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侠撞》烟雪

19、晴空设计

　　轩云殿的偏厅里，梨花灯被门外的微风吹得轻轻摇曳。
　　“江公子，请坐。”柳晴空指了指位于偏厅东边的一张椅子说道。
　　立在西边门口的曦柏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步步走过去，穿过整个偏厅，然后坐下。
　　“柳姑娘……”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晴空，曦柏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而柳晴空只是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曦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管姑娘怎么想的，在下此次来，并不是为了所谓的月明珠。”
　　柳晴空闻言不语，只是端起一旁的茶壶，为曦柏斟了一杯茶。
　　“江公子，请喝茶。”

　　纵使心中疑虑千万，不过曦柏依旧是端起了茶碗，浅浅地喝了一口。不过只这一口，曦柏却觉得齿颊留香，神清气爽，口鼻间顿时充满了回忆的味道。曦柏连忙低头又喝了一口，细细品味起来，随即用一脸不可相信的表情看着晴空，问道：“已经是六月末，姑娘何来的梨花做茶？”
　　晴空笑而不答，只是起身走到东边的窗边，双手推开那扇镂空雕花的红木窗子，于是曦柏的面前便出现了满山满树的白色梨花，甚至有些花瓣还卷着夜风，飘进了屋里。
　　而曦柏一时震惊得说不出来话。

　　晴空伏在窗沿，双眼看着那些盛开的梨花，说道：“我这轩云殿的后山一共栽了一百三十株梨花树，一年十二个月，花开不败。”
　　曦柏也走到窗边，花香立刻扑鼻而来，曦柏看着窗外那漫漫的白色花海，正与皎洁的月光交相辉映，顿时觉得此情此景用“海天一线”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太不寻常了。”良久，曦柏才喃喃吐出这一句话。
　　“如果我没有记错，应才最爱的是梨花。”晴空笑着看着曦柏，说道。

　　听到“应才”两个字，曦柏又一次震惊了，他看着晴空的容颜，明明只有二十岁上下的年纪，可是她竟然知道他的小叔叔，而且“应才”……这是非常熟悉的人才会有称呼。

　　“姑娘认识我的……小叔？”
　　“不仅认识，而且算得上是挚交吧。”
　　曦柏“哧”的一声笑了，脸上又出现了他一贯的不屑表情：“姑娘不要说笑了，以姑娘的年龄，怎么可能？只怕他离世的时候姑娘还未出生吧。”
　　曦柏的口吻里全是怒意，不过晴空仿佛并不在意，只是问道：“不知道江公子可有耳闻，这山水涧里的弟子并非全是人？”
　　曦柏一愣，继而镇静答道：“确有耳闻。”

　　听到他这么一说，晴空双手支着窗沿，稍稍一用力，便飞了出去。
　　只见她脚尖一点，轻轻落在了一株梨花树的枝头。不过用“悬空”来形容更贴切，因为那株梨花树仿佛全无受力一般，依旧静立不动。
　　“江公子，”晴空看着曦柏说道：“曾经我也是塞外的梨花一朵，到如今已经活了一百三十多年了。一百年前，我便已经认识了你的小叔——江应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受到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曦柏此刻反而平静了。刚才他看着她飞出窗外，他便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因为那并不是轻功。

　　曦柏淡淡地说道：“他曾经常说，要带我去一个叫做轩云殿的地方，见一个很重要的人，那个人想必就是姑娘你吧。”
　　“轩云殿作为山水涧的祭祀殿，一直以来只住着两位祭司，而另外一位祭司，并不认识应才。”
　　听到晴空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曦柏冷笑了一下，转过身去说道：“那个时候我还以为，小叔要我见的人是……我的母亲。”

　　别人都告诉他，他的母亲在生他时因为难产而死。不过，他从来都不相信，只因为他知道江家为母亲所立的陵墓里并没有母亲的尸骨。
　　知道他在想什么，晴空轻轻地飞回屋里，然后走到了一个神龛前。
　　“应才要你见的，确实是你的母亲。”晴空说着，伸手拿出神龛里的一个红木盒子，递到曦柏手里。
　　“这是？”曦柏握着那个红木盒子，只觉得有千斤重。
　　“是你母亲。”看着曦柏发怔的目光，晴空叹了口气，补充道：“是她的骨灰。”

　　难怪母亲的陵墓里没有她的尸骨，可是……
　　“她的骨灰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晴空沉吟了一下，问道：“你没有听说过你们江家的诅咒吗？”
　　“什么诅咒？”曦柏握紧了手中的红木盒子，顿觉右眼皮强烈地跳了起来。

　　“你们江家世代为将，虽然上阵杀敌是尽忠报国、保卫家国的行为，不过毕竟也是手刃人命，灭他人的家国。”晴空看着曦柏的眼神闪了闪，继续说道：“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巧合，厄运降临到了你们江家。也许是你们江家的男人命数太硬，所以就苦了江家的女眷。”
　　听晴空说到这儿，曦柏突然想起来小叔叔曾经对他说过，长大以后万万不可娶心爱的女人为妻。
　　“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嫁入江家的女人，不是早逝，便是死于非命。”晴空答道，“你娘也不例外，她确实是在生你时难产而死的。”
　　曦柏抱着怀里的红木盒子，向后踉跄一步，跌坐回椅子里。
　　“你小叔叔怕你娘的魂魄还要被厄运纠缠，于是偷偷把她的尸骨化成了灰，送到了我这里。”晴空说着顺手点了三支香，插在了神龛前得香炉里，继续说道：“他希望我为她诵经做法，好让她早日投胎，永生永世远离厄运。”
　　“他们……他们……”曦柏突然想起来那些说他长得更像小叔叔的声音，只觉得头痛。

　　“应才深爱你娘，深爱到他情愿焚化她的尸骨，只为她能早日超生。”晴空说道，“也正是因为他深爱你娘，因此他不忍心娶她为妻，怕她受诅咒折磨……可是谁曾料，一波三折，她还是嫁入了江家，做了他的嫂子。”
　　“那我……我……我到底是谁的孩子？”曦柏的声音不自觉的竟有些发抖。
　　“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应才呢？”晴空答道。
　　“你不要开玩笑了！”不知道是被晴空的态度惹怒，还是被自己的心事牵动，曦柏竟然大吼了出来，“他已经死了二十年了！你让我去问一个死人吗？！”

　　而面对曦柏的怒意，晴空只是简简单单地吐了三个字：“月明珠。”
　　“什么？”正在气头上的曦柏听到这三个字，反而愣了一下。
　　“你知道为什么世人皆要月明珠吗？并不是因为它对习武者而言是提升功力的最好捷径，而是因为它有起死回生、再造人世的能力。”晴空看着曦柏的眼睛说道，“所以就算应才只剩下一把白骨，月明珠也可以让他再生为人。”

　　“你说的都是真的？”沉默了良久，曦柏看着晴空，半信半疑地问道。
　　晴空笑着指了指窗外的那篇梨花海，说道：“我连这个都不瞒你，何苦拿这件事骗你。”
　　“所以……”
　　“所以，如果你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去找月明珠吧，找到以后再来找我，我能让应才再活过来。”晴空说着看了看曦柏怀中的盒子，继续说道：“不过你娘的尸骨已经化作骨灰了，就算是月明珠，也无回天之力了。”

　　“月明珠到底在哪里？”曦柏此刻的脑子里早已乱成一团，不过他知道只要他找到月明珠，就可以快刀斩断这些乱麻。
　　“在南宫家。”
　　“大理南宫家？”
　　“正是。”
　　“我这就去找月明珠。”曦柏说着，将怀里的盒子交回晴空，说道：“期间……家母就交由姑娘继续照顾了。”
　　“公子请放心。”晴空说着，目送曦柏走出了轩云殿。

　　没想到曦柏在走到轩云殿门前时，却又突然回头，问道：“请问姑娘你……是魔法姐姐吗？”
　　这次换晴空一愣，继而笑道：“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见她又不正面回答问题，曦柏也不强求，只轻轻一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看着殿门开了又合上，晴空的愁容才渐渐爬上了脸庞。
　　应才，你不要怪我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