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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过等个人来爱 ...

  •   我和谢非的认识,很有不打不相识的味道。
      有部门主管向总经理投诉采购部田志群,当中扯上我,说和工程部谭静比,田志群过于失职。为促进投诉效果,他提交了些文件,对比堪为明显。我收到由总经理助理发出的邮件,列出几大问题要求答复,署名是谢非。彼时她刚进公司,口气生硬。我也气盛,立时回复一句:这些问题似乎该问被投诉者。她复,我们会成立调查组处理是项事宜。
      天,看我做错什么,老实做事如黄牛,结果成为被调查对象。
      我闷闷不乐。
      最后避免不了被调查组拉到会议室与田志群对质,文件放在我俩面前。他气急败坏,“谭静买得便宜,但质量很差;我买得贵,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如果一个男人会急得趴到桌上向对面的人申诉,大抵也有可同情之处。我平心而论,“我买的量大,整批采购金额在数百万,比零星采购易做,便宜也应该。至于质量问题,目前没接到生产部门反映,但我会注意跟进。”
      投诉信上写得清清楚楚:田志群经手的易耗品,价贵质差,有的尚未装上已经生锈烂掉。
      是非曲直总有分明。
      田志群滔滔不绝地解释。
      我累,垂着眼听。
      我做不到跳起来拍桌大喝一声:老娘不干了。
      除非真的另有高枝,否则何必逞一时之气,万一下不得台崴到脚更惨。
      谢非打断他的话,问我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有什么好说。
      这年头,做得好也罢坏也罢,大抵在老板心中都是一丘之貉。狗咬狗才好,咬咬说不定就整出猫腻来了。
      调查组三人互相看看,示意我可以走了。
      后来如意料中的不了了之。
      有同事替我忿然,老板明知你做得好,也不表彰?你啊也不对,田某人这样说你,声音大到大厅同事全听见,你都不辩解几句?
      受薪阶层,做到再好,有老板本人更投入么?故尔他何必有所表示。至于田某人,我有所谓的兔死狐悲情结。当然,我另有种想法,打蛇不死落后祸,不能随便得罪小人。
      是,我懦弱无用,不敢为自己出头。然而不过一份工,我何苦抖尽汗水。
      谢非又找我帮过几次忙。她跟海关事务,要整套设备简单说明。我一有空就写,但也写了三天才好,几百项设备,只用两行来说明也得多少字。她有点感动,说要请我吃饭。
      何需如此,公事尔。
      又有同事提醒,谢非是董事长的“人”,实属阴险之辈,小心别被利用。
      我谢过,无论如何,她为我好才说这些话。不过对于谢非,我有何可供利用的价值?她混得如此风生水起。董事长的工作午餐,她是发言最多的一位。老板问她意见,她说;有时没问,想说也就说了。可能过于高调,对明艳多姿的她,背地里所有男性中高层都轻轻哼一声,“那个女人。”当我的面,他们讨论她到底和董事长有没有一腿,根本没当我是异性。也难怪,我短发,同款T恤买五种颜色,周一到周五,黑青灰白黄,板鞋。打卡时遇到谢非,她嫣然一笑,“每周如是,你不闷?”她穿乳白色连衣裙,九公分高跟鞋,长卷发落得肩上背上都是。我答不闷。足足要用三年,我才能建立我是女人不错但不是秘书总机文员的职业形象。不好怪谁,只好怪可恶的社会。
      她在六楼办公,和大帮人站在那等电梯。我在楼梯转角扫见她背影,腰细得刚好一握。
      一样是女人,她特别婀娜。
      美人也没约会。
      周末我在路口等公车,终于被她拉上车。
      她开凌志,我很猥琐地想起流言碎语,“如果不傍高枝,她能开豪华车穿古姿?”可见三人成虎,我也吃过闲话的苦,潜意识里还不是一样受影响。车内没什么女性装饰,非常硬朗。谢非话不多,我们听音乐台,有好歌她跟着哼。吃饭时她说,“谭静你很与众不同。”不敢。她补充,“非常无欲无求。”屁,我要无欲无求,就不会怕得罪红人,更不会跟她来吃饭。“我有时在想,你到底想得到什么?”我答,“简单。位重权重,黄金股票。”她狡黠地一笑,“你不抢不逼,会有吗?”我也笑,“我装的,专门骗老板以为我淡泊名利,不然这个位子怎么坐。”哪里没争取过,只是我笨,样子比别人分外难看,渐渐学会藏拙。
      和她慢慢熟了,美人也过清水白菜的日子。偶尔我开玩笑,“原以为你夜夜笙歌,搞半天也是吃素的。”她斜斜瞄我一眼,“我专好女色,怕不?”开玩笑,要怕也该你怕,怎么看我都是强的一方。她掩嘴笑,“得了吧你外强中干,以为我没发现你看到帅哥那花痴样。”怎么能开始一段男女情呢?酒吧,不安全;同事,万一不成以后要不要辞职,他走还是我走;朋友,有好的人不留给自己;最后只有相亲可靠,见面前已经把相貌身高体重职业收入家庭排好;见了面,如果和前面说的不差多大,没口气没抖腿子又肯付账,好结婚了。感情?现代人活得长,还有几十年慢慢培养。错过也不怕,这年头谁没点往事。谢非哈哈大笑,“你有往事不?”我手抱在胸口,严肃地说,“我没有,我是纯洁的。”嘿,如果没生下一男半女,谁规定不能说自己纯洁。真铁证如山,也能说心灵与□□两码事。她狂笑,“谭静,你非常的…闷骚。”我汗,半天她得出这种结论。
      其实,我不过等个人来爱。
      大学时我不想为打水打饭恋爱,错过最好的择偶季。反正已经错过,我只好一直等下去,不想为饭票嫁人,不想为寂寞嫁人。看样子,说不定等到七老八十,还得等。
      她安慰我,“说不定你明天就遇到合眼的人,后天就嫁了。再大后天又遇到更好的,立马换人。”
      真是善祝善祷。
      她矜持地说,“我和你不同,我要等个非常好的人来爱,要帅,要年轻,要有钱。”
      您慢慢等吧,大概等到七老八十,会有人握着您老的手,深情地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谢非牙齿里冒出两个字,“你狠。”
      十月我因公事出差整个月,回来后她也没找我。同事中的友情,我向来不主动拒绝,但也不主动发展,所以要从洗手间的新闻发布会上听到她辞职结婚的消息。
      说的人似曾亲见,“怀孕了,不知道是老的还是小的。”“从老头身上刮到票,也够一两年用。”“老的有钱,小的有貌,取舍是难事。”
      有人见我洗手,叫住问,“谭静你不是和谢非熟吗?”
      我答,“我出差刚回来。”
      不,我没兴趣打听别人私事。想知道,不会直接问本人。
      当然我没去问谢非,她为什么要向我交待,想说的时候她自然会说。
      移交手续办得很慢,不过也办下来了,她终于找我,“给你见个人。”
      出乎意料,她的男人和她年纪相仿,微胖,圆圆脸上笑容很好。看得出两人很投机,偶尔她会打一下他的手背,薄嗔浅笑。我替她高兴,她终于等到她要爱的人,至于从前现在将来、曾发生正发生会发生什么事,有什么要紧。
      谢非坚持送我回去。她开着车窗,夜风清凉,拂在脸上有种天然的适意。
      “开头很彷徨,等那么久,就为他?郁闷至极。”
      “有个人可爱,也是好的。”
      “三十岁,可以和从前的荒唐告一段落。以后专心做贤妻良母,夫妻俩看住盘小生意,不管好不好,起码是自己的。”
      她问,“你继续等?”
      城市的夜空不再星光满天。
      如果从前,还可以看着流星,在它落地前把衣角打个结,默默许愿,无有不成。
      或者要怪我,当时为什么许那些愿:我要那套书、我要去旅游、我要…独独忘了要个有心人。
      我微笑,“等吧,已经等那么久了。”
      只是,不等,又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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