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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前所未有的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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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正今天起得稍微晚了点儿,将将卡着时间到了日报社。
他跟大夏天还拿保温杯的门卫打了招呼儿,按下电梯上了十二楼。
昨天晚上梦见舒倾了,俩人在超市买东西。
他还是一贯又凶又横的作派,推了会儿购物车便当甩手掌柜,然后说他在瓦努阿图出差的这一个月多寂寞多无聊,最后看着自己问了句“我不在的时候,你想我了吗”。
梦里的梁正不知道该怎么答了,堪堪咬住即将出口的“想了”。
他有些搞不明白了,舒倾那个问句,究竟是像往常一样的随意调侃,还是真的想听到什么回答。
一晃到了梦里的夜晚,屋子里一片漆黑。
梁正躺在沙发上被困意侵袭,就快要睡着的时候舒倾走过来了,毫不客气地压在自己身上,声音粘腻得要命,他又问“梁正,我不在的时候你想我了吗”。
那句话让人肝儿颤,梁正血液都开始大肆沸腾。
他呼吸声瞬间变得浊重,一把将舒倾搂在怀里回答他:“想了,你不在的时候我每天都很想你”。
梦境总让人沉沦,以至于闹钟响了都能关上继续睡。
可惜梦境也总容易幻灭。
在舒倾躺床上搂着自己脊背,俩人马上进行到身心交融的节骨眼儿上,有人特不凑时儿的“当当当”敲门。
随即传来梁义极为恼怒的声音:“哥,你干什么呢!”
梁正猛地惊醒,被扰春.梦挺烦躁的。
八竿子打不着的,怎么还能梦到梁义坏了自己好事儿呢?
他看了眼手机,收到一堆消息,却唯独没有舒倾的。
今天天气挺不错,前永康胡同儿老梁家的四合院儿开了好几株花,花瓣和树叶迎着暖风轻轻晃动。
电梯门开了,新闻部的走廊里排满了来面试的实习生,人事部的姑娘忙着收简历。
梁主任扯扯领结,视线扫过一个排队面试的背影。
不过那么一眼而已,脚步都停住了。
那是个留着短发的男孩子,身影清瘦颀长,穿了件白色的衬衫。
像极了舒倾。
他路过之后回头看看,那个男孩子正双手把简历递给人事姑娘,见他望过来了,仰起脸勾唇角轻笑,露出两个不深的酒窝。
挺好看的,不同于舒倾。
舒倾的好看里透着股极大的痞坏。
梁正叹了口气,差点儿还以为是他提前回来了,然后起了什么乱七八糟想作恶的坏心思,偷偷跟自己闹玩儿。
办公室里几个员工正在打闹,其中一个不留神,“砰”一下撞在桌子上。
桌面儿上文件夹倒了,几份文件掉落地下。
“哎哟——疼死我了!”一员工捂着腰叫苦。
另一个员工幸灾乐祸,“肾虚肾亏?大清早你就捂着腰,要不跟梁主任商量商量,准你半天假上医院看看去?腰子这玩意儿可得重视,它关系到你一生的□□!”
梁主任走近了才发现被撞的是舒倾的桌子。
他轻咳一声:“行,准了,小张你今天上医院去吧。”
“甭用!我腰子好着呢!”小张嘿嘿笑,蹲下身拾掉了的文件。
梁正把公文包撂桌儿上也蹲下捡,在把文件规整到文件夹的时候,一份压在夹层最底下的文件显得格外突兀。
看起来要么是文件摞文件给挤下去的,要么是……
他展开文件的一刻愣住了。
要么是故意藏起来的!
梁正按捺住欣喜把东西都归置好,脚下生风似的回办公室。
那份文件简直不能更眼熟,内容和舒倾在自己办公室写的那份儿如出一辙!
这份儿文件就是他因为闹着要搬出国子监那段儿时间,俩人冷战好几天最后缓和的契机!
当时有份儿稿子着急要,偏偏舒倾写了快一个星期都交不上来。自己催他,他抻了半天才说稿子找不着了,得重新写。
梁正直咂声。
所以那次是舒倾故意把文件藏起来的?所以他那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赶紧结束冷战?
怎么这样!
他怎么这么有意思!
梁正心情好的不得了,导致满脑子都是舒倾,工作状态欠佳,面试过程里老跑神儿。
人事姑娘又带了个人进来,是走廊上那个清瘦的男孩儿。
他跟大多数面试者一样,也是中传的学生,在校期间拿过全额奖学金,在社团积极参加过不少活动,简历照片上笑得开朗。
梁正看了看,他叫林子秋。
旁边儿负责面试的一姑娘小声跟邻座儿嘟囔:“长的挺帅的。”
“你想老牛吃嫩草?”
林子秋听到了,有些尴尬地笑笑。
梁正敲了两下桌子,叫他们有事儿等会儿再说。
“来,请坐。你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林子秋刚开口,面试间的门又被敲响了,人事姑娘看了眼梁主任,犹豫再三,凑到副主任耳边小声说:“咱们派去做特刊的员工,有一个把机票改签了。”
“嗯?改到什么时候了?”
“九月初。”
“嘶——我去看看。”
副主任才从椅子上起来,人事姑娘嗫嚅:“是……舒倾……”
“啊?那这事儿我管不了,你跟梁主任说去吧。”
人事姑娘撇嘴,愁容满面,凑到梁主任跟前儿小心翼翼说了。
“什么?”梁正立时皱眉,“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为什么现在才来跟我汇报?他刚改签完,没人收到流水通知?算了,你也不知道。这样儿,”他起身说道:“你们先面着,我去解决点个问题。”
临出门颇具涵养,跟林子秋说“抱歉,影响你面试了”。
林子秋笑,说:“没关系,您先去忙吧。”
行政姑娘在门口儿等着,见俩人出来了,神色更紧张忐忑。
从人事的表情和梁主任严肃的面孔就能明白,机票改签的事儿也在他预计范围之外。
舒倾跟梁主任关系不一般,这事儿早就人尽皆知了。机票在梁主任不知道的情况下改签,里面绝对有事儿!
有大事儿!私事儿!
梁正去了行政办公室,看着账号机票改签界面眯起眼睛。
昨天晚上十一点,为什么那么突然?
他脸色阴沉得厉害,看起来像随时会爆发。
梁正去楼梯间抽了两根烟儿,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下了班再找舒倾兴师问罪。也没准儿等他醒了,会主动打电话说明原因。
不过无论什么原因,晚一个月回来,绝对不可能!
他忍了又忍,终于确定自己不能保持冷静了,掏出手机直接打给舒倾。
坦纳岛马上中午十二点!他没睡醒也差不多了!
也算是巧了,舒倾昨儿晚上开机忘了调成静音模式,看到来电人是梁正,困意全都打滚儿跑了。
妈的怎么非得这个时候打电话给过来?而且怎么回事儿,梁小雏儿今天怎么睡那么死,都中午了,还没见要起床的意思。
这部门儿里办事儿倒是勤快,才上班不到一个小时,人事部就已经汇报给主任了?
他没挂也没接,直到电话声自己停下来,
可没过两秒,手机又响了。
“嗯?”梁小雏儿睡意朦胧,一口咬住他后颈,含含糊糊说道:“老师,你手机响了。”
舒倾拍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说:“单位打来的,不想接。”
“你这两天都没写稿子把?人家来催了?”
“……”
“接吧舒老师,大不了今天给他补上,你得……”
“我得敬业是吧?”舒倾没辙,拿着手机打算接听,结果对方又挂断了。他得意洋洋:“不是我不接啊,那边儿撂了!”
话音才落,电话声再次响起。
真你妈执着!
发微信说不行吗?
梁小雏儿慢慢睁开眼,与此同时猛地反应过来个事儿。好像是说过……他稿子得交给那个叫“跟班儿”的吧!
醋意鱼贯袭来,他声调转冷:“你要是不方便接,就我接,我跟他说。”
舒倾也反应过来了,试图用撒娇蒙混过关,他快速给梁正发了条消息:“等会儿我给你打过去”,然后关机,回身使劲儿往梁小雏儿怀里扎,“梁义……”
他偷偷抬眼看看梁小雏儿,正好跟他带怒意的目光相撞。
“你别这样看我……”
梁小雏儿叹了口气,怒气逐渐冰封瓦解。
实在气不起来,看他委屈吧啦的样子,直接心都化了。
又想到最近发生的叫人糟心的事儿,不是坠机,就是暴雨里他出门买药……本来能过平淡的生活,偏偏自己让他经历那么多。
所以种种加之,更舍不得跟他计较一个他已经不愿联系的人了。
“舒倾,你什么都是我的了,我不会跟他计较。但是工作的事情不能混水摸鱼,听话。”梁小雏儿轻拍他脊背,“已经中午了,我起床去买饭,你自己解决一下工作的问题。等吃完了,咱们去火山。”
舒倾把头深埋在他胸前不肯起来。
这个世界上肯定没有比梁义更好的人了。
他说要出去买饭,完全是顾及到自己电话可能不太方便叫他听吧,明明他睡得正舒坦……
舒倾看梁小雏儿出了门,特生气的给梁正回了电话。
梁正给他打了三次没人接听,在打第四次的时候竟然提示关机了,随后收到条舒倾搪塞的消息。
有什么事儿现在不能说,还非得等会儿的?
现在有什么不方便的,甚至不方便到关机?
一股极大的不安感浮上心头。
他……旁边有人吗?
是像他刚出医院,去给别人“教学”那样吗?
是不是……他关机的举动跟改签机票有关系?
梁正不敢继续想了,他又打了两遍电话,紧张到呼吸都不利索。
关机!
还是关机!
“操!”他骂了句,出拳狠狠砸向墙壁。
楼道爬楼梯的其他部门同事吓一大跳,向来都觉得新闻部梁主任挺能把控情绪的,怎么今天忽然就发飙了?
这也是梁正工作以来头一次不注意形象,在大庭广众下骂街。
林子秋面试完打算走楼梯下去,前脚才迈进楼梯间,刚巧看见这一幕。他进退两难,犹豫片刻,问道:“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不用,没事儿。”梁正连假笑都懒的,他扽了扽衣领准备回去。
还没等挪动地方,手机铃急促的响了。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舒倾打来的。
果不其然。
原本无处爆发的怒气堆积得更厉害了。
梁正竭力压抑,他盼着舒倾说刚刚是按错了不小心关的机,或者单纯不想搭理自己,或者其他别的,什么都行。
再牵强的借口自己都能接受。
只要……
只要他别说自己又在进行什么狗屁“教学”!
电话接起来了,听筒传来舒倾懒洋洋的声音。那是种他刚睡醒,还没起床活动的声音。特别散漫,特别粘腻。
叫人想疼,想爱。
可现在听起来却格外反感。
在床上睡觉,拒接电话还关机,说一会儿给打过来……
能他妈让人联想到什么好事儿!
现实难道真的与梦境相反?
梁正深吸口气,厉声问道:“舒倾,你刚才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
林子秋下楼了,听到半吼不吼的动静儿也没回头。他觉得这个主任看起来就不是什么脾气特别好的人,只不过没想到他会暴躁成这样儿。
至于“舒倾”这个人,他知道,也见过。
在中传是同系比自己大一届的学长,长得挺好看的,又高又帅,同性缘儿跟异性缘儿都很好。不过学习吊儿郎当,隔三差五旷课,甚至惹的导员儿亲自上宿舍薅他回去上课。
看来这个毛病到现在也没改,搞得部门主任这么愤怒给他打电话。
“梁主任,”舒倾没回答他那个问题,打了个哈欠,问道:“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我在问你!你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要没事儿我就挂了,稿子今天补给你一篇,明天再写今天的。”
“舒倾。”梁正缓和语气,他在跟自己做心里斗争。
他很慌,前所未有的慌,他怕舒倾跑了,怕舒倾跟别人好了。
梁正想问他,如果自己说当初装逼过头打断他在海边进行的“告白”,那么现在,还有没有机会再听他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