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喜欢你》姜执

18、斗嘴

　　天色渐暗，陈熹微拎着大包东西挤上了回去的公交。直到明达的205路公交好像永远这么多人，陈熹微被人流推挤着向前，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旁的竖杆站稳脚，这才长出一口气。

　　公交稳步向前，路边的装点亮丽的店面一间间闪过，高大的香樟昂首挺立，陈熹微望着窗外的景致逐渐放空。
　　车子上坡下坡，陈熹微拎着的袋子会时不时轻碰一下旁边的人。

　　同一班205公交，林暮辰站在车上，一手插兜一手抓着拉环，耳里塞着耳机，目不斜视望着窗外，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他下盘极稳，车子摇晃时也依旧岿然不动。可小腿总时不时被东西碰一下，虽不疼但也恼人得很，于是那原本舒展的眉头就逐渐蹙了起来，但任凭他眉头皱得死紧，就愣是不屑分一眼给身边人。

　　“嘶——”公交一个急刹，轮胎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陈熹微抓着竖杆被惯性甩得转了小半圈，稳稳踩在了旁边人的鞋上。

　　“怎么开车的！赶着投胎啊！”公车司机探头出去骂了一声，才又缓缓启动车子。

　　陈熹微稳住身体，低头看了看自己脚底的那双白球鞋，眼皮直跳。要是别的陈熹微压根儿不会留意到鞋是什么牌子，但眼下这双是今年sw才发售的限量款，之前表弟就一直眼馋，暑假预售时成天在家叭叭的这鞋子多么多么精贵，他要是能拥有一双，一定给它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这下，完了。
　　她先前不小心踩了水，鞋底灰尘变成了泥水，脏得很。那球鞋上鞋印鲜明，看得陈熹微心里直打鼓，连声向身边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刚车刹太急了，我没站……怎么是你？”

　　林暮辰见到陈熹微的瞬间，蹙起的眉头骤然松开，鞋被弄脏的坏心情也荡然无存，反而眼神示意陈熹微看向鞋面，哼笑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出门没看黄历，踩谁不好，踩着他。
　　陈熹微咬了后槽牙。随后忽地微垂了嘴角，眼神亮晶晶看着林暮辰，一副讨饶的神态：“我也不是故意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行不行？”

　　突如其来的示弱让林暮辰愣了愣，心头一软，整个人像是一只被人撸顺了猫的大猫咪，懒洋洋的，很熨贴。不在意地清了清嗓子，说：“既然你都这样说了。也不是不行。”
　　陈熹微欣慰地笑了，两颊的梨涡若隐若现。林暮辰挪开眼神，重新板起脸，耳朵却透出些微红。

　　公车驶过一段施工路段，车身摇摇摆摆，陈熹微抓着竖杆也跟着一起摇晃，林暮辰站在她身边好几次伸出手，下意识想扶她一把但最后又都把手插回了口袋。

　　“嘣。”公车过了个减速带，陈熹微一个踉跄，胳膊被人牢牢抓住。
　　大手温热，掌下的皮肤细腻，林暮辰看了一眼对方光裸的胳膊，立马松开了。

　　出乎意料的接触让陈熹微多少有点不自在，被触碰过那块皮肤麻麻痒痒的，她忍住了想挠挠的冲动，小声朝着林暮辰说了句：“谢谢。”
　　后者语气平静，甚至还有点欠地回道：“不用客气，怕你再踩我一脚而已。”

　　“你……”陈熹微语结，不动声色鼓着腮帮子呼了呼气。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明明是做了好事，转头又能随口噎死人。

　　身边轻微的咕噜声让林暮辰忍不住斜眼瞟了瞟陈熹微生气时的河豚脸，心头有微末的欢喜涌出来。唇角也不自觉牵出了点弧度却又在下一个刹车时压了下去。

　　星城的有些公交师傅就是这样，当自己是赛车玩家，脚下永远都是急刹。陈熹微本来看着就跟风能刮倒似的，再这样让车搡两下，感觉人都快没了。

　　林暮辰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你另外一只手不能抓一下身边的座位靠背吗？”
　　说话的语气里夹杂着一点气闷。陈熹微只觉莫名其妙，忍不住偷偷朝林暮辰翻了一个小白眼，才说：“我另一只手有东西啊。”
　　林暮辰一经提醒这才恍然，于是闭嘴不说话了。

　　华灯初上，林暮辰又成了木头脸一样盯着窗外，只是心里不若先前平静。
　　看窗外的景致大概离明达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还很久，而且明达前方有段路也有点破，就这司机的开车技术，还不知道会怎样个晃法。
　　一丝焦躁的情绪爬上了心头，他的眼神也频频瞥向陈熹微拎东西的手，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口袋拿了出来，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手臂就虚虚地斜横在陈熹微背后，像是怕她摔。

　　车窗玻璃映出男生略显不安的脸，有些东西就在这样悄无声息中失控了。

　　“前方到达明达中学站，下车的乘客请准备。”广播播报响起，林暮辰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他没有细想原因，以为是终于能从一车厢人里解放出来轻松感，曳着步子，跟在陈熹微半步远的距离往翰林苑走，惹得陈熹微多看了他两眼。

　　林暮辰一步跨到与她平齐的位置，寻问道：“怎么，这条路我走不得？”
　　“不是。”陈熹微赶紧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老瞟我？还有上课的时候……别以为我没看见。陈熹微，你该不是看上我这张脸了吧？”
　　陈熹微心头一跳，手指不安地动了动。
　　林暮辰挑了下眉毛，勾着微弱的笑意沉沉看了她一眼。

　　“你别信口开河。”陈熹微急于辩解，扭头无意撞进他深黑的眼瞳，整个人像是瞬间被大水淹没，逃不开的窒息感席卷了全身。
　　汽车打马路驶过，高鸣了一声喇叭，尖利刺耳，她的意识回笼，这才又重新吸了口气。原来刚刚她真的下意识屏息了。

　　陈熹微撇开眼想到了些什么，镇定道：“我们不熟。”
　　林暮辰嘴角缓缓垂了下去，没再继续逗她。

　　片刻的沉寂，陈熹微又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嗯……其实你从刚刚开始一直是副有话要说的模样。是刚才在火锅店我撞见你和你女朋友的事吗？放心，其实我不是爱告状的人，上次撞见你打架，是故意那样说的。”

　　女朋友？
　　林暮辰听到这三个字皱了下眉头，冷声说：“我知道。”末了又补了一句：“那人不是，我没有女朋友。”语气颇为不善，他是有话要说，但要说的不是这个。
　　陈熹微揣测错了别人的意思，面露窘迫：“上次听康……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

　　林暮辰不满地低低应了声，又随口说道：“好学生，别光说我，自己少加点乱七八糟的人，当心哪天被骗了还替人数钱。”
　　陈熹微知道他这是在说方袁的事，其实她本来就打算回去给人解释一下加他的缘由就删好友，但是被林暮辰这样一激，总觉是自己被小瞧了，忍不住呛声：“要你管。”

　　林暮辰脚步一顿，满口不屑：“谁稀罕管。”说完，压着心里的火气错道走开了。
　　陈熹微扭头看了眼他的背影，朝着那方向小小的挥了下拳头，似解气了后才朝着翰林苑小区里去。

　　这时候的他们都还没有意识到，从来礼貌乖巧的人会“张牙舞爪”，从来目中无人的人会“热肠古道”，其实是很特殊的改变，特殊到这些改变只会对着特定的人出现。
　　***
　　周一。
　　平时从来不会准时到教室盯早读的语文老师梅莉今早破天荒的比自习铃还早了五分钟进教室。同学们同往常一样精神萎靡地晃悠进教室，见到语文老师一个哆嗦就醒了。

　　响铃十五分钟了，班上居然还有六七个同学没到。
　　梅莉脸色肉眼可见的青了，她特意去别的班级外转了一圈，发现同样是没有老师，其他班的早读情况就好很多，最起码人是齐的。再看自己班，缺席的缺席，走神的走神，大多都不是读书的状态。

　　班里读书声渐渐大起来，但并不足矣平息梅莉的怒火。她抱臂站在教室门口审视着班级情况，看那脸色，想必后来的同学是不好过了。

　　果不其然，自习过半，那些姗姗来迟的同学全都被叫在教室门外罚站，有个女生完全没料到今天的情况，进来时手里甚至还拎着食堂买来的早饭，显然没把语文早自习当回事。
　　梅莉被着副场景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那名女生开口痛批。那女生在明达也是惯有凶名的，脾气大得很，尤其今早不知吃了什么炮仗，没听梅莉数落几句居然就和她对骂起来。

　　公然出言不逊，顶撞老师，梅莉气急之下一巴掌打了过去。那女生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竟当即和梅莉动起手来，罚站的几个同学吓傻了，见情况不对立马去拉架，吵吵嚷嚷，场面乱做一团。

　　陈熹微听到外面声响抬头望过去时，身为班长的周家俊已经到走廊外帮忙了。拉扯劝慰了几分钟双方终于消停下来。最后以梅莉散着一头乱发，红着眼往教导处走为终曲。
　　争执虽然勉强停止，但事情肯定没完。

　　经这样一闹，同学们的心思早就不在书本上了，纷纷张望着走廊的情况。身为班长的周家俊看语文老师负气离开，又见教室里乱成一锅粥，脸色也很难看。他严肃地驱散出教室的同学回去学习，临走时忍不住同那位女生说：“李金婷，你能不能也学学其他同学，遵守纪律，认真学习，别总惹事，把老师气走对大家有什么好处吗。”

　　尽管语气平静，但周家俊的话语似乎让对面女生格外愤怒。她脸上的肉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垂在身侧的手捏紧，嘶着嗓子质问道：“‘其他同学’？呵，想说某人就直说，市一转来的就那么了不起吗，值得老师同学，一个两个成天夸吗！”

　　周家俊皱眉，不知面前人是怎么理解的，他话里完全没有特指的意思。他嘴唇蠕动下，但见眼前的人很明显不是能理智沟通的状态，还是选择了无视她的话。

　　李金婷咬牙凝视着周家俊走远的背影，最终还是又叫了对方的名字：“周家俊。”
　　周家俊听见了但并不愿和她多纠缠，片刻停留也没有就回了座位。

　　陈熹微被刚才的状况弄得有点懵，见周家俊回来便又看了眼窗外，不期然与李金婷对上了一眼。
　　外面女生的脸色难看得很，周家俊的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陈熹微小声关心了句：“你还好吗？没人受伤吧？”
　　温声细语如春风拂面，驱散了些阴霾。周家俊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了，会有人处理的。”

　　陈熹微点了点头，忽然想起隔壁无人的桌子，又多了句嘴，问：“梅老师那么生气，这些迟到旷课的同学会怎样啊？”
　　“估计是写3000字的检讨，或者罚抄课文之类的，梅老师虽然凶但从不搞连坐。至于李金婷，就说不好了，毕竟这事儿性质挺恶劣的。”周家俊认真分析到。
　　“这样啊。你学习吧，不打搅你了。”陈熹微咬了咬笔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