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途（GL）》云烟暮色

25、第二十五程

　　沐零走后，其中丢了兵器的那名黑衣人始终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另一人的注意力则落在了李行月身上，眼看着沐零走得稍远了，他沉声说道：“我们已经践诺，还请殿下随我等离……”最后一个字尚未说完，便听得不远处“砰”的一响，他一惊，下意识地扭头看去，竟见沐零竟摔倒在地。
　　就是这一分神，李行月目光一寒，挥手间凌厉的扇刃已然袭来，他闪避不及，胸前被划拉开来一道长长的口子，流出的鲜血很快由红转黑，麻痹之感瞬时从伤口处蔓延而去，很快便侵入心肺，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连舌头都动弹不了。他重重倒地，甚至感受不到落地时的痛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另一人见如此惊变，暗道了一声“好厉害的毒”，随即在李行月的扇刃攻来之前，闪避退去，但他并不打算逃走，而是疾步冲向沐零——他需要一个人质。
　　沐零本就是故作摔倒，为李行月寻个突破的时机，此刻见到另一人冲自己而来，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三两步奔到摔在地上的锦盒处，咬了牙奋力将那长剑拔出，旋即直直地指向黑衣人，眼神淡漠。
　　黑衣人想着此行已经损失了一名同伴，若是再带不回沂阳公主，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见并没有武功的沐零拿剑抵挡，也是丝毫不惧，他相信，以他的身手三招之内就能拿住眼前之人，待到那时，沂阳公主也早已救援不及，只得束手就擒。
　　沐零眼看着黑衣人离自己已不足一米，狠了狠心，持着手中剑便依照记忆中原主自创的剑招向着黑衣人的咽喉斜刺而去，但那人早有防备，躲闪之余以手劈砍向她的手腕，她只得调动原主的战斗经验，身形一转——脚步没跟上，摔了个跤。正是这一摔跤，也让得她躲开了黑衣人的攻势，
　　沐零一咬牙，在地上一滚，从黑衣人右侧穿过，再度利落爬起，运起沐家祖传的剑法，凭借身体对武功的本能记忆打出数道剑花，扰乱黑衣人的视线，待最后一朵剑花成型，剑式一转，由虚而实，剑尖直指对手的面门。黑衣人感受到那凌厉的剑风，不由一惊，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没武功的人。好在他反应敏捷，头部急急一偏，巧妙地避开了剑锋，却依旧在额上落下一道血痕，慌乱间他一脚踢出。
　　沐零见势，慌忙将身形一侧——脚步没跟上，再度摔了个跤，恰巧又避开了黑衣人的一踢。她深吸了一口气，爬起后又以她娘教的剑法，以点带面，在重点攻击黑衣人心脏的同时照顾其它要害部位……
　　“……”
　　“……”
　　李行月在一旁默默地观看着，当沐零第三次摔倒后，她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阿零手上攻击还挺像样，就是当注意力放到上半身时，下半身就顾有些不上了，脚步一乱就会摔倒。
　　“阿零，你……你是不是身体不协调？”李行月惆怅地来了句，她算是看出来了，以阿零上半身的功夫应付那黑衣人是没什么问题的，所以已经不是很担心了。
　　沐零听到胖球问话，顿时大囧，但她不愿正视自己身体协调性上的缺陷，只得在对峙中抽空瞪了李行月一眼，嗔道：“别在那杵着了，还不过来帮忙！”
　　李行月本是想把这人留给她练手的，但既然阿零发了话，她也不好再继续围观，便持扇加入了战斗。
　　那黑衣人眼看沐零久攻不下，沂阳公主又来帮忙了，心生了退意。但李行月显然不打算放过他，在沐零有些不靠谱的配合下终于将这人给擒住了，可她尚未触及到面巾，那黑衣人就咬下了口中毒丸，自尽而亡。
　　黑衣人服下这毒极猛，与扇刃上以麻痹为主的毒不同，一旦中毒便是万分痛苦，临死前五脏俱焚，面部扭曲，眼珠子极度突出，死状异常凄惨。
　　沐零无意间瞄了一眼那黑衣人的死状，背后顿生出了一股凉意，惊惧之下只得将头埋在李行月肩胛处，身体还微微颤抖着。
　　李行月察觉到沐零的害怕，在拉她退后的同时以手蒙了她的眼，柔声道：“乖，不看了，我们先回去。”她收了扇，抿了抿微冷的唇，从袖中掏出一物扔在地上，随后拾起地上装歙砚的锦盒，用另一手揽了沐零的腰，将人紧紧护在怀里，向着驿馆的方向行去。
　　快到驿馆时，方才见到出门不久的墨兰与石镇，李行月心头积了气，也不发一言，只是凉凉扫了二人一眼，便拥着沐零进了屋，将人安顿在榻上，又倾上前去轻轻将那略显瘦弱的身子环住，轻声安慰道：“不怕了啊，咱们已经安全了。大不了明天再去庙里拜拜，阿零你放心，明日我会诚心上香的，保证厉鬼不会来缠你。”
　　沐零沉默着，黑衣人的临死前的惨样依然盘旋在脑海。死人她见得不少了，但死相这么恐怖还是头一次见，尤其是那双爆裂欲出的眼珠，如挥之不去的暗影，估计得入梦缠她好久了。
　　墨兰见着两人皆是一身狼狈，惊讶之余还起了几分惶恐，但主子不说话，她也不敢问，只得跟在李行月身后回了厢房。刚进门，便察觉到主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她与石镇疑惑地对视了一下，暗中猜测到底发生了何事。
　　石镇出身在一个没落武将世家，自幼学得一身好武艺，在这一行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了。先前昭王与他谈过，许了让他心动的条件让他保护沂阳公主，因此才会与墨兰一道前往酿香楼接人。
　　许久之后，李行月屏退了石镇，方才看向墨兰，目光清冷地将方才街头遇袭一事叙述了一遍，最后眼眸一寒，有条不紊地吩咐：“第一，召衍松回京，拿了通关文书即刻出发前往东林国，按计划行事；第二，传令给安在夫，让他先行北上部署，暗中与段将军接洽；第三，修书给阿竹，让她好好查查李旌明，本宫怀疑今夜的刺客属英王余孽……”
　　三王之乱便是由英王、忠王、肃王发动的，其中忠王、肃王的封地在西边，而英王则是在东靠东林边境的位置，东南两方的百姓口音大不相同，但今日那两名刺客，尽管有所掩饰，但李行月依然听出了清晰的东郡口音。更何况，三王余党中，忠王势力被肃清得最彻底，基本上没留下什么人，而肃王麾下的实力保留得最为完整，目前已经被她收归拢了，唯一剩下的……便是最不安分的英王一脉。
　　英王麾下的势力被李旌旸灭得差不多了，且英王本人也已身死魂消，但英王的两个儿子却在灭门前逃脱。尤其是英王世子李旌明，在京时便曾着人与被囚天牢的李行月联络，试图联合她手中势力夺取与英王封地毗邻的封郡，却被她拒绝了。原因无他，封郡内的封阳县是二公主的领地，即便封阳公主已逝，但她不绝会让任何人染指的，包括皇帝。
　　“奴婢护主不周，请主子责罚。”墨兰直接跪下了，满是冷汗的额头也触了地，听了主子的讲述，她有些心惊，也格外地后怕，如果主子今晚未能平安归来的话……后果她不敢想象，早知道就直接在酒楼外面候着了。
　　李行月见她这样，心也软了下来，微微叹了口气，“你且起来吧，也是我考虑不周，提前退了场，只是……”目光落到沐零身上，才稍稍柔和了些，“只是害阿零受了惊吓，让我十分过意不去。”
　　大约是适应了眼下这个安全的环境，沐零心中的惧意消了几分，也终于有了反应。她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拉着李行月的衣袖说：“有空陪我练练武……”她声音弱弱地，但眼神却十分坚定。跟胖球在一块儿太危险了，这才出来不到半个月，就遇上了三波刺客，不把手脚协调好，说好听点，自己是个拖后腿的，说难听点，就是个废物。
　　李行月面色僵了僵，旋即柔声说：“没事，我会保护你的，不练也无妨。”
　　“不，我要学。”沐零很执拗。
　　李行月张张口，又觉即将出口的话可能会打击到阿零的小心脏，便咽了回去，重新组织了下语言，无语气颇为无奈：“这不是学不学的问题，招式你都会的。我在宫里时，听太医说，这身体不协调是一种病……”顿了顿，她尽量委婉地补救：“啊，这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的，阿零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嗯，据说这种……不太严重的病症呢，可能不大好治。”说着，瞄了瞄沐零越发难看的脸色，急忙道：“当然了，阿零若你想治愈，我定为你寻便天下名医！”
　　“好了，球球，你不用安慰我了。这是我当初伤了脑子留下的后遗症，我觉得加强训练应该可以恢复如初的。”
　　“……不，我只是、只是看你摔跤挺心疼的。”每天看阿零练习摔个几十次，她肯定会心力交瘁的，扶额。
　　沐零在她这里碰了壁，便将视线转移到墨兰身上，恳切道：“兰姑娘，那以后就劳烦你陪我练武了。”
　　墨兰自觉今日对不起主子，见主子都反对了，她哪敢有丝毫的违逆，连忙摆摆手，正准备拒绝呢，就听沐零轻飘飘地飘了一句：
　　“这几日我正准备写封家书报平安的，我在考虑要不要给嫂嫂说一下你今日护主不力……”
　　不待沐零说完，墨兰就果断抛弃她家主子，临阵倒戈了：“我陪！”
　　沐零听罢，十分满意，冲她和善地笑了笑。笑到一半时，却突然凝滞了，似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半晌之后，处在隔壁厢房的尤四等人只听得一声仰天哀嚎：“天杀的，我的砚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