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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啊哦,超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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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长街上的灯笼星星点点地亮起,刚下过一场大雪,小贩们拍拍毡帽上的积雪,跺跺脚又吆喝起来。
正月未尽,街上年味尚浓,显得很是热闹,之前因为魔族肆虐的传言而导致人心惶惶的氛围,也被冲淡了不少。
卖首饰金钏的小贩吃着女儿送来的饭食,点了点小摊上的东西,银镯做工粗糙,玉簪也不知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石头所雕,价格便宜,都是些穷苦人家才看得上的东西,眼前的一看便衣着不俗的客人却瞧得津津有味。
那人的脸俊逸非常,一身华贵白袍,袖口用金线绣着繁复花纹,隐隐有金光流动,懒散中带着几分天成的清贵。
沉渊抬眼看了看替父亲看摊子,有些拘谨的小姑娘,眉眼一弯,正欲说话,被前方的吵闹声打断。
“仙子您高抬贵手啊,”前方卖胭脂粉黛的小贩哀求道,“我本本分分在这做了十几年生意了,哪来什么魔族法器……”
不等他说完,跟前的女子挥剑而出,摊架便被劈成两半,胭脂水粉撒了一地。
沉渊定眼一瞧,那女子紫衣银纹,腰带上纹着的正是仙界世家的家徽,身后跟着同样着装的若干门生,只是不及她的华贵。
小贩倒地抓着女子的裙角哭道,“我家小子胆儿小,看到您哭了一嗓子冒犯了您是我们不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求您绕过这一回吧!”他旁边坐着的小孩看着爹爹,也跟着大哭起来,一时间吵闹不休。
灼妍脸色陡然一变,她一脚踢开腿边的小贩,冷声道:“藏匿魔族法器是大罪,株连九族尚不足惜,”她收起剑冷冷道:“带走!”
她挥挥手,身后的门生上前提起吓呆的小贩就走,闻讯赶来的妻儿拉着小贩哭作一团,齐齐慌乱地跪着磕头求饶,最小的儿子尚不知事,被这阵势吓得哇哇大哭,灼妍眉头微蹙,不耐烦地又举起鞭子挥去,却迟迟没能落下。
她转过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眼前握住鞭子的沉渊,很快反应过来,打量了一下沉渊,愈加暴躁道:“你即是仙界之人,就当知道,暗通魔族是大罪。”
灼妍说完挣了挣鞭子,不成想用了全力,这人却依旧纹丝不动,连嘴角的笑意都没变几分,不由心下大骇,她出生仙界世家,又天赋异禀,同辈里能胜过她的寥寥无几,能这样压制她的,更是屈指可数,可这人分明是少年模样。
灼妍内心惊疑不定,面上却分毫不让:“我带人追查魔族查到这里,刚有些眉目,人我必须带回去,你若执意阻拦,便是判族之罪罪无可赦!”
沉渊摇摇头道:“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老是打打杀杀的,这样不好不好,白白浪费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
四周的人都惊诧地看向沉渊,跪地的平民战战兢兢地观察着灼妍的脸色,她身后的门生却忍不住露出讥嘲的笑意,转瞬即逝。
灼妍怒而暴起,拔出长剑就要刺他,“竖子尔敢!”
沉渊一直面向着灼妍左边侧脸,确实清丽动人,等灼妍愤怒地转过头,他才突然发现,灼妍的另一边脸仿佛被岩浆滚过,坑洼不平,还有暗红色的结痂,丑得委实吓人。
玩球了,说错话了。
自己拍得马屁,跪着也要拍完。
沉渊急忙侧身避开剑气,边躲边硬着头皮道继续夸到:“真的,你左半边脸好看极了,我阅人无数,你绝对能排进前五。”
灼妍剑气一滞,只一秒便愈加凌厉起来。
沉渊还不要命地继续道:“我这里有件仙器,名为半面妆,你戴了一定美极了,还有防御力……哎!冲脸砍还没有人性!对着这张俊脸你怎么下得去手!”沉渊以指为剑,堪堪挡开冲他脸劈过来的剑锋,沉痛地控诉道。
灼妍面无表情地又斩过一剑,沉渊急忙道:“我已经探查过了,你刚才找到的那件魔器,是一个魔族看你们一直追查,故意扔在那摊上戏耍于你们的,和摊主没关系,我把半面妆送你,你放了这凡人如何?”
灼妍对魔族的事将信将疑,手中的剑不由慢了半拍。沉渊缓了口气,朝后跳开,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张只有半面的面具,面具呈银色,光芒流转极为精致,上绘防御符文,眼角处还嵌一颗流光溢彩的血红钻石,合着繁复的花纹,平添了一份妖娆妩媚,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沉渊远远朝她抛来,灼妍本不想接,谁想沉渊竟用鞭子捆着面具丢了过来,同时悠悠道,“刚才那个魔族就在人群里看戏,再不追就来不及了!”
灼妍回头,果见一头戴笠帽的黑衣人飞速遁逃,急忙带人追去。
沉渊装模作样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汗,叹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啊……”灼妍一顿,沉渊立即高声叫道:“好嘛好嘛,你是男人,我不说了滚走了就是!”
说着,当真朝她们相反方向离去,临走前还冲围观的姑娘们眨了眨眼,惹得一众小姑娘芳心萌动,小鹿乱撞。
沉渊嘴角带笑,悠悠然地顺着长街漫步,时不时好奇地瞧瞧街边的小玩意,白日的喧嚣渐渐埋进深夜里,炮仗的碎屑藏在雪地里,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胸腔里都是漫漫红尘。夜色将尽,长街上寂然无声已无人迹,灯笼一盏盏熄灭,人间该入梦了。
空荡的长街落雪可闻,沉渊叹了口气,对一直隐在他身后的护卫道,“何事?”
护卫单膝跪在他面前垂首道:“今日仙殿上,重都大人的本命魂玉碎了。”
仙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在仙殿之上存放一块魂玉,一来彰显身份的,二来魂玉中储存了主人的心头血,仙在玉在,仙亡玉碎,是一种能确认生死的身份号牌。
如今魂玉突然碎裂,那人必然在某地身陨了。只是重都在天界地位尊崇,实力可排进仙界前十,平日素来不喜俗务,云游三界,又不曾与人结怨,这玉碎得委实蹊跷。
可三界之内,又有谁能杀得了他呢?
近日来,时不时有仙族被暗杀的消息传来,甚至连御下的凡间都有传闻,如今连重都都莫名身故,事态确实很严重,仙界怕是又要乱上一阵子了。
沉渊点了点头,看着纹丝不动的护卫,挑了挑眉,“还有何事?”
“各大宗门说现在仙界无人统领,非长久计,想请您上去商议一下,拟个章程出来。”
沉渊轻哂,“无人统领?怕是想统领的人太多了。”
自从上任帝君天后在三界遭逢大变时,为天下安泰双双身殒,仙界便一直群龙无首,帝君天后育有一女,但身体孱弱,早年就已避世不出。
还有一子,是帝君游历凡界时,与一凡人女子所生,这孩子奇异地继承了父亲的全部天赋和母亲的聪慧,仿佛天地孕育一般,集天下之灵秀,天赋异禀仙缘厚重。
如此,这孩子的身份便变得极为尴尬,一方面,天条明令禁止人仙之好,他便为世间所不容,触犯天条的却是天界统治者,并且还未来得及追究,便为三界捐躯,另一方面,他天资绝佳,假以时日或许会成为更胜上任帝君的统治者。
仙界众族群雄竞起,谁也不愿服谁,既不想让他即位,又想用他压制对手,同时还要时时警惕他绝佳天赋下恐怖精进的实力。
沉渊便是那个极为尴尬又特殊的帝子。
他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啪得一合,懒洋洋道,“他们让我回去,我便一定得回去吗?”
“可是……”侍卫犹豫道。
“开会有美女笑靥如花吗?”沉渊打断他道。
“乾坤殿禁谈笑……”
“开会有美酒仙酿吗?”
“除非经过司礼部特批宴会,其余公众场合不得饮酒……”
“你看,”沉渊用扇子敲了敲手心,“什么都没有,我还回去是不是傻?”
“可是会有人把脏水泼在您身上。”侍卫飞快地说完,闭嘴。
“我在那就没人泼了吗?”沉渊懒懒道,“行了,下去吧。”
天界的例会又臭又长,说得还都是没用的废话,好不容易有仙娥端茶送水,又偏偏都一副服丧的木头脸,怎么逗都面无表情,哪像凡间女子,说两句俏皮话就脸红得像牡丹,娇嗔地喊冤家。
沉渊痛定思痛,越想越觉得回天界简直仙生黯淡,惨绝人寰,不,不能这样。
“三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沉渊暗忖道,抬脚准备前往青楼三日游。
而下一刻,就被一丝级细微的血腥气拉住,他沉默半晌,朝血气来源的方向掠去。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是魔族的气味。
沉渊在一个小巷中停下,血腥味浓得让空气也粘稠起来,一地断臂残肢,墙脚的阴影处,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抬起头,毫无光亮的黑色眸子盯着他,仿佛深渊魔兽一般发出噬人的气势。
啊哦,超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