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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赏月男 ...

  •   二楼一直漏水,水珠砸在几个大汤碗里“叮当”作响。侯岳瞥见被泡的沙发和地板就来气,索性回家。
      时至七月中旬,兴许是雨季到了,连续半个多月,细雨绵绵,偶尔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暑天的雨,降噪降温,也能让人心清净下来。
      游客依旧络绎不绝的来了又走,一波接着一波,跟雨后破土的新芽,一茬接着一茬的往外冒。
      生意兴隆,侯老板却不见喜色。修房顶的一个多星期,连着往家跑,不是回自己家,就是去姥姥家,再不就是去陪大爸爸下棋写大字。
      见天的来回折腾,来了酒吧,顾客多了,他还要客串收银,客串订货,客串刀工,总之,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
      耿胖子的海棠苑规矩比酒吧大,一天两顿饭,上下楼共八桌,基本上都是慕名而来,还需要提前个三四天才能订到一桌,一餐一席,流水席在海棠苑就见不着。
      所以,没事了耿胖子还去二四五招白招白侯岳。
      “诶!猴子叫大爷!”耿胖子食指拇指中间捏着手机,手腕一甩,手机在两根手指中间转360°
      侯岳盯着电脑看账,眼睛里都是数字,简直要瞎了,头也不抬的埋汰他:“你就是个大爷,也是个肾虚的大爷,有什么好显摆的。”
      耿胖子回回挨噎,习惯了也不当回事,“我肾虚说明我精神生活丰富多彩,哪像你,年纪轻轻快赶得上……”
      “您可行了,还精神生活,打个飞机给你高雅的还整出精神来了,我看你快神经了才对。”
      “诶?怎么跟大爷说话呢!”
      “有事您说话,没事您跪安,没见着我这两眼冒金星呢!”
      耿胖子划开手机屏幕,往侯岳面前一凑。
      侯岳抬头眯眼,眉心一皱,屏幕黑糊糊一片,是后街窄巷的监控录像,路面的雨水反光,路面的的水光时不时被巷头巷尾走过的人或开过的车,晃动一下,要比之前明亮不少。
      耿胖子看侯岳上了心,抓紧收回手机,贴胸口放进太极服兜里。
      侯岳往椅背上一靠,勾唇狡黠一笑,仰头面冲天花板抻了个懒腰,抻一半儿忽然大声喊:“二丫!拿瓶酒!”
      耿胖子被吼的耳膜要穿孔,两根白玉食指往耳朵眼里一塞,龇牙咧嘴说:“造孽!你怎么不去唱大戏!”
      侯岳抓起自己手机,说:“传过来。”
      耿胖子起身往外走,正好迎上开门进来的小二,“来的很快嘛!”说着拿过小二手里的酒走了。
      “叮!”
      侯岳点开长达三个多小时的视频,呼吸慢慢放轻,监控截取时间从凌晨两点开始。海棠苑的监控探头被被夏日枝繁叶茂的海棠树遮掩着,但凡风稍微大点,视频就变得模糊起来。
      凌晨两点半之前,小四拎着两个超大的垃圾袋出来扔过一回垃圾,海棠苑送冷鲜食材的货车,送过一趟货,同街的咖啡馆两点打烊,两个服务生接着吻走出后街窄巷,随后再无人出入。
      不久后刘五嘴角叼着烟从后门出来,完全迈出后门前,也许是习惯,刘五左右看了看。
      侯岳以前从没发现,刘五活的这么警惕。这种行为出自人的自我保护意识,这种意识绝不是一天两天就会形成的。
      在他没看见的时间和空间,刘五的生活绝不是一段几个小时的视频就能窥探明了的。
      手机被夹在落地支架上,侯岳两手枕在脑后,做了个看上去轻松的姿势来观看这段视频。
      刘五出来时2G手机的屏幕就亮着,并不是在电话,更像是看信息,而且一根烟,烟灰积了半根,一条短信也没看完。
      随后,半截烟灰连带半截未燃尽的烟被吐出去很远。
      样子很愤怒,成功人格分裂。
      侯岳嘴角的讥笑,连自己都未察觉。他佩服这样的人,也搞不明白这样的人,人前人后伪装的如此彻底,究竟是为了什么?
      路面的水光给这天的窄巷镀了一层荧光,人影变得朦胧好看,柔和了刘五周身的戾气。
      侯岳不自觉的伸手描摹了一下靠在墙上的身影,点了一下一直亮着的火星。
      细雨落下,靠在墙上的人浑然未觉,侯岳觉得是他手上的烟没被打灭,所以细雨算不得雨。
      路面的水光很快起了涟漪,一珠一线,细细绵绵。风自窄巷而过,吹动了海棠树梢,视频模糊的太厉害,等视频再次清晰时,人却不见了。
      时间刚过四点,侯岳点了下视频,耿胖子给他截了三个小时,这才两个小时多点,快进至四十分钟后,背着黑色双肩包的刘五换掉工装,再次从后门出来,径直出了窄巷。
      侯岳又开始烦躁的掐眉心,“二丫!”
      “诶~~来喽!”小二人未到,音先到了。
      侯岳坐起身扫了一圈,没人!“二丫!”话刚落,门开了,小二戴着防雾霾口罩,一只手拿着刷子,另一只胳膊上挎着水管。
      小二边往下扯口罩边念叨:“着嘛急呀您!差点让水管子给我绊一个狗啃屎。”
      侯岳恶心人的话张嘴就来:“门口两侧,一摊一摊的红黄蓝绿还不够你吃的,非得吃狗屎。”
      小二干呕几声,一边拍胸口一边指侯岳:“不行!不干了!早晚让得死这儿!”
      侯岳咧嘴:“别介!你行行好,换个地死,我一时半会儿还不想往外兑店,……人齐吗?”
      “不齐,要开会?”
      “谁不在?”侯岳状似无意的一问,他不知道这会儿刘五在不在,凌晨四点四十走的,现在上午九点半。
      小二习惯有事记在手机上,边翻手机边说:“左佑去彩打什么案例去了,五哥请假了,下午才回来。”
      “请假,干什么去了?”
      “就说有事,请半上午假,其它我没问。”
      侯岳没事找事:“请假,事由不说明白了,你就准假?”
      小二有点无语,想了想说:“那人家要是跟女朋友约会,我下次是不是还要把人家女朋友身高体重三围一起问了?”
      侯岳哑口无言,他从来不是事逼老板,但是这事儿较真的他心知肚明,烦躁一摆手:“起开!”
      小二真的往一边闪了一步,但是没走,过了一会儿说:“五哥什么证件都没有,您当时怎么想的,要是……”
      侯岳一瞪眼:“没有为什么?他不敢!”
      小二很服气自己老板不怕死的个性,这次是真起开了。他以为侯岳疑心小五,走之前又留了句:“其实五哥挺好,各方面都不错,我工作这些年,很少遇见对待工作这么认真的人,而且没什么小动作……”
      侯岳心理本来就对此人好坏掺半,最怕有人不明所以的替刘五说话,导致他心理的天平倾斜。小二一句话让他烦不胜烦,随手抄起一卷纸撇向门口。
      肥胖的卷纸,扯着半米长的尾巴在空中飘飘欲仙的砸向小二没来得及收走的屁股上。
      “啊!!!”
      虽然他的预感以及所有的感官都挺废物,但是侯岳还是决定今天留下来,因为凭他废物的预感,总感觉昨天刘五没打电话,是在犹豫什么,对着一条信息看了将近一小时,今晚说不定会按耐不住打过去,或者有人打进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执着至此,就断定刘五的电话有猫腻。
      确实有猫腻不是吗?
      这个年头,连乞丐都能混上一步智能手机。他刘五虽然没有固定工作,但是工资却不低,不论是张钧的酒吧还是他的酒吧,给出的工资绝对不低,除非这人不想用,或者不敢用。

      刘五看着手机上仅有的两条信息“回电”来自不同的号码,他摸兜没找到烟,想起来这几天侯老板感冒,连带他的烟也快跟着忌了。
      搓了搓鼻子,狠吸了两下湿润的空气。
      电话这次没遵循以往的规矩,第一声响起,那边就迫不及待的接了起来。
      “那小孩赶紧处理掉!”对面的人火急火燎的,仿佛口中的人是个捻子已经点燃的炸|药。
      刘五摇头笑了半声,戛然而止,他正对二四五洋楼,习惯性望着的窗户,窗帘在窗户里动了动,非常巧妙,非常警觉半秒后不动了。
      “哼!怎么处理,你教我。”
      “你想死别拉上我,动用真实身份助养一个小孩,你确定你不是想他死?我能查到的,李国栋同样能找到,哦~!提醒你一声,钱九现在在津市。”电话另一端的人,从动怒到威胁再到幸灾乐祸。
      刘五冷哼一声,浑不在意的说:“来呀!让他们来找呀!你的人跟了我好几年,搅黄李国栋那么多回,我现在回去,你觉得你能比我好过吗?”
      男人强制压住怒火,完全不解的问:“我搞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留那个小孩儿,救他,你保得住他吗?你尽管走,我找人处理……”
      刘五突然提高嗓音:“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伍阳,我没记错,你姑娘今年三岁……”
      被叫伍阳的男人,怒火冲天的吼了句:“你又要干嘛?!”
      刘五自知卑鄙的拿捏住了伍阳的弱点:“不干嘛,看好你姑娘,别盯着那孩子,跟他没关系。”
      伍阳爆喝一声:“狗|屁没关系!”
      刘五慢条斯理的问:“钱九为什么在津市?”
      伍阳喘着粗气说:“洗钱,……李国栋这些年打着你的幌子,支了个大摊子,呵呵!”
      刘五咬紧后槽牙,咬肌在黑暗中现了型,他问:“走哪条道洗?”
      伍阳:“钱九有个得意的干儿子是津市的地头儿,酒店,饭店,酒吧,什么都做,那个地方你待不下去了,走吧!”
      电话挂断,刘五很想顺着墙出溜到地上坐会儿或者干脆躺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只是有人正看着他,他还想抢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毕竟已经沦落至此,他猜想也该到底了,就算反弹也该轮到他了。
      很想开口把人喊下来,送颗烟或者聊两句。
      世人总说有种情绪叫孤单或者寂寞,他只身一人海角天涯的时候,从来没感受到过这种情绪。
      但是此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孤单!
      特别是,窗帘后的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锃亮,放着光,执着的盯着他,看的他心发毛,心尖颤栗。
      这种对窥探的人来说刻意隐藏的眼神,却在刘五眼中无处可藏,他对那双眼睛给予了期盼,哪怕是一只眼角的余光,对他来说也像艳阳的余温,有意无意中他都忽略不了那双眼睛,以及那双眼睛的主人。
      二楼客厅的窗帘忽然拉开两掌宽的一条缝,侯岳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牛舔卷毛,脸出现在窗户里,下巴,鼻头,额头都贴着玻璃。乍一看,这画面,挺惊悚。
      连着几日的雨,洗净了道路,也洗净了夜空。半个月亮也非常亮,银河招摇着横亘而过,美则美,就是时候不对,侯岳想。
      他听了个大概,窗户没开,刘五声音也的确不小,好像并没有避讳他的意思,索性窗帘拉开,大家一起赏赏天上那半块月亮。
      侯岳仰头望天,刘五仰头正好能看到他下巴和脖子,“吵到你了?”
      “呼啦!”窗户推开,潮湿的空气扑了侯岳一脸,他想了很久要不要说点正经事,可是他和刘五能有什么正经事聊,自嘲的笑了笑说:“赏月,不聊天,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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