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大雪边镇现妇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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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赵六与其胞弟赵顺守城门，两人立在风口，头顶飘雪，脚下结冰，冻得直哆嗦，都盼着回去。至此官道上出现个黑点，他俩并未留意，直到这人都要走到城门槛，一细看，了不得，这浑身包的严实的竟然是个衣着臃肿的妇人。
二人诧异之际，这妇人已卸下包在头上和身上的巾子，露出一张冻得通红的脸，眼里无甚神气，嘴唇也是堪堪裂了痕迹。虽这冰天雪地，俩人看见也觉得看见花儿眼。随着妇人解开斗篷束腰的带子，怀里抱的孩童出现在两人面前。
赵六接过妇人翻找出的牙牌，简单的盘问来由，便招手放她们进去。两人刚错身没几步，他又追过去跟妇人指了客栈的路，妇人道了谢便重新包裹严实慢挪的走。赵顺在一边瞅了半天，他哥打说完话后便杵在那，眼看着那妇人已不见踪影，他上前拍了拍赵六的肩膀，挤眉弄眼。赵六笑着骂了两句，两人才悠悠回去。
冬日风霜大雪天，家家户户早早便收了摊子，串串门闲话几句，街上的人寥寥无几。妇人走到客栈，伸手对着冻的冰凉的门框用力一推，不过开了个手掌过的缝隙，却已没了力气，正想再试，门已被拉开了，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她霎时抖了个激灵仿佛活了过来，顺势呼出两口浊气，向上提了提肩。
搭巾布的小二从门后露出半个身子，说了句客官快进，快步走了进去。店小二一边和她搭话，一边引她入座，妇人言语轻慢找了个靠炉火的位置，坐定，不着痕迹的抬了几下肩膀。又如当初城门时相同，去了包裹二人的东西，先将童子放于一旁条凳，手臂挽了几下，抖落了披风和巾布的雪花，便将东西搭靠在炉火一侧的凳上烤着。而后又将童子环抱稳座于腿上。
这冰天雪地的时候来边陲的不是商人，便是稀罕，何况还是妇孺之辈？原本看这妇人只是身形臃肿，谁知竟怀抱孩童，遂一坐，掌柜就上来招呼，打发小二去烧热水。仓平镇本就不大，客栈也不多，冬日没什么活计，店里的伙计多半都告了价回去了。大堂里也只零星坐着几个商人农户，坐于堂中，胡侃几句，喝些热酒，眼神似有似无的往过瞟。
掌柜边招呼边打量，这妇人身着厚袄，裙摆散乱，衣料虽颜色暗淡夹着化雪的水印，但也无甚残破，头发随意挽起，有些许打湿的发丝散开遮住了额角，也分不清是雪还是汗。许是累得狠，少许说了几句便停罢，表情也是看不真切。怀中抱着的孩童，看着不过三四岁，面白如蜡，鼻头额角布满汗珠，正用手为妇人揉捏着小臂。
掌柜思量，这妇人虽看着落魄，谈吐却有些不同，想必不是个破落户，童子面色如蜡，纵使孝悌，却是个病的。心下觉得可惜，摇了摇头。
妇人抱着小儿只是点了些许小食，少许，只听怀里小儿脆声道“娘且放我坐下便好，笙儿腿虽疾，但总归是没废，况且沿途赶路娘也万分劳累，也需好好歇脚。”一席话出，周围投来的目光皆是赞许，掌柜也心里夸赞确是个恭顺少年。妇人心下欣慰，应了一声，便放其坐于一侧，各自吃着。
掌柜有意相帮，看两人吃的差不多，便出声问起所来何处，妇人瞧他没什么恶意，便也一一说了去。
原来这妇人本姓张，是扬州府一家珠宝商的小姐，家中独女，日子过得也算富余，直到后来遇到个顺天府来的公子，衣衫落魄却也有些风采，说自己家道中落，来此地想寻个教书的活。少年长得白面斯文，一下就像勾住了张家小姐的心，相识不足月便幽会数次，张富商不乐意，心里对这小白面十分不喜，却也并未表示太多。后来的事大致就是小白面诱骗张家小姐成婚，之后害死岳丈卷走万贯家财，回京师逍遥，张小姐悔恨不已要自寻短见时发现已是怀胎4月。心念如死灰想要寻一处地方避世，待生下笙儿后一路行走，终是到了这里，盘缠快用尽了，也算是到了个不错的地方。
几人听了也不甚唏嘘，叹孤儿寡母生活不易，却也不想其他，几日里帮衬着找了个小院子住着，租金便宜，周围也都是本分人。邻里的妇人也时长介绍些缝缝补补的活计给她们，母子俩便就此定了下来。
孤儿寡母在镇子里住着，日子清苦，但邻里和睦，时长会有邻里送些吃食，担子也轻些。
但故事是人说的，真真假假又怎能分得清呢？这故事确有其事，只不过不同就在于，这家不在扬州，也不姓张，而姓李，那日李家小姐生完孩子后便投井了，不过是知道了昔日小白面傍了京师相爷家的小姐，心中郁结便去了，留下不足月的孩子笙儿托付给了贴身丫鬟冬梅。除了冬梅和一个浪迹天涯的行脚郎中，再也没人知道李家还有个孩子。
冬梅便是现下这位妇人，主仆变成母子的缘由却是和这孩童有关。
当日冬梅接过孩子，自家小姐也只留下句照顾好他，便匆匆离世。一个家财散尽的李家，最后就只剩冬梅和笙儿两人而已，冬梅便做主变卖李家大宅，抱着笙儿寻了越城稍远些的村落，落了户。
直到一日，笙儿为取树上的风筝，失足从树上落下，头破血流，伤了腿。昏迷了半月后，醒来竟是谁也不认识了。随后性情也大变，非要冬梅将她作男儿养，冬梅心念笙儿孤苦也事事顺着她来。
新年三月，齐国倒是迎来一件大喜事，齐国新皇登基，天下大赦，三年赋税减半，并要求，所有卷宗需重新整理，入库，户籍也需细致管理，这道令层层下达直到笙儿所在的小城，已是七月末了。笙儿已四岁，却还未入籍，难免会有一番盘查，但如实道来，又怕有麻烦，决定选个地方以母子名义落户，而后迁出，换小地方定居。最后便定在这偏远的仓平镇。期间二人路过奉城，恰遇州府治理山贼，便用计行了个方便，摇身一变成了投奔亲戚，半途遭山贼打劫，落难于此的妇孺。而后化名张梅儿和白柳笙，拿到了牙牌。又巧立名目，在这仓平镇里扎了根。
一个四岁孩童，怎么会突然思虑周全，连冬梅也暗暗称奇，但主仆观念根深蒂固，不疑有他，只觉笙儿开了心智，心里感叹小姐上苍之灵必是保佑着她们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大雪边镇现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