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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春台雪-4 ...

  •   入京协议达成一致后,外面杨嬷嬷的声音适时想起,“大公子,少夫人,天色已晚,少夫人该泡药浴了。”

      为着身上那点缠.绵不去的病根儿,叶寒露近些日子早已喝够了苦药汁子,因为胃口大减,入口的苦药就换成了药浴,每日里需泡足半个时辰才好。

      得了应允之后,杨嬷嬷招呼着侍女们将浴桶热水和药浴包送入房间,对上魏玄视线,出声解释了两句,“近些日子因为赶路不方便,少夫人已经好几天没泡药浴了,如今有了条件,这汤药得赶紧泡起来,早日去了病根儿,身体才能好。”

      “既如此,那你们好好照顾少夫人。”魏玄说完,视线扫过房中前来服侍的仆妇们,直看得所有人忍不住下意识的垂头弯腰更恭敬了些,这才出门去了。

      紫苏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姑爷离开的背影,好容易才压下从脚底窜起来钻透全身的寒意,几年不见,她觉得大公子似乎变得更可怕了。

      再看神色淡淡坐在那里的姑娘,心中同当年一样犯起了嘀咕,明明大公子这么可怕,为什么自家姑娘就从来没有感觉呢?

      水汽渺渺的卧房里,药材的苦涩味道氤氲飘荡,叶寒露靠在浴桶上,半闭着眼睛养神。

      “姑娘,白嬷嬷传信说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了,”紫苏梳理着自家姑娘黑滑的长发,和人低声耳语,“她说,您要是改主意的话,她就立刻启程北上。”

      叶寒露睁开眼,摇了摇头,“暂时不用,让嬷嬷在那边继续等我的消息。”

      “那京里,咱们还去吗?”身为心腹,紫苏大约知道那么一点儿自家姑娘的心思,但既不敢深究也不敢妄自揣测,从小被白嬷嬷和自家姑娘调.教久了,她早已清楚如何做好一个贴身心腹侍女。

      “去,为什么不去呢?”叶寒露笑着,复又闭上了眼。

      紫苏从那点儿笑意里窥到了一些刺得心有些发疼的东西,忍不住别开了眼。

      她什么也不奢求,就希望自家姑娘好好的,无论姑娘是未嫁还是已为人妇,抑或者和离后回去故乡。

      ***

      房中药浴热气袅袅时,杨嬷嬷正在驿站一角避了人的开阔之处同魏玄说话。

      “大公子,临行之前,老爷和夫人交代了我,让我同您说,若是避不过去的话,您也可以斟酌着将内情告知少夫人。”

      此时杨嬷嬷脸上不见身在自家少夫人身边时的贴心慈爱,满脸的皱纹里全都酝酿着无边的苦涩与愧疚,“这三年来,少夫人在林州待的并不开心,就算老爷老夫人待她再好,但也只能是以公婆的身份。”

      “少夫人在魏家,始终先是您的妻子,是咱们府里的少夫人,再是其他,只要您一日不回来,一日不见她,就算老夫人御下再严,不准府里之人说三道四,这外面的风言风语也不会停。”

      “老夫人不能永远都把人困在府里,就算少夫人愿意,但只要您一日还在尽心为陛下办事,这里里外外的风.波就不会放过她。”

      “所以,既然少夫人如今已经决意入京,就京中如今的情况,您也是时候拿个主意了,”杨嬷嬷道,“老爷和夫人的意思是,无论您做什么决定,他们都支持,前提是,要护着她。”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魏玄站在风口,夹杂着冰雪的寒风直扑面颊,今年的冬日真的是比往年要冷上许多,他站在那里,犹如沉默的山岳,巍峨不动却分外压抑深沉。

      在杨嬷嬷心中忍不住开始升起浓重的担忧之情时,魏玄开口了,他声音和这漫天的冰天雪地一样的冷,“父亲母亲的意思,我知道了,其他的,我自有考量。”

      “那就好,那就好,”杨嬷嬷下意识松了口气,“凡事大公子心里有数就好。”

      “那我就先回去照顾少夫人了,大公子也早些歇息。”

      完成了老爷夫人的交代之后,杨嬷嬷如释重负,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温暖的房间,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冷得她身子骨都有些受不住,如若不是担忧挂念少夫人,她这把老骨头本该是早就在府里颐养天年的。

      她缩着手脚快步往回走,走到拐角处,忍不住回头看了下依旧站在风雪中的魏玄。

      魏家的长子嫡孙,他们长房的大公子,虽然还年轻,但双肩已然能肩负起家族的重担,只是这俊逸超凡的大公子,如今早已成为坊间传闻中双手沾满血腥的可怖鹰犬与刽子手。

      想起从前大公子的光风霁月,杨嬷嬷心中叹了口气,当年成亲前的大公子是何等意气骄扬啊,只是谁能想到,最终会是这样一桩姻缘呢?

      但愿,杀伐决断的大公子,早已经挥剑斩情丝了吧。

      ***

      杨嬷嬷回房时,叶寒露正半躺在榻上翻书,许是之前情绪波动过大,她这会儿并无困意,难得有闲心翻翻带来的杂书。

      “大公子呢?”看到杨嬷嬷回来,叶寒露抬头问了一句。

      杨嬷嬷笑容微顿,但很快恢复如常,“大公子还有公事在身,今晚许是回不来了,少夫人不必熬夜等人,困了就睡吧,自个儿的身体要紧。”

      叶寒露看着眼前为自家主人善后的忠仆,忍不住笑了一声,这笑声低且短,却充满了看破一切的意味,杨嬷嬷低头笼着手,突然有些不敢迎上眼前之人的视线。

      “好,我知道了。”叶寒露低头翻了一页书,“既然如此,那我看几页书再睡。”

      杨嬷嬷去理了一遍铺得柔软温暖的床铺,确定各处没什么遗漏后才道,“油灯暗,天也冷,少夫人别看太久,以免熬坏了眼睛,今晚让紫苏在房里陪着守夜,我和白苏、木樨都在隔壁,有事您叫我。”

      “嬷嬷累了一天了,也早些歇息去吧。”

      等杨嬷嬷离开后,叶寒露看向身边皱着眉头的紫苏,笑着问她,“紫苏,你说,杨嬷嬷的话,是真是假?”

      紫苏没回答,只是满眼心疼的看着自家姑娘。

      叶寒露想要的也不是自家侍女的答案,她合上书往床边走去,笑着低声叹了一句,“时至今日,是真是假又有什么意义呢?”

      ***

      北风呼啸不停,二楼的房间里灯光暗下,魏玄站在风雪中,视线凝在那紧闭的窗户上许久,直到再窥不见半点动静,他才踏着满地吱呀雪声回了一楼的住处。

      “大人,标下已经查明秦大几人的行踪,同之前南面收到的情报无误,是抓是杀,请您示下。”

      魏玄一进门,就有下属前来回禀公务,他坐在桌前,倒了杯热茶捧在手里慢慢饮尽,风雪中冻得僵硬的身体才慢慢回暖,有了点儿热乎气。

      “让盯梢的探子把人控制起来,拿到红花案的详细口供和他们勾结赵家为虎作伥的证据,至于人犯,找个隐蔽的地方就地处决。”

      下属严三犹豫了下,还是多说了一句,“可是大人,若是没有人证,御前奏对恐怕……”

      “诏狱里不是还关着些赵丞相的卒子吗?我相信,这些人会很乐意为扳倒赵相出一份力的。”

      过分平静的声音在这样的寒冬里让那人打了个颤,想起诏狱里那些早已被酷刑炮制成惊弓之鸟的犯人们,严三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还是大人英明,属下还是太愚笨了。”

      他们东鳞卫是什么人?是帝王的臂膀与鹰犬,是只向皇帝负责的亲卫军,不是负责审案查案还人清白的刑部与大理寺,他们只需要向帝王呈奏他想要的结果即可。

      如今,朝中局势暗流汹涌,帝王与大将军之间早已分崩离析。

      宣帝虽然登基之初无奈做了徐大将军的傀儡,但这位出身偏远宗室饱受磨难又深知民间疾苦的藩王,显然是一位有抱负也有城府的皇帝,即便他处处待徐大将军宽容敬重,不擅权不用权,但到底逐渐在朝堂中占据了一席之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班底与话语权。

      所以,即便徐大将军知道这些只是帝王的伪装,但在宣帝开始亲政后,属于徐家人的政治权力依旧在逐渐削减,若非多年来徐家一脉在朝廷中已经盘根错节势力强大,身边盟友无数,只怕帝京的天早就变了颜色。

      但即便如此,帝王亲军十二卫的重振与东鳞卫鹰犬的横空出世,不啻于一道雪亮刀锋划破深沉夜幕,属于徐家的羽翼与盟友早已凋零不少。

      虽然树大根深,但到底亦有伤筋动骨之痛。

      现如今,徐家筹谋着新立太子之事,陛下的意思是要诏封已故原配凌皇后所生的嫡长子陆钊为太子,但却被众臣以其乃陛下为藩王时所生不合祖宗礼法为由驳回,在朝堂中争执不休。

      徐家意图让无所出的徐皇后将后宫中低位嫔妃所出的小皇子拢到膝下抚养,以其为筹码扶持小皇子登位,赵丞相作为徐党中坚,在此次立太子之争中旗帜鲜明的驳了陛下的旨意,为此,东鳞卫翻出了十年前的悬案红花案,花费了大力气来整治赵家。

      其实,身为下属,严三并不十分能明白自家大人办差时那些虚虚实实的布局,但不妨碍他清楚的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魏玄魏大人既有深远心计又有雷霆手段,一旦出手,御座上那位陛下总能得到他最想要的结果。

      也就是如今徐家军权在手,削弱的还不够,否则,一个谋反的罪名砸下来,徐氏全族被诛也只是时间问题。

      解决完公务后,严三才想起一件差点被忘到脑后的重要事,“对了,大人,出发前宋大夫提醒过,您的伤该重新包扎了。”

      “您有伤在身还连日彻夜赶路,也就是如今天气冷,若是夏天,伤口该出大问题了,”严三啰嗦了两句,见自家上官面色不佳,赶忙出门去了,“您先歇会儿,我去厨房给您寻些热水去。”

      严三边说边脚下溜得飞快,等出了院子,才想起驿站楼上住着他们家大人的家眷,他看着漆黑一片的二楼,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夫人就在楼上,大人居然不去的吗?

      明明得了对方入京的消息就扛着伤顶风冒雪的连夜赶路来接人,怎么到了之后这么冷淡?再想想之前大人站在雪地里的孤寂模样,他觉得,自己这多余的好奇心,是时候舍弃了。

      大人可比他聪明得多,何须他一个小小下属来操心?

      ***

      没了聒噪的声音,房间里静得宛如冰窖,魏玄靠坐在圈椅上,视线落在昏暗的屋顶。

      她就住在他楼上,比这三年来任何一次都要近。

      若非足够冷静克制,他恐怕早已失态,毕竟,过去的三年里,他离她最近的时候,也依旧隔着魏家高高的围墙与重重幢幢的房屋。

      能见到她,很好,但也许,这也是最坏的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天气冷,开个新文也冻得慌
    大家注意保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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