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雪短篇集》烟雪

8、理智的人别谈恋爱（下）

　　出了医院，梁艾米仿佛逃难一般地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就走。
　　她一边忍着眼泪，一边给工作室的助理打电话：“小雪，给我订明天最早的机票，我要回北京。”
　　谁想电话那边的小雪却语出惊人：“艾米姐，你和沈琦哥真的分手了？你和陆子彦子在一起了？”
　　陆子彦？梁艾米愣住。
　　小雪叫道：“艾米姐，你上热搜了呀！”

　　热搜？热搜不过说她是个被沈琦甩掉的大女人，和陆子彦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了，其他事你别管，先帮我订机票。”梁艾米说完，连忙挂了电话。
　　她打开微博APP，不过一眼，心脏病却快要被吓出来了——
　　热门微博的排行榜里，知名八卦周刊的账号赫然在顶，标题是：金牌编剧牵手新欢，陆子彦或成下一任影帝。而配图里的男女在咖啡厅里相对而坐，女方的一只手正掐在男方脸上。
　　这看似调情的行径，不就是她和陆子彦吗？

　　梁艾米像是一个石块，盯着手机屏幕失神了半分钟后，又重新播了个电话。
　　仿佛正在等她一样，电话很快被接通，梁艾米也没废话，直接问道：“你在哪里？”
　　她将对方告知的地址重复给司机，出租车一个调头，疾驰在初入夜幕的台北街头。

　　*
　　位于台北市中山区的高级酒店，富丽堂皇，人来人往。早有人等在大堂，梁艾米拿了房卡便进了电梯，直接上了十六楼。
　　十六楼豪华又安静，她在某间房门前站定，看了看手里的房卡，还是按了门铃。
　　房门应声而开，陆子彦冲梁艾米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嗨，艾米，你来了。”
　　梁艾米却没有心情应付他的友好，只快步走进房间，问道：“今天的狗仔是你找来的？”

　　她与沈琦的绯闻沸沸扬扬了一年多，却从没有被拍到过。今天上热搜的那家八卦杂志虽然是内地数一数二的狗仔工作室，但梁艾米并不认为自己的知名度已经大到能让对方跋山涉水地跟到台北来偷拍。
　　况且那根本就不是偷拍的角度，如此高清近距离的拍摄，她梁艾米没有警觉，难道出道十多年的陆子彦也没有警觉吗？

　　“说吧，你到底要什么？”不等陆子彦回答，梁艾米直接问道。
　　“我要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陆子彦倒也干脆，他给梁艾米递了杯水，不紧不慢地说：“你下部戏的男一号。”

　　“你们都太看得起编剧了。”水杯握在手里，她的语气如水温一样冰凉，“我之前也和沈琦说过，你演男一这件事，我会和导演商量看看。”
　　“沈琦？”原本还平静的陆子彦突然一脸嘲讽，“谁都看得出来，你之前的角色根本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如果男一号的选角你说了不算，还有谁说了算？”

　　梁艾米闻言一怔，无声地望向陆子彦，这才发现他像是刚洗过澡，穿着白色浴袍，一头湿发还在滴水。而他此刻的表情映在酒店房间昏暗的灯光下，竟透出一丝诡谲的气息。
　　她心里不安，一边不动声色地往房门移动，一边放软了语气：“既然你很清楚，那就应该知道如果让你出演男一号，剧本要做多大的修改……”

　　好不容摸到了门把手，可梁艾米还来不及开门，就突然被陆子彦拉进怀里，几步拖拽，一个踉跄，两人直接摔在了床上。
　　陆子彦压在她身上，浴袍前襟敞开，露出健壮的胸肌与腹肌，可是梁艾米已经没有心情欣赏。
　　她挣脱不了，只能大声尖叫：“陆子彦，你放开我！”
　　陆子彦表情狰狞，笑道：“放开你？这不就是你要的吗？沈琦能做的，我也可以做到！”

　　这时，房间门再次打开。一群人拿着相机冲进来，闪光灯此起彼落，梁艾米只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真空世界，双眼几近失明。

　　*
　　回到北京后的梁艾米关了手机，除了埋头写剧本，对其他事一概不闻不问。
　　虽然那天她凭着最后一点儿力气，用膝盖直击了陆子彦的关键部位后，拨开人群后跑了出来，但她心里明白，那些照片一定上了头条。
　　这些天，外界还不知道在怎么议论她呢？梁艾米宁愿选择眼不见为净。

　　自从与沈琦传绯闻以来，她便一直告诉自己，对于舆论攻击要看得开一些。可从前的她自诩是沈琦的地下女友，心里多少有些底气，但如今……她和沈琦却是彻底玩完了。
　　陆子彦是怎么找到咖啡厅，还安排了狗仔？李蔚然是怎么找到了医院，还穿了礼服？
　　每每想到这里，梁艾米就对沈琦心灰意冷。

　　“艾米姐。”小雪小心翼翼地探进半个头来，对蓬头垢面的梁艾米说道：“如珍姐来了。”
　　如珍年长梁艾米几岁，一脸干练精明。不等梁艾米回应，如珍便直接走了进来，手上的一卷纸不轻不重地打在她头顶，问：“你怎么回事？手机怎么打都不接，躲在这里不见人？”
　　“我在写剧本嘛。”梁艾米抬头，笑得比哭还难看。

　　如珍看着梁艾米眼窝深陷的憔悴样，想起这几日的娱乐新闻，忍不住唏嘘：“恁是要做这个‘大女人’，光记得姿态好看，连得失都不顾了。”
　　梁艾米被如说得一头雾水，只能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写剧本？这次的剧本像什么样子？”如珍简直是恨铁不成钢，骂道：“原本李导是很有意愿和你合作的，但是这个剧本……我怎么拿给他看？”
　　“李导？”梁艾米总算打起点儿精神，问道：“台湾的那个李导？拿奥斯克的那个李导？”
　　如珍继续骂：“除了他还能有谁？从前你写角色都是活灵活现的，如今是中了邪了？写剧本的时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想什么？还不是想着沈琦。可同样是想着沈琦，这次的剧本偏偏写成了这幅模样。
　　心里有爱，自然活灵活现；心中带怨，难免就会面目可憎。
　　梁艾米心里有数，只能瘪着嘴不说话。

　　如珍等了一会儿，见梁艾米没有反应，只能把手里的纸卷往她面前一丢，说：“李导今天就在北京，住在长河饭店。如果还想要这个机会的话，就好好看看这些材料。”
　　梁艾米盯着那卷皱巴巴的A4纸，没有说话。过了良久，她拢了拢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说：“长河饭店是吧？小雪，咱们走。”

　　*
　　工作日的上午，北京是一如既往的拥堵。梁艾米坐在车上，打开了那卷A4纸。
　　可这并不是如珍帮她准备的什么材料，而是这半个月来的娱乐新闻摘要。第一条便是她与沈琦一同参加访谈节目的截图，标题是：与李蔚然复合？沈琦直言对捧高踩低的女人没兴趣。
　　梁艾米大惊——所以节目中，沈琦不仅没承认会与李蔚然复合，甚至还狠狠踩了前女友一脚？

　　她凝神静气地继续往下看，发现沈琦确实与李蔚然一同出席了李导的寿宴，但沈琦坐在主桌，李蔚然却在末席，两人全程无交流。
　　梁艾米心中的疑团渐渐增大，直到她看到倒数第二条的新闻。

　　与前几条图文并茂的报道不同，这一条新闻言简意赅，连配图都没有，内容是：沈琦与陆子彦兄弟反目，大打出手，原因不明。
　　梁艾米的视线已经渐渐模糊了，泪珠一颗颗往下掉，落在A4纸上，晕出了花朵。她抖着手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那日替她处理伤口的女医生。
　　这一条的新闻标题是：沈妈妈谈未来儿媳，梁艾米符合标准。

　　沈琦和李蔚然没有复合。
　　她被陆子彦欺负的照片并没有登上头条。
　　那天给她看病的女医生是他妈妈。

　　梁艾米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坐在后座嚎啕大哭起来。
　　小雪坐在驾驶座上胆战心惊，也顾不得是不是超速，只能踩着油门往长河饭店的方向飞驰而去。

　　沈琦一直等在长河饭店的地下停车场。车子刚刚停稳，他拉开车门，便看到梁艾米瘫在椅子上，不停抽泣。
　　小雪一边把车钥匙抛给他，一边交代：“艾米姐哭了一路了，你好好哄一哄。”
　　沈琦拍了拍小雪的肩膀，接着便一个大步上了后座，拉上车门。

　　车厢里陷入昏暗，梁艾米看着身边突然出现的某影帝，眼泪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沈琦与梁艾米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别说见她哭了，就连撒娇都难得看过几回。偏偏他沈大影帝最不会的就是哄女人，此刻手足无措的，只能慌乱地给她擦眼泪。
　　眼神瞥到一旁的A4纸，那是他亲手整理的，此刻湿哒哒的，也不知她到底哭了多久。

　　沈琦觉得心疼，忍不住叹气：“是我不好，你别哭了，对不起。”
　　“你这个骗子！”终于，梁艾米骂出一句话。
　　“我是骗子。”沈琦低声下气，将她抱在怀里，“我不应该骗观众说你不是我女朋友。”
　　梁艾米一拳打在他肩上，喊道：“你说陆子彦是你的好朋友！你好的朋友差点把我……”
　　“是我不好。”说到这里，沈琦简直是咬牙切齿，“我过去挑女人和兄弟的眼光，真的很差。”

　　沈琦说完，低头去看怀里的梁艾米。她抽噎着，情绪好像稳定了一点儿。他继续解释：“我和台湾媒体的关系一向不好。不公开我们的关系，其实是为了保护你。”
　　“不是害怕被雪藏？”梁艾米闻言抬起头来，泪眼婆娑。

　　曾经他冒着被雪藏的风险也要公开自己与李蔚然的恋情，如今却对他们的关系却讳莫如深。说是为了保护她？梁艾米有点儿心理不平衡。
　　可他是大男人，无论是哪种选择，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有金牌编剧做我的女朋友，我还怕被雪藏吗？”沈琦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大手一挥，将她脸上的泪水一次抹干净了，说：“别再哭了，李导还在楼上等着呢。”
　　听到“李导”两个字，梁艾米终于平静下来。她抽了抽鼻子，补了妆，和沈琦一起下了车。

　　“去医院那天你干嘛跑掉？”沈琦牵着梁艾米往电梯走，“我本来想在李导的寿宴上，介绍你们认识的。”
　　梁艾米撇了撇嘴，决定还是不告诉他自己遇到李蔚然的经过了。
　　至于他不经过她同意，便带她去见了沈妈妈，这件事梁艾米打算秋后再算账。

　　这时，不知哪里突然闪过一缕白光。有心理阴影的梁艾米一哆嗦，本能地就要甩开沈琦的手。
　　不料沈琦却紧紧拽着她，甚至将脸扭向白光的方向，赠送对方一个正面免冠清晰照。

　　他表情坦荡，手心温暖，梁艾米冷静下来，与他并肩走进电梯里。
　　见她的神情终于恢复如常，沈琦笑道：“剧本还没谈，就送给李导一个独家新闻，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喜不喜欢。”
　　梁艾米靠在他肩头，轻松地说：“这部戏一定能大火，对吧？”
　　“嗯，一定会大火的。”电梯门缓缓关上，他的唇落在她额头，小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