,翕翕唇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深深叹息着重又埋入他的怀中。
      “我一直以为抑郁症这种病就是电影里的桥段!”半晌她才低低道,“没想到人真的会掉入思想的泥沼里找不到出路,迷失了自己!”
      卫霁朗嗅着她熟悉馨香的气息,心情也渐渐平复,不自禁垂首吻了吻她鸦黑的发,柔软道:“刚才给夏若清吃了药!她停药一阵子了,没想到今夜里突然发作!我让小纪注意点隔壁的动静,有什么会通知我!”
      “那是不是得送她去医院呢?”叶染问。
      卫霁朗沉吟了下道:“明天一早再给她父亲打个电话吧,最好是赶快将她接走!许久没发作过,却在我们家又发作,是我的话说得太直接了吧?”不由他蹙眉凝重。
      叶染也无言地思量着什么。
      见她不作声,卫霁朗垂眸凝着她沉思的脸色:“想什么呢?”
      “说实话,也许她白天的行为举止就很奇怪了!”叶染思量地摇摇头,“她那么淡漠冷静,平铺直叙,毫无波澜,好像谈论的不是她自己一样!”
      卫霁朗墨眉紧紧蹙起,眉色轻凛。
      片刻,他轻轻一叹:“也许是我晚上的话太直接了,让她心里生了忧患吧!”
      叶染想到适才夏若清的状态,那死死护着那枕头的动作,不由摇摇头:“可能没那么简单!”
      卫霁朗剑眉微挑:“嗯?”
      “你也看到了,她似乎对若儿很在乎,不管若儿父亲是谁,她心里对孩子还是有感情的!”叶染幽幽道,“而且,我觉得她对你的感情也根本没有放下!所以,她,不愿离开!她要的,也许根本就不止这几天而已!”
      卫霁朗的眸光万顷微澜般轻粼,静静陷入思量。
      叶染凝着他,继续道:“我在想即使叫来她的父亲,也不一定能将她带回去!又不能强押她离开!”
      “她的到来也是不请自来,送走可能确实更难!”卫霁朗也颇为难地捏捏眉心,“我本以为她已经病好了,恢复理智跟条理,自然可以沟通!而且她自己也说只是看看若儿,绝不相认,但是今晚这一出,实在出乎我所意料!”
      叶染沉重地叹了口气:“我看着夏伯母的样子,心里挺难受!曾经骄傲的女儿如今是这副模样,哪个做妈妈的心都要碎了吧!”
      卫霁朗眸色也沉敛如晦,一时二人都相顾无言。
      片刻。
      “乖,不要胡思乱想了,先休息吧!”他叹息着摩挲下她的脸庞,有些心疼她眉间眼角堪堪明显的倦怠,“这些就交给我解决!但是,夏若清既然有发作的迹象了,你一定跟她保持距离,千万不要独自与她再见面,凡事都让纪默陪着你,知道吗?”他谨慎地叮嘱道,“还是明天请她们离开吧,我——不敢拿你们老小三个的安危开玩笑!”
      叶染叹息,乖顺地颔首答应。
      瞧她柔软纯真的模样,卫霁朗心尖一动,爱抚的手忍不住便微微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轻轻吻上她的唇角,细细辗转,不曾用力,只温柔地噙含唆吸着。
      叶染被情挑,亦情不自禁地呼应着他的动作,悄悄探出自己湿软温热的舌尖去配合他。男人感到她的情动,不由加深彼此的缠绕。
      亲昵了片刻,卫霁朗恋恋不舍地松开,拇指温存地抚揉着她微肿妍红的唇瓣,低低的嗓音性感轻撩,话语却正经:“早点睡吧!不舍得再折腾你了!我们来日方长!”
      叶染正从热吻的迷离里清醒,听他此言,不由娇嗔地拍拍他坚实的胸膛:“坏蛋,明明是你先的!”
      卫霁朗沉沉笑起来,一探手抱起她:“是我坏!是我勾引我的小宝儿!你就原谅你的学长好不好?”
      二人喁喁低语了片刻,差不多快夜半两点才又重新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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