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白的时光》秦天儿

47、No.46 我要学你写字

　　“高二一班的戚枳光、陆小柏、卫静、吴莳、柳悦君、辛辰，在上周星期四，全班六七个人在上课期间冲出校园，不给老师请假，逃课旷课一上午。在此，做全校通报批评……”

　　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文昌民毫不客气的当着全校几千学子的面，开启了全校通报模式。那时候，陆小柏规规矩矩的站在自己所在班级的那一列。几乎全校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望向了高二一班，全班人似乎都陷入绝对的羞愧之中。

　　然而，那一次全班竟然惊现了前所未有的团结。大家一致都承受着外界的目光，一直到文昌民把通报批评完毕之后，才算是作罢。

　　回到教室后，陆小柏看着程毅埋着头一路走向了座位，结果他刚刚一到座位上，就埋头开启了看书刷题的模式。和平时偶尔同学们的闲话聊天，或者说找余和搭话那些行为全然不同。因为这一次的全班丢脸，教室里的人都不愿意提及这件事情。

　　大家也没有刻意去为难程毅，或者说背后说陆小柏他们的不好。

　　反而，在那一刻，全班的氛围似乎都是一种荣辱与共的感觉。不过，对于余和，陆小柏却迟迟没能释怀。从某些角度来说，程毅的那件事情，一大部分原因都是余和造成的。所以，陆小柏不想和余和有过多的来往。

　　可是，事与愿违。因为，就在陆小柏转过去找戚枳光的瞬间，她分明看到戚枳光转过头正在和余和讨论着一道数学题。陆小柏看着他们俩那么认真的模样，她实在不忍心打破，最后只能默默的转过头。

　　下课之后，陆小柏埋着头正在做练习册，戚枳光这才戳了戳陆小柏的后背，递了一张纸条给过来。

　　陆小柏接过那张纸条，她打开扫了几眼，里头写的赫然是，“很多事情都有两面性，我们不能主观的去对待其中一面。也不能把错误强加到某一个人的身上，大气的女孩儿肚里都是能撑船的。你肯定是大气的，对吗？”

　　“果真腹黑。”陆小柏暗骂了一句。

　　戚枳光就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她想的什么，戚枳光仿佛不用看都知道。陆小柏默默的把那个纸条卷起来，急忙陷入原本的写作业之中。

　　上午放学后，陆小柏匆匆忙忙的吃了一点东西填饱肚子后，老早就跑到教室去刷题。结果，她刚刚到教室门口，就看到戚枳光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在埋着头写字。

　　陆小柏走近一看——

　　他竟然在练字！不对，准确来说，他是在临摹陆小柏的字体。

　　“所以，上次你帮我写的检讨书，字迹都几乎一样。全靠平时这些啊……”陆小柏一屁股坐下来之后，就在戚枳光耳边叽叽喳喳起来，顺便还翻出笔记本指了指自己的字迹。

　　“亏你还记得检讨书。”戚枳光头也没抬，一直在字帖上一笔一划的练习着。

　　陆小柏就那样转过头，直直的打量着戚枳光，他刘海适中，轮廓分明，眉毛很浓很直，特别像小说里描述的剑眉的感觉。没戴眼镜的他，睫毛很长很密。专注的神色，看起来一丝不苟，很难想象他是曾经能把谎言说得跟真话一模一样的人。

　　真好！

　　她不由自主的把胳膊肘放在了戚枳光的课桌上，托腮近距离观看戚枳光认真的模样。渐渐地，渐渐地，她的嘴角勾出的一丝丝笑意，真好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手帕，紧接着响入陆小柏耳边的声音是，“口水，擦擦。”

　　陆小柏这才从花痴中回过神来，她下意识的用手擦了一下嘴角，目光恰好对上戚枳光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急急忙忙的解释着，“哪有，我没有。”

　　“没有？”戚枳光刻意提高了音调。

　　“没有没有！”陆小柏立刻否认了，连忙转了过去，“好多作业啊，写作业了。”

　　她操起一本练习册就翻开，强装作一副很镇定的样子，看着那作业本，一副自己很忙，好多作业要写的姿态。结果，满脑子划过的都是方才那一幕的尴尬。陆小柏的内心骂了自己一万遍，怎么会那么没脸没皮，竟然看着一个男生傻笑……

　　过了好一会儿，陆小柏还是好奇戚枳光临摹她的字的理由，她厚着脸皮转了过去，“戚枳光，你为什么要临摹我的字？”

　　就在她说完那句话的瞬间，戚枳光放下笔抬起了头，他似笑非笑的直视着陆小柏的瞳孔，审视般的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认真的回答了陆小柏的话，“因为，你的字笔法硬朗，自成一派。这跟那种专门练字帖来的行书笔法不一样，却又不像其他的字小家子气。总之，我觉得你的字体很适合男生的笔法，所以我就来练一练你的字体了。”

　　“那我也要学你写字。”陆小柏随口的一句，仿佛下定决心了一样。

　　这时候戚枳光却是刻意的咳嗽了一声，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一脸认真的问道，“你要学我左手写的字，还是右手写的字？或者是，你要学我以前的字，还是现在的字？”

　　“呃……”陆小柏明显的一愣，因为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答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解释着：“可是我觉得学重要的人写字，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我可以都学啊，你把你以前的字，现在的字都给我，我保证都学会。”

　　“我拒绝。”戚枳光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陆小柏的提议。

　　陆小柏站起身凑近了脸，一副大姐大的姿态，仿佛拷问犯人一样，“为什么？”

　　“黑历史的证据，不能让你留下。”戚枳光点了点陆小柏的额头，直接把陆小柏给按回坐在座位上，他淡淡地回答了一句。过了一会儿，这才开口化解着陆小柏的心结，“佛家有云，人世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很多人都在求不得上面耗费了全部的精力……”

　　“程毅也好，柳悦君也罢，或者是辛辰，他们的人生都在经历着求不得这一苦。走出了自身的困境，他们自然会获得重生。这是外人帮不来的，懂吗？”

　　陆小柏有些诧异的看着戚枳光，这段日子陆小柏一直耿耿于怀的心结，没想到就这样直接被戚枳光戳破了。就连陆小柏因为这件事情，不喜欢余和，甚至于看余和都各种不顺眼，这些也都被连带着指出来了，陆小柏震惊着一张脸看着戚枳光，“你，怎么忽然？”

　　“我们不能强求一个不爱你的人去爱你，明白我说的吗？”戚枳光认真的说了那一句话，但同时又补充了另外了一句，“这句话不是指你和我，但不是所有人都是你我。”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陆小柏听着这句无比拗口的话，她愣是在里面听出来了其他的意味。仿佛那是属于青春年华中，独有的心动才会说出的话，没有电视剧中那样的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却在那一刻一瞬间让陆小柏铭记于心。

　　她懵着一张脸，愣愣的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道，“你是，在化解我对余和的心结？”

　　就在陆小柏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戚枳光却噗嗤一声的笑了，他笑起来酒窝很明显，整个人透露着很温暖的感觉，“也许多年后，我们会感谢曾经的自己，有过为朋友两肋插刀，也有过想要插别人两刀的想法。但是，我相信那时候的我们回忆起来的都是青春，你懂吗？”

　　“余和的错，就是随了自己的心意拒绝了程毅。”戚枳光淡淡的评价着，紧接着的那句话他说得很轻，却仿佛巨石一样的对着陆小柏的心一击，“但是换位思考，你曾经不也因此拒绝过吴莳吗？”

　　那时，陆小柏明白了。她一瞬间懂得了戚枳光的用心良苦，也懂得了余和拒绝的理由。她很是认真的点点头，心中的那个结瞬间被瓦解，几乎是豁然开朗。因为辛辰、柳悦君、程毅、余和，四人的追逐关系，陆小柏几乎把这一次的惩罚包括程毅受到的刺激，都一股脑儿的归结到余和的冷漠上。
　　但是，就在戚枳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懂了。

　　如果不爱，无论多少的道德绑架，也不会有真心。那么，那不是十七岁该有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青春年华。十七岁的自己，不就是应该跟着心走才对吗？

　　陆小柏眼珠子一转不转的看着戚枳光，好久好久，她才认真的说道，“谢谢你，戚枳光。”

　　那时，戚枳光的嘴角扬出了笑意，午后的霞光从窗帷洒下，两人隔着一张课桌相视一笑，仿佛那一笑彼此都懂得对方的心。也正是在那一瞬间，他们真正的走进了彼此的心里。谁也没想到，这一牵绊，便是多少年的时光。多年后，陆小柏和朋友讲起年少的荒唐事，他们都曾感叹，庆幸曾经的人出现，让那些时光没有留白……

　　不过，眼前的浪漫，很快就被戚枳光那句吐槽打破，“你的字，临摹起来真的很困难！太潦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