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届的魔王是我罩哒》白熊与羊驼

18、你把妈妈抓紧了，

　　对于阿尔芒德而言，他至今没有太多与石头怪相关的记忆。

　　这本来就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因为他很确定，自己被孵化后这518年里没有遭遇什么特殊的事件，所有的过往也都能串在一起，唯独缺失了有关与她的部分。

　　就仿佛生命里其实有她、没有她都没有任何影响。

　　可心里与日俱增、不，是与时俱增的那种亏欠和不安越发强烈。

　　虽然没有记忆，可他知道，她离开幽魂界只身在人间界停留，自己就是一切的缘由。虽然那家伙笑起来开朗无忧，可好端端背井离乡，换做是谁都不会觉得这是一桩值得高兴的安排。

　　魔王对她尚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端正成长至今，他从来不是什么自认高贵、就会理所当然把旁人踩在脚下的混账。

　　现在，看着那张愚蠢的脸，他就觉得呼吸不顺。

　　从小被所有人呵护着长大的阿尔芒德面对这样的情绪，并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他所能做的，就是用极尽温和的态度去减轻自己的歉疚感。

　　然而这种忽如其来的温柔，却让李斯彤受不了。

　　她拉着他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后开始进入正题：

　　“小杏仁儿，你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变得好奇怪？”

　　这么说着，她眼里的关切倒不像是假的。

　　魔王已经不想去纠结她对自己那乱七八糟的称谓，只是沉眸看着那双始终明澈的眼睛，思考为什么害她离开家乡三百年不能回去的人站在眼前，却看不到丝毫怨恨。

　　“我带你回去吧。”他认真地说。

　　未婚妻什么的另说，成婚登基什么的也都另说。

　　阿尔芒德觉得自己是雄性，还是肩负三界一统的魔王。他应该有担当，应该负责任，石头怪无缘无故漂泊流浪的三百年时光应该得到补偿。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考虑给你。”

　　也许……

　　也包括他自己。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蹙了蹙眉心。

　　没有错。

　　也包括他自己。

　　如果一切都如沃索尔所说，魔王的力量需要她来辅助，那么哪怕是为了三界苍生，牺牲自己一个人的婚姻幸福什么的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前提得要石头怪她愿意。

　　她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诉求。

　　为了别人，离开家乡一去就是三百年，她没有意见；

　　等到了人来，本以为要接自己回去，可是他一开始没有松口，并不愿意承认未婚妻身份的存在，她似乎也没意见，甚至连生气的情绪都没有。

　　她的生活一日既往，就好像并不会因为等待了三百年的魔王出现而骤起波澜。

　　所以，是不是如果说为了维持三界的平衡，叫她选择嫁给没有爱情的婚姻，也是一样的没有意见？

　　石头怪到底想要什么呢？

　　如果不被别人把控，她想要的人生会是怎么样呢？

　　她的顺从，到底是因为爱情，还是仅仅源自臣服？

　　阿尔芒德有一脑子的疑问，还没来得及想清。可面前的石头怪已经开始回答刚才的问题。他说要带她回去，然后她说“好”。

　　果然，没有任何挣扎和思考，她几乎是马上，点头同意。

　　“但是我不要你任何东西啦。”一双晶亮的眸子清澈见底，坦坦荡荡，没有丝毫欲望。

　　他并不意外自己听到的回答，心却蓦地一沉。

　　她不需要任何，也包括……他。

　　阿尔芒德怔了怔，不知该如何反应，她却笑弯了眼睛，俨然已经忘记之前拉他进屋谈话的目的：“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他觉得奇怪。

　　那口气，就仿佛哪怕下一秒他说要走，她就能立刻收拾行李跟上一样。

　　摇了摇头，他说：“再等等吧。”

　　魔王没有回去的咒语。

　　而且现下，他总觉得有些地方叫人捉摸不透。

　　他并不着急，仅仅是确定了无论如何离开时要带上她走，这一件事情而已。

　　果然，听到这样的答案，石头怪亮晶晶的眼眸里也没有染上失落的尘霾。一样的照单全收，她又点头：“好，那我等你消息哦！”

　　说完，嘻嘻一笑，露出了一排细白的牙齿。

　　那笑容里没有掺杂任何愁绪，就仿佛听说立刻动身离开，她对这片自己生存了300年之久的土地也没有分毫的不舍。

　　不能说这笑容不够天真可爱，可阿尔芒德望着她，心头有种莫名的不确定再度笼了上来。

　　两人对谈并没有持续很久。房门响起，李斯彤去开门，听到聂伽蓦乐滋滋分享拿到了上次任务报酬的喜悦。

　　上次任务，就是他们去派出所里把初到人间的魔王捞出来的那一次。

　　确认了一下手机，李斯彤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上头还能这么人性化，不但给了他们小组每人一日随意通行的权限，连寄住在这里的“外乡人”阿尔芒德也有份。

　　她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通知。

　　聂伽蓦见怪不怪：“这有啥好稀奇的？领导人性化考虑呗，这是想大家都能欢度春节，不分种族不分来路，一视同仁！”

　　李斯彤一寻思，倒也是。

　　毕竟他们一屋子人出去玩，撂下一个不明来历的家伙单独留守，也不是回事。从安全角度考虑，还是到处带着他来得更合情理。

　　她于是不再多想，走出去捏了把林晓丽的脸蛋儿，笑着说：“快春节了，咱们先开开心心过大年好不好？”

　　小姑娘自打记事起就在福利院生活。

　　福祉虽然不是一开始就参与那种糟心买卖，但说到底也从来不是什么善待孩子的好地方。

　　所谓春节，在她的记忆里，无非是会有穿着光鲜的“大人物”到来，他们一群孩子不管愿不愿意就得起大早被推出去，又是表演又是献花，忙活一天到晚小屁股都沾不到板凳、连口渴都未必能及时喝上一口水的日子。

　　那才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林晓丽没有回答她，而是一把抱住了跟在李斯彤身后出来的魔王腰际，委屈又害怕地摇了摇头。

　　李斯彤喜滋滋讨好的表情还僵在脸上，就被这样丝毫不留情面地回拒。

　　气氛忽然尴尬。

　　不过其实当事人并不在意。

　　她优点有很多，其中尤其突出的一项就是脸皮够厚。

　　所有人也都理解林晓丽的特殊情况，并不觉得过分。

　　可唯独被林晓丽寄予了最多的信任依靠的家伙，这会儿却要发声。

　　只见那个眼眸冰冷的魔王居然生生掰开了小姑娘圈在自己腰上的双手，蹲下来一脸严厉：

　　“林晓丽，有没有人教过你，做人要有礼貌？”

　　大家：？？？

　　林晓丽也有些懵，一双含了水雾的眸子看着面前俊美得仿若画中人的魔术师叔叔，被动地点头。

　　纯粹是被他眼神里的威压胁迫的。

　　“既然这个女的跟你说过大年，你就乖乖听话，明白了吗？”他严肃地说着。

　　林晓丽再次点头。

　　李斯彤已经觉得这对话品着味儿有些不对劲，想要出声阻止，却不防那厮没说完，又道：

　　“她救了你，又给你吃住，你就应该……”

　　林晓丽不傻，她只是发育迟缓。敏锐地察觉到叔叔情绪不好，而且好像是因为自己没有乖乖顺从刚才那个姐姐的要求，她想着如何努力补救。

　　“应该把她当做妈妈！”

　　于是，林晓丽发挥了一把前所未有的急智，用她能想到的最亲密尊敬的称谓来指代那个姐姐。

　　空气陡然凝滞。

　　叔叔的嘴角抽了一抽，不知是喜是怒。

　　林晓丽心里急了，不管不顾再次一把扑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也会把你当成爸爸的！叔——爸爸，你不要不高兴，好不好？”

　　……于是，第二天。

　　林晓丽左手右手一边牵一个新鲜出炉的“爸爸妈妈”，和他们所有人一起去了游乐场。

　　聂伽蓦虽然平时打扮得好像艳星，可还在门口排队等安检的时候就已经激动得好像参加春游的小学生。人头攒动，她就一蹦老高，不停地确认前面还有多少游客。人还没进园，发箍徽章商店就已经烧了她不少钱，所以的周边全数招呼在身上，不知道还以为她是负责推广的工作人员或是收买仿制品的黄牛。

　　而夏迩似乎兴趣缺缺，整个人一直蔫蔫的，靠在分流队伍的铁栏杆上阖目无言。

　　李斯彤之前见他这样，还劝过，说实在不舒服就在家待着，不用勉强。可他又死活不答应，一句话不说却咬着牙也要来。

　　她被林晓丽拽着手，挣脱不开，只能队伍往前挪的时候时不时拍拍夏迩肩膀提醒他。

　　刚刚才拍完夏迩，李斯彤一转头，就看到魔王蹲在地上又给林晓丽喂糖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觉得这家伙现在对小姑娘笑得甜过了头，腻歪得怪叫人起鸡皮疙瘩。

　　这种莫名其妙且似乎没有底线的溺爱让李斯彤倍感不安，就好像之前这货对着自己眼神黏糊糊时的周身不适。

　　总感觉他别有用心。

　　她忍不住蹙眉提醒：“你别一直给她吃零食啊，这样对小朋友不好。”

　　林晓丽听闻，不敢再接“爸爸”大人手里递过来的水果糖，只能眨巴着眼睛，为难地看向他。

　　只见那家伙笑眼弯弯，眸中的星光简直能把小姑娘一口气闷死。

　　他凑过去，在林晓丽耳边悄声说：

　　“你把妈妈抓紧了，这是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