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要举高高》静夜小窗

4、追击

　　“一大早就来我这儿干嘛？”陆时衍漫不经心地抬头。

　　“当然来看你有没有累得趴下。”祁晔随意坐下，戏谑道，“我说你这工作狂的病什么时候能够改改？”

　　他可都听说了，陆总一回公司就开始大动作，又是裁人又是涨薪的，弄得大伙儿跟做过山车似的，心情时起时伏。

　　管理方面，陆时衍手腕强硬，有时甚至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在他眼中，评判人的标准大约只有一个词——价值。

　　没价值的走，有价值的留，处理起来格外简单。

　　至于人情世故，全权由祁晔负责，所以才造就了他油腔滑调的公众形象。

　　“这是第几个了？整个影视圈有哪个不是你前女友？或者……现女友？”陆时衍指的是前两天刚曝出的那条花边新闻。

　　“你这话可容易让人误会！”祁晔仍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说起话来半真半假，“你不知道，像我这种表面花心的人，改天痴情起来估计会吓着你！”

　　他嗤笑一声，转头又被调侃。“该操心的是你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只会吃素，人家拼命往你身上贴，你可倒好，只知道拼命往外推……”

　　正聊着不着调的话，门边却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林旭刚要开口，身旁的小朋友就欢快地冲上去喊了声“舅舅”。

　　“景睿？”祁晔半道上将他截下，抱起小男孩掂了掂，嘟囔了句“又变重了不少”。

　　“舅舅！舅舅！”景睿不屈地叫，一被放下就直往陆时衍那边跑，临了又迫于他严肃的神情，生生止住了脚步。

　　“舅舅~”他抿嘴怯怯地喊。

　　“你怎么来了？”陆时衍脸色淡然。

　　男孩儿只有五岁，脸颊白嫩，背着小书包一晃一晃的，“是妈咪让我来的，她叫你晚上来家里吃饭。”说着扬起头瞄了他一眼，心里怕怕的。

　　陆时衍与姐姐关系并不亲厚，一年见面的机会也屈指可数，毕竟同母异父，隔着一层，相处起来常常觉得别扭。

　　注意力一下子分散，有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景睿书包里蹿出来。他呀了一声，欢喜地把白白的一团抱出来。“舅舅你看，这是我在楼下捡到的小猫。”

　　陆时衍愣了一瞬，下意识蹙眉，“你说在哪儿捡的？”

　　“喵喵~”萌萌忙抢着回应，挣扎着要从小男孩手里逃脱出来。

　　“这怎么像你家那只？”祁晔在一旁插话。

　　“咦？”景睿小朋友惊奇了下，粗鲁地提起她的短腿，语气真挚，“萌萌，你怎么变得那么傻，连我都不认识了？”

　　“……喵。”

　　萌萌有些难过，早晨偷偷钻进陆时衍的车，跟着到了这里。原本打算找到回家的路，结果主人跟丢了，还被顽皮的小男孩抱走，她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真的是萌萌？”景睿偏头问。

　　陆时衍看向他怀里，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那个委委屈屈的小表情，不是萌萌，还能是谁？

　　他笑着捋捋它的毛，大概能猜到它是怎么跟过来的。“顽皮！”口中溢出这两个字来，轻飘飘的，带着愉悦和纵容的意味。指节轻轻敲了敲它的脑袋，不痛不痒地警示。

　　景睿呆呆地看着，半张嘴的模样傻傻楞楞，一向凶巴巴的舅舅竟然温柔起来！

　　“你先在这里乖乖待着，过会儿舅舅再送你回家。”陆时衍交代完后就和祁晔一道出去了，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会议要开。

　　景睿不服气地噘嘴，埋头直盯着小猫看。

　　男孩一向顽皮，在景睿这个年纪，更是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办公室里的东西全被玩儿了个遍，尚且不满足，他憧憬着外头的世界。

　　“喵～”轮不到萌萌反抗，她就已经被人抱了出来。

　　公园中心有个小湖泊，到了这儿，萌萌才被放了出来。得了自由，她立马狂奔起来，也不管周围的环境，只胡乱地窜。

　　“别跑啊！”景睿笑着去拉它的尾巴，小小的人迈着腿追，呵呵直乐，玩儿得很是开心。直到望不见它的身影，才知道着急起来。

　　把萌萌弄丢了，舅舅不会打他吧？景睿惨兮兮地皱起了小脸。

　　会议结束，陆时衍折返回来却并不见人。

　　林旭有些为难，“小朋友刚刚，好像出去了。”

　　景睿时常来这儿，年纪虽小，却机灵古怪。陆时衍并不怎么担心小外甥，倒是萌萌……

　　正思索着，又听见秘书试探地问，“要不……我下去找找？”

　　“不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径自朝着电梯走去。

　　星期日的公园，猫狗随处可见，宠物几乎都陪伴在主人身边，跟着一起遛弯。孤孤单单的小猫从一群人中窜了出来，耷拉着头，摸不清方向，像是被遗弃了一般。

　　正沮丧着，偶然间抬头，却与一条金毛犬撞了个正着。萌萌堪堪只够得到它的小腿，探长脖子仰望，发现它伸着舌头细喘。

　　这是一只纯种金毛，体型庞大，周身毛发棕黄，眼里露着凶狠的光。脖子上的项圈松松垮垮，完全不受束缚。紧紧地凝视，她心肝一颤，条件反射地往后退。

　　一步一步，脚下发颤。

　　萌萌始终与它对视，眼神半点不敢调转。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心里止不住发虚。

　　狗……应该不吃猫吧？

　　可是为什么她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喵～”扯着嗓子大叫，萌萌拔腿就跑。紧接着狗吠声萦绕，汪汪汪～追在后头叫唤个不停。
　　萌萌心里喊爹又喊娘，从没有过的绝望。

　　一声喵，一声汪，此起彼伏，在草坪上上演着追击大战。

　　迎着风狂奔，她吓破了胆，力气也快用光。终于抵达树下，找到了避风港。蹭蹭蹭往上爬，回头去看，金毛还在仰头冲她狂吠。

　　“汪～”

　　她抖了抖身子，差点滑倒。紧紧抱住树梢，萌萌呜咽着啜泣，哭声克制。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快要脱力。恍惚间什么也听不见了，耳膜嗡嗡嗡响个不停。

　　“萌萌～”一道清亮的声音划过，好像很熟悉，她转头去看，那人就立在树荫下。

　　挺拔的身，宽厚的肩，眼睛像星星一样。细碎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形成一道金色的芒，柔和又明亮。

　　陆时衍，你来了！

　　她颤抖起来，仿佛终于找到了倚靠。

　　恨不得哇一声哭出来，可是只能“喵”。

　　他的手臂张开，眼里盈满笑意，仿佛在等她入怀。

　　萌萌感动得一塌糊涂，连瑟缩都不用，毫不犹豫直往下扑，终于接触到他的胸膛。良久，低埋的头缓缓抬起，一张清俊的脸映入眼帘。

　　她睁着一双大眼发愣，脑袋忽的被轻抚一下。“出息！”陆时衍好笑地看它。

　　好像被嘲笑了，萌萌后知后觉地想，接着只顾傻笑。

　　小猫没什么重量，抱在怀里很轻，陆时衍能感受到她全心的依赖，身体竟没了以往的排斥。

　　赶来的景睿看见这情形，鼓起腮帮不依地叫，“舅舅不公平，我也要抱抱！”

　　.

　　挨了顿批评，景睿小朋友最终乖乖地回了家。而受到惊吓的萌萌也逐渐恢复过来，跟着陆时衍进了公司。

　　站在大楼面前，萌萌仿佛忆起了什么。时润传媒？那几个字赫然醒目，闪耀到刺眼，先前没有仔细注意，现在才恍然惊醒过来。

　　脑子里最后的记忆就是从这栋楼里出来，当时和负责人商定好剧本，那么沾沾自喜，她一口承诺下后续工作，到了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转过头去看他，模样呆呆。这么说，他就是时润的总裁？那个给了她最多希望的人？自己变成了猫，和他有关？

　　一团乱麻。

　　萌萌摇摇头，不再纠结。毕竟现在除了待在他身边，别无他法。

　　回到办公室，陆时衍忙碌起来。萌萌百无聊赖地趴在一旁，看着他批阅文件。

　　“喵～”她乖巧地守在旁边。

　　他手边的资料堆成一摞，萌萌从这个角度瞥看，起初有些怏怏的，注意到上面的那几个字，却顿时瞪大了眼。

　　心里忍不住一惊！

　　《忧郁的喵》？这是她的漫画作品！当初和时润签了影视版权的合同，由她担任改编工作。可剧本进行到一半，自己就成了这副模样……

　　萌萌伸出的爪子还没碰到文件，门外忽然传来声响——有人推门进来。

　　“陆总。”

　　萌萌简直要哭了！眼睛紧盯着走近的人，内心波涛汹涌。

　　是瑶瑶姐！一直和她接洽剧本的人！

　　“十月份的影视项目筹备得怎么样了？”陆时衍问。

　　“还有些小问题。”她迟疑地开口，“……有几个剧本还没完成，可能需要……延期。”

　　“问题在哪儿？”

　　“编剧水平不一，没能达到预期效果。还有……”

　　“还有什么？”

　　她为难道，“其中有位编剧，最近迟迟没有消息，再过几天就是约定的交稿日期……《忧郁的喵》原本是大家都看好的作品，漫画的市场反响也不错……”

　　“不能错过，也要避险。后续工作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必须按计划进行，这点，你应该知道。”

　　“明白。”

　　明白什么？萌萌一点也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辛辛苦苦写的剧本到头来却成了无用功？

　　她想去抓住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可是瑶瑶姐走得太快，她被关在门内，只能泪眼婆娑地目送她离开。

　　陆时衍疑惑于萌萌突如其来的情绪，回家时给买了个冰淇淋才把她哄回来。

　　“怎么跟个小女生似的？”他哭笑不得。

　　“喵～”人家本来就是小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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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景睿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不过个人觉得合适，就不打算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