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生录》子辞

6、第六篇：古画情（六）

　　“少爷，该喝药了。”
　　清晨，李仲凡正坐在院子里看书，因季节步入了夏初，春旬时清晨的薄雾已经消散，天气也渐渐的回暖，他披着单薄的蜀锦外衣坐在院中也感觉不到了冷。
　　“放那儿吧。”
　　李仲凡眼睛也没抬，这几日来，他的生活除了喝药就是睡觉，但凡他想做些别的事情，他母亲就会在一旁念叨着这不能做，那不能做，只能乖乖的喝药，睡觉，生怕他生了一点意外。
　　“唉...”
　　李仲凡只觉这日子过得十分乏味，周身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当然，除了偶尔从耳畔掠过的风声，他就这样坐在桌旁，桌上的书随风掀过几页，几朵粉色的桃花也顺着风稳稳落在书页上。
　　李仲凡捻起桃花，那日与夭夭惊鸿一瞥的画面久久不散，想到她那日说的话，心中一暖，眼前的书也没了继续看下去的yu望，索性回房歇下，与其无聊的坐在那儿走神，那还不如躺在床上眯会儿，做做梦也比干坐在那儿有趣。
　　...
　　五日后，因为是五年一度的花灯节，许多公子与小姐相伴而行，一些没有同伴相陪的小姐则是戴着面纱在街上看看是否能够寻见情郎，所以，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李家宅，李仲凡的身体经这段时日恢复的差不多了，面色看着比前几日红润，脸上也长了些肉，看着也就没那么瘦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
　　“仲凡，今日许家小姐邀你一起去赏花灯，你到时候可别给回绝了，你要知道，我能看的出许家小姐是真的心悦你，所以啊，你可别让娘亲为难知道吗？”
　　入了夜，马车上的李仲凡没忘临走前母亲的叮嘱，他微微叹息，看着身旁静静端坐的许雅，思绪如麻。
　　“怎么了？为何突然叹气了？”
　　许雅灵敏的捕捉到李仲凡极轻的叹息声，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
　　李仲凡掀开帘子一角，此刻的大街小巷摆满了各种小摊，各种摊贩的吆喝叫卖声，还有那头顶上高高挂起的彩色花灯下挤挤攘攘的人群，无不彰显着今夜的花灯节有多热闹。
　　“今年的花灯节好似要比往年更热闹些了。”
　　许雅同李仲凡一样，掀开帘子一角向外看去。
　　“嗯。”
　　作为男人，李仲凡对这些女子喜爱的玩意儿并没有提起多大的兴趣，只是看了一眼便放下了帘子，手置在膝上继续闭目养神。
　　“仲凡，再过一月，表示我的及笄之礼了...”
　　许雅这时提起，不过是在告诉他，一个月后，她及笄之礼礼成，两人的婚约便开始奏效，也就是说，将在一个月后不久，两家就要履行当年订下的娃娃亲结为夫妻。
　　李仲凡怎会不知她话中含义，对于她的这番话，他仅轻轻动了下膝上的手，没有作任何回答。
　　许雅紧抿着嘴唇，她知道李仲凡不喜欢她，可是她就是想试一试，看看他最后能否被她的真诚所打动，真真正正的爱上她，承认她是他今生唯一的妻。
　　马车里又陷入了安静的尴尬，许雅揪紧了膝上的衣裳，低垂着眼眸，眼眶微红，他的冷淡与漠视于她来说，终究还是太过伤人，就如现在，伤的她忍不住想要落泪。
　　李仲凡听觉敏锐，他微微掀起眼皮瞥了眼肩膀轻颤的许雅，暗暗叹气。
　　马车稳稳停住，李仲凡先下了马车，见许雅许久不从那车上下来，心中是万般无奈。
　　“下来吧，你不是要去看花灯吗？”
　　说话时，他伸出了手。
　　许雅闻言抹抹眼泪，吸了吸鼻子掀开帘子一看，心中难免悸动，看着他伸来的手，将刚刚的酸楚抛之脑后，将自己的手搭在他掌心，唇角在彼此的掌心触碰的那一瞬间，隐隐勾着浅浅的弧度。
　　街上人很多，李仲凡与许雅并肩同行也险些被挤散，好在许雅及时拉住他的衣袖，这才避免被行人撞倒。
　　人潮攒动，许雅一旁默默拉着他的衣袖，暖色的光下，她的脸颊泛着少女含春时的娇羞，煞是好看。
　　“来！瞧一瞧，看一看，我亲手做的花灯~”
　　“要不要买一个？”
　　李仲凡突然停下，许雅见状连忙松开他的衣袖，红着面颊走到小摊前，最后买下了所有花灯中最漂亮的那个兔子花灯。
　　“谢谢。”
　　许雅格外珍惜手中的花灯，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生怕旁人一个不注意将它碰坏了。
　　“还想要什么就跟我说。”
　　李仲凡见她笑的开心，暗地里松了口气，如果被他娘亲知道他把许雅弄哭了，非得在他耳边唠叨个不停，他可不想让耳朵长茧子，瞧，他现在不正想方设法让她觉得开心吗？
　　“我看那有卖糖人的，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许雅心中欣喜，花灯的柔光下，她耳根以及面庞都已红透。
　　“嗯。”
　　两人止步于卖糖人的小摊前，瞧着小贩熟稔地做出一个又一个惟妙惟肖的糖人儿，竟觉得有些趣味，负手而立目不转睛。
　　“老板，给我串...不，两串糖葫芦。”
　　身后女子的声音让李仲凡忍不住回头去看，这一看，就看到一身白衣，戴着面纱的女子站在卖糖葫芦的面前，一双被花灯缀上星点光芒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老板手中红彤彤，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的糖葫芦。
　　“谢了老板。”
　　女子接过糖葫芦，掀开面纱一侧，粉唇刚咬上一口甜甜糖衣，一扭头就看见李仲凡正目不斜视地看着她。
　　“李仲凡？”
　　夭夭歪着脑袋问了句。
　　“夭夭？”
　　李仲凡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遇到夭夭，一时间喜上眉梢，与许雅在一起时总是不苟言笑的面庞挂上了淡淡的笑，他走上前去靠近她，一股好闻的花香闯进他的鼻腔，甜甜的。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只有你一个人吗？”
　　夭夭眨眨眼睛，咬了口糖葫芦，腮帮子鼓鼓的，看着格外可爱。
　　“不，还有一位同行的人，倒是你，一个人？”
　　李仲凡不禁失笑，暗道面前的夭夭在男子面前虽不拘小节，但看她吃东西的样子倒是觉得格外可爱，看着一点也不违和。
　　“其实...我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
　　她的眼睛一弯，甚是好看。
　　“仲凡？她是...”
　　此时，许雅拿着两个糖人走了过来，看见李仲凡与一陌生女子聊的欢，笑容顷刻凝在了脸上。
　　“她是我的朋友，夭夭。”
　　李仲凡笑容难掩，一旁的许雅看的是格外难受，原来，唯有她不在他跟前时，他才会露出这样温柔的笑，唯有她，至始至终看见的只有他脸上的疏离与淡漠。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夭夭。”
　　夭夭与许雅不同，一个活泼开朗，一个温婉清新，两者相遇，必有一方会被比下去，就如现在，许雅见夭夭行为大大咧咧，不似富贵人家的千金，倒像是乡野间来的丫头，于是，她心底便有了底气，暗暗拾起富贵人家千金小姐的气质与架势，说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夭夭？”
　　“是的。”
　　生性单纯的夭夭怎会懂得人间女子之间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攀比与勾心斗角，她见许雅并没有恶意，便冲她咧唇一笑。
　　“见你一人也孤单，不如同我们一起？”
　　李仲凡问道。
　　“好啊好啊。”
　　夭夭没有拒绝，倒是许雅，她刚想说这样不合规矩，然而下一秒，李仲凡已与夭夭并肩往前而行，独独留下她尴尬的杵在那儿。
　　原地的许雅有些气恼的跺了跺脚，随后怕两人越走越远，便连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