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云知道（一）》墨上伊人

2、第二章

　　妈去上班了，我一个人在家里拿着先前幼稚园里的那些旧书本，写写画画，突然一道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抬起头看，是云笛，他正用他的小花脸，带着笑意看着我，双手背在身后。
　　我不理他，低着头继续写写画画，云笛知道我在生气，就找着话聊，水果，这是我给你买的大白兔奶糖，你尝尝甜不甜，把四颗抓的包装纸有些脏兮兮的大白兔放在我的书本上。
　　我看了看，依旧不理他，他有些急了，水果，对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的，要是知道贝阿姨会打你，要是知道我妈会找到你们家，打死我我也不会打小报告，这是我对你的补偿，水果，请让我说对不起。
　　我低着头装作忙碌，却是把他的话都听在了心里，云笛大了我两岁，被我打成那个样子，也着实很令人吃惊的，我不想他继续在我的耳边絮叨，就把糖收起来装进了口袋，对他说，糖我收下了，你走吧。
　　他见我这么说，以为我是原谅他了，就有些兴奋的说，水果，你是不是愿意原谅我了？
　　嗯，这个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我会告诉你。我用着随便打发他的腔调说。
　　云笛有些失落的走了，中途还走了一步回一次头，我虽然没有看他，但是我都能感觉的到。云笛走后，我抬起头看看钟表，妈妈一会儿要回来了，就想给妈妈做饭，现在我学会了怎么去开煤气，想试图看看把冷冷的馒头热一热，也可以的。
　　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太阳回家，月亮爬上枝头，妈妈还没有回来，我想平常这个时候，妈妈都是到家了的，又想妈妈一定是有事情耽搁了，我不能成为妈妈的绊脚石。
　　有些累了，就先躺在床上睡觉了，这一次我开着灯，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怕孤单了，越来越怕黑暗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发光的荧光灯管，不知不觉的睡去了。
　　这一觉睡得我好累，我梦见了爸爸，还有妈妈，我们一家三口在游乐园里走着，我走在爸爸和妈妈中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爸爸还是那个帅气绅士的样子，妈妈还是漂亮贤淑的样子，陪着我玩过山车，陪着我玩旋转木马，金阳洒下柔和的光，洒在我们带着幸福的脸上，然后阳光越来越强，越来越强，最后爸爸和妈妈都不见了，我猛然睁开眼睛，四处都是洁白的，天花板是白的，四周墙壁是白的，床单是白的，枕头是白的，被褥也是白的。
　　我刚想问这是哪里，云笛却突然一张疤痕还没有完全退掉的脸在我的眼前放大了很多倍，问，水果，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告诉贝阿姨去。
　　我伸手拉住正要跑开的云笛，问他，我这是在哪里？云笛告诉我这是医院，然后妈妈进来了，身后跟着的是云笛的妈妈，我一瞬间刺猬炸毛，妈妈的眼睛像是刚哭过，有些红肿。
　　妈妈看见我醒来了，有着说不出的激动，后来云笛的妈妈拉着我妈妈走出了病房，说让我在休息休息。
　　云笛的妈妈拉着云笛让他走，他死活不走，非要陪着我说话，说我会无聊，他妈妈说我要休息，不需要陪聊的，云笛说，不说话也行，非要留下来，拿他没辙后，也就只好作罢。
　　云笛告诉我，我是煤气中毒，因为煤气阀门没有关，煤气胶管漏气了，造成煤气泄漏，要不是他晚上非要来我家，问问我白天的事情有没有想好，估计就要出大事了。
　　他进来的时候，显示觉得屋子里的味道不对劲，然后对着床上的我喊了很多声都没有回应，本来以为是我睡着了，正要走，他的妈妈在他前脚走，后脚就跟了出来，见他来了我们家，拧着耳朵正要拎回家，觉得房子里充满了液化气的味道，看见液化气罐的时候，赶紧冲上去关注了液化气罐。
　　看见床上睡着的我，赶紧将我抱起来，送到了附近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私人诊所，由于诊所没有太过先进的东西，转而用车将我送往了市里的医院。
　　而怕我的妈妈回家找不到我，云笛的妈妈让云笛在我家门口等着，然后将我的妈妈带来了医院。因为液化气罐没有关，这才导致了我住进了医院。
　　我看着云笛，从没有仔细的看过他，他有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皮肤偏黑，但是五官却长得精致，细软的头发在他的额前跳舞，他救了我，我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云笛有些害羞的骚着后脑勺傻笑，水果，你不用给我说谢谢，你要是能够原谅我就好了。
　　我原谅你。我不假思索的这么说。
　　他眼睛突然一亮，真的？
　　我点了点头，嗯，真的。然后看了看衣服，就让他把我的外套拿给我，我伸手将口袋摸了摸，摸出那四颗他给我的大白兔奶糖：云笛，这是什么大白兔奶糖，这明明是大黑兔，你看。
　　我将糖摊在手心里，云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那天我偷偷拿了妈妈的钱，因为我特别爱吃大白兔，我想你应该也喜欢，因为怕被妈妈发现，就用手死死的攥住，忘记洗手，手心出汗给染黑了。
　　我也笑了，拿出两颗给他，我们一人两颗。剥开塞到嘴巴里，我们对着笑的很傻很傻，也笑的很甜很甜，糖本身就是甜的，我们的笑容，却是胜过这些甜。
　　云笛还告诉我，他往我的菜里撒沙子，是以为我在玩过家家，他就给我捣乱，因为我是个不礼貌的臭丫头，他多次给我打招呼说话，我都没有回答他，而是采取无视他。
　　他说完我努力的回响，确实是有那么回事，我坐在门口等妈妈，云笛跑过来，问我，你是新住来的邻居对吗？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云笛，但是我没有理他，一连几次都是。
　　一切本来就是不谋而合的，如果不是我无视了云笛，那么就不会有他往我的菜里撒沙子。如果他不往我的菜里撒沙子，我就不会骑在他身上揍他。如果我不揍他，就不会有他妈妈的兴师问罪。如果没有他妈妈的兴师问罪，我妈妈就不会当着他的面打了我。如果我的妈妈没有打我，他就不会愧疚的买大白兔奶糖给我从而求的我的原谅。如果不是为了想知道我有没有原谅他的结果，他就不会天黑了还要来确定一下我到底有没有想好。如果他没有晚上来确定，此刻不是我躺在病床上看着他，而是我躺在棺材里闭着眼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悄然间的注定。
　　我看着云笛说，你不要叫我水果，怎么能随便给人起绰号，多难听。
　　他说，水果好记，在大街上，看见水果就想起这个名字，就会想起我。
　　我有些不情愿，啊……大街上水果那么多，原来我这么便宜。云笛特特的强调，水果比大街上的水果更加珍贵，因为只有一个。他的这些话，我听了暖暖的。
　　我和云笛，从小的时候，就是这么相识的，我出院后，云笛就成了我的跟屁虫，无论我要做什么，他都会抢先帮助我做了。
　　妈妈坚决不允许我再去碰液化气罐，而我的三餐也在云笛家解决的，云笛的妈妈是个心直口快的女人，是乡下来的，几乎是同我们一同住过来的，嘴上说话死难听，但是心眼却是好的。但是，她上一次那般说我的妈妈，是让我无法原谅释怀的。
　　妈妈安静的工作，我的伙伴里，也就只有云笛这么个人，我到哪里，他都要跟着我，我和云笛一同逍遥了几年，我到了上小学的年龄，妈妈晚上回来，给我拎了个新书包，告诉我说，已经和学校说好了，让我这学期跟着新生入学。
　　那天我拿着新书包去找云笛，结果云笛哭闹着说，自己也要上学，他的妈妈告诉他，自己是农民工子弟，上学太困难，本来打算晚上两年送他回家乡上学的，而云笛他舍不得我，非要和我在一起读书。
　　我的妈妈就算不是完整的城里人，也算是半个城里人，户口什么都是齐全的，也懂得一些义务教育的知识，当初云笛和他的妈妈帮过我们，妈妈也想帮助他们一把。
　　云笛的爸爸是给别人开货车的，很久才下来一次，他妈妈是为了照顾他的爸爸，才从乡下来的，将自家的地承包了出去，这是后来我才知道的，我还以为他和我一样，都是单亲家庭呢，有那么一瞬间，我的眼睛是酸涩的。
　　妈妈通过很大的努力，终于将云笛的入学手续办妥了，他的妈妈为了感谢我妈，将乡下来的朋友送来的一篮子土鸡蛋全部送给了我们，为了怕坏，只能顿顿吃，而我也从那时吃够了鸡蛋，在日后想起来就有种反胃的冲动。
　　云笛他有爸爸妈妈，但其实对我来说只有妈妈也挺好，我很幸福，我有一个坚韧不拔绝不像命运低头的妈妈。
　　后来，妈妈买了电动自行车，原来都是一个人去上班，后来后面多了我和云笛两个坐顺风车的，妈妈每次都会起得早早的，为我做好早餐，有时候云笛来了，就一起吃，然后将我们两个送去学校，这才一个人去上班。
　　在后来，我们都是大孩子了，都是小学六年级的人，于是我们都是一起做十六路公交车上下学，小生初的时候，我们的功课十分的紧张，尽管很累，我和云笛两个人依旧是乐呵呵的，这就是再苦再累，也要找到使自己放松的一点。
　　小生初在炎炎夏日的六月份，天气显得燥热，弄得人心越来越不安，看着倒计时表，考试一天天临近。
　　在考试那天，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考上重点学校，不然，将来我怎么靠自己的双手去保护妈妈？考试成绩下来的时候，我很开心的笑了，我考进来重点中学，可是云笛却没有，他为了要和我读一所学校，决定留一级。
　　我很乐意喊云笛学弟，他比我大两岁，我却让他喊我姐姐，因为那时我比他高半个头呢，于是来年的小生初时，我是以学姐的身份，接待了考进我所在的学校的云笛，我比他高上了一级，更有资格让他喊我姐姐了。
　　我们还是一同上学，放学，进入了初中，就是进入了青春期，再看云笛，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长的好看，却黑的像个泥鳅的云笛了，对的起他名字里云字，洁白的云朵，柔和而令人向往。
　　他进入了初中，就进入了变声期，他的声音变得更有亲和力，更有一个绅士的声音，就像我的爸爸那样。
　　他不在是那个调皮捣蛋的臭小子了，他的个头猛增，几乎高出了我一个半头，我再也无法蹂躏他的柔软漂亮的头发了。反而是他开始了漫长的优势生涯，那时我梳着马尾辫，他总是喜欢扯来扯去，而任我怎么跳，都不能够碰到他的头了，我剩余的最后的优势，就是我比他高上一级，他摆脱不了是我学弟的命运，他不在喊我姐姐，而是让我喊他哥哥。
　　当年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找我借橡皮，说过段时间还，却不还。借了我的数学本，说要还，依旧没还，他的身上背负着我很多的债。放学挂着两个书包，在我屁股后面喊着姐姐等等我。那个黑泥鳅一样的臭小子不见了，在时间里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