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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如花 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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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是阴沉沉的,她穿着他送的朱子深衣,她着着绯裳,一人马上一人马下向渡口走去。他走过一寸寸土地,马蹄有节奏地叩击松软的地面,不急不徐,弹奏出一首离人悲笳。她为她送行,却不知归期。
渡口终究也到了,她看看天边,没有太阳。江水起伏,翻出柔和的浪花。
江水流去的方向是他将离开的方向,看不到尽头,她低头看着脚边的江水。
碧波送走多少人分散了多少人,幸好江水没有感情,不然哪里承载得住无尽的眺望和思念呢。她这般想着,磨蹭不愿分别。
那我走了。
他说他的声音真好听,低低的,很有安全感。
她从怀里掏出一半镯子——那原本是他们一起选的。
一只银镯上面有一对并蒂莲以为绽放。现在镯子只剩了一半,花也只有一朵,孤零零的开着,他有些诧异。
她又拿出另一半轻轻一扣,严丝合缝。花的纹路紧紧相缠。她说,我等你。
他将一半镯子接过,放入袖子,牵马入舟。
好,等着我。
他这样说。船缓缓驶离岸边,她在岸上,他在舟中,眼神缠绵,从此相思万里。
他一直站在船头,她一直站在岸边,风吹惊了江面,吹起她的裙裾。他看着她渐渐变成葱茏苇丛里绯红的一点,船翁用长篙点了几下水面,她就被转角的那处树林所遮住。他觉得那镯子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回舱中取了墨写下誓言
待他日,许吾佳人十里红妆,铸金屋以藏娇,莫失莫忘,共饮多情酒。
渡口悠悠驶来一叶偏舟,她满心期望见到那熟悉的人。
舱帘挑开,的确是气宇轩昂,却都不是他。她眼神一暗,低了头仍然站在原地。
下舟的人牵了马,借着喝茶休息的当口像船夫询问这如花似玉的姑娘,是在等什么?心上人吗?
老船夫看了她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并不愿多言。
青年上马和他擦肩而过,她垂眸听着马蹄声远去好似当年情境。青年要走了,忍不住又回头驻马,那姑娘的影子被残阳拉得很长,孱弱的身躯伫立在风中,飞扬的血色罗裙和天边红霞融在一起,像是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繁华京城一隅住宅府邸。一灯如豆。一妾如花,她不过是那位才子新纳的一名小妾,只分进了一个偏房。她好奇地打开一个陈旧的木柜,激起一阵尘土,似乎是才子早时的家当吧,她这样揣测着,心里不免一阵轻笑。
真是随便扔在某个角落里边不闻不问,也不念旧。
柜底有一件褪了色的深衣,扯出来时掉出一只残镯,她俯身去捡,发现还压了张泛黄的纸。
镯子只有一半,刻了一朵莲花是并蒂的形状。只有一朵的并蒂莲,还算得什么呢?旧年氧化镯子也没了原本的色泽,放在府里只是下人丫鬟戴的简陋款式。
她识得几个字,拣了纸条凑到灯边仔细看,她此时才明白原来有一院美姬的才子也如此深情地许过誓言啊。她努力地回想才子身边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女子——大抵已经忘了她吧。
也许他自己也忘了了曾经如此深情地对待过一个人。她将字条放在灯焰上烛光吞噬了泛黄的纸,一个字一个字地化作青烟扑在空气里。
待他日,许吾佳人十里红妆,筑金屋以藏娇,莫失莫忘,共饮多情酒。
行笔至此有些惆怅,江水是不能回头的,那些同波流一同消失在我们视野里的人,也一同消失在我们生命里。晚上在家做作业,昏黄的灯映在玻璃上,映出雨水留下的痕迹,斑斑点点把玻璃里外的灯光巧妙地融合起来,耳机里突然跳出了河图的《如花》。
蜷缩在藤椅上听着隐约大雨瓢泼,在稿纸上翻出了很久以前的脑洞,悲凉的味道和旋律吻合在一起,干脆就叠吧叠吧写成了一处。
或许爱情本就是如此,十里红妆不如京城名妓,金屋藏娇远没有三千弱水皆在怀来得享受。口里说着莫失莫忘,一杯合卺酒后,转头心心念念别的百转千媚。
江南反反复复强调说,人的一生会遇见两万个一见钟情的人,这或许就是人心吧,我认识的一些男人热切真挚地爱上了一个女人,俘获芳心之后却做不到承担责任。
美好的开端得不到完美的结局,人太自私,爱太多,法律允许范围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