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曾爱他》五里一徘徊

27、第 27 章

　　邵严云几乎是无所顾忌了，一路闯红灯穿小巷，十本驾照都不够吊销的。林启的手机一直就没挂，实时监听着张阿姨那边的情况，林霄还在抢救室里没出来，林启听不到什么确切的消息，只能听到医生们匆忙的脚步声，越听神经越紧绷，越听后背越发寒。

　　邵严云飙车之余转头看了林启一眼，只见他紧紧握着手机，无意识张开的嘴唇簌簌颤抖着，眼睛一眨不眨，连眼球都不会转动了，就那么圆睁着不停地滴答垂泪。邵严云顿时心里一阵刺痛，产生了一种很恐惧的感觉。

　　他在恐惧什么？恐惧霄霄可能撑不过今晚了，恐惧林启会因此而疯掉，邵严云默默地伸出右手，宽厚的温暖的小麦色的手掌包覆住了林启修长的冰凉的苍白的手，这时，他才注意到林启无名指上那枚闪闪的钻戒，原来，他和那个男人，已经结婚了啊……

　　“没事的，霄霄一定会没事的。”邵严云没有什么别的话可说，只能念经一样不停地重复着空虚又聒噪的安慰之辞，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林启，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凌晨十二点半，邵严云和林启终于赶到了苏城市医院，三百多公里的距离，两个多小时，这一晚可能是邵严云这辈子的车技巅峰了。

　　“孩子怎么样了？”抓着医生问话的，不是林启，却是邵严云。

　　林启和邵严云来到抢救室的时候，门刚刚打开。林启只远远地看到医生们簇拥着一张移动病床出来，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只有一片惨白，却看不见那个小小的身影，林启当时就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幸好邵严云在身边，一把搀住，费力地把林启提溜到椅子上坐住，张阿姨也赶紧扶着林启，他才抽身上前查看。

　　病床上的林霄大字一样摊开小手小脚，圆圆的小肚皮上贴了很多监测仪器的探头，鼻孔里插着细细的软管，手上还打着吊针，这些东西同时放在成年人身上只怕都难受的不行，可是孩子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那么静静地睡着，看上去浑身都软绵绵的，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但他确实还是活着的。

　　“宝宝已经基本脱离危险了，先送观察室观察一晚。”一头大汗的医生拉下口罩，只是随便看了邵严云的脸一眼，便问，“你是他的父亲？”
　　邵严云呆滞地摇了摇头。

　　病床从林启面前经过时，他一下子站起来扑到了移动病床边，俯身呆呆地看着霄霄，过了一会儿护士催促了，他才起身，目送着护士把孩子推进了观察室。

　　“我是他爸爸。”他走到两人面前，脸上的泪水都已经擦干了，他感激地向医生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迟迟没有起身，显得冷静而谦和，只是绯红的眼圈和鼻尖依旧泄露了他的脆弱。

　　“孩子是输血引起的移植物抗宿主病，很危险，可能出现全血细胞减少，肝功能异常甚至衰竭，死亡率极高，还好送来得及时，不然这么小的孩子，真是很难说了。”

　　“移植物抗宿主病？”

　　“嗯，其实就是一种由输血导致的严重免疫反应，本来是很罕见的，但你的宝宝因为是地贫患儿，输血频率太高，所以保不齐就会出现这种问题。”医生的表情很凝重，和林启解释完，他叹口气，摇了摇头，在林启肩上安慰性地拍了拍，“孩子太小了，如果一辈子靠这样输血过活，实在是可怜，作为家长你还是应该想想办法，能尽早为他做干细胞移植是最好不过了。”

　　“谢谢您，我知道。”林启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送走了医生，他低着头站在那里，原本挺直的肩背深深佝偻着，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林启，霄霄……到底是怎么回事？”邵严云犹豫了半天，虽然怕林启伤心，但还是没忍住问了。

　　刚才医生说的话他没有完全听懂，但邵严云还是敏锐地抓住了几个关键信息，第一，霄霄经常都在输血？第二，霄霄一辈子要靠输血才能活？第三，霄霄需要做干细胞移植？

　　霄霄才十九个月大，看上去活泼可爱，比好多同龄孩子都聪明，这三条，无论哪一条放在他身上似乎都是匪夷所思的啊。

　　林启不说话，依旧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医院惨白的日光灯从他头顶投射下压抑而沉重的阴影。

　　邵严云也是一脑袋浆糊搅不清，霄霄到底是什么病？林启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藩城的酒店里？他老公是死了吗？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出现？孩子差点就没命了他都不知道吗？

　　就在邵严云兀自想破脑袋的时候，林启忽然慢慢地转头看向了他，紧闭双唇，眼神却十分复杂，似嗔似怨，似哀求又似绝望，看得邵严云浑身发毛。

　　“怎……怎么了？”

　　“我想救他，他还这么小，还有这么长的人生要过，我必须帮他把病治好，你说是不是？”

　　林启虽然是看着邵严云，可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话弄得邵严云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顺着林启的情绪茫然地点点头，“是，是，得治好。”然后走过去轻轻地抱了抱他。

　　林启靠在邵严云怀里，无力地把下巴枕在对方肩膀上，开始低低啜泣起来，忽然，他退开两步，咕咚一下对着邵严云跪了下去。

　　“林启！你干什么？”邵严云和一旁的张阿姨都惊了，一起要来扶林启，他用手格开，直直地跪着。

　　“严云，对不起，霄霄是你的孩子，我求你救救他吧！”

　　邵严云当场呆若木鸡，五秒钟以后，吐出一个哆哆嗦嗦迂回婉转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