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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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王
你信不信童话故事？
我信。
祭祀用那双蓝眼睛看着我的样子至今没变——七岁那年她说想要一双绿眼睛，她还说她想藏住一片森林。
然后她十二岁的时候变成了一汪湖泊，里面所有的生机与沉静都不再属于我。
我曾经试图抓住她——当然我可能也没有太努力，总之，祭祀成了祭祀，而我成了王。
我成王的那一天是她给我加的冕，那顶王冠真是漂亮到很适合给她当手镯。
祭祀是天生的祭祀，在“我愿侍奉光明，听神指引”还未脱口而出之前，她在我生命中占据着一个特殊的位置，而十二岁之后便是我与她，王与祭祀。
她负责说谎话，进谗言，藏真相；我负责看她长袍清冷，千秋万代。
你问我信不信神话？
我不信。
我不信她那双蓝眼睛会变成教堂里的惊鸿一瞥，我不信她的长袍会绽放在画壁之上成轻描淡写。
“吾王。”
她仿佛在笑，声音却分明裹着厉害向我袭来。
“时间。”
我回答她，看起来没有疑惑不解。
“时间。”她重复了一遍，“永恒不变的时间。”
“不。时间是唯一流逝的。”
“为了永恒不变的流逝。”
那扇厚厚的大门被她推开，我看见了我的国家，我的人民，还有被阳光照耀成金色的祭祀。
贰.窃
我们第一次相见是在墓地，很高兴即使夜色昏暗我们也都兜帽，我看着她走近，
那片隐去面容的黑暗缝隙中透出一股幽蓝，从此冷噤漠然的贵重优雅便有了确实的印象。
“I am so glad to meet you, My lorld.”
她离我不过一臂的距离。语调抑扬顿挫的轻盈如此，而那趋于寒冷的声线却轻而易举的填满了每一次不平稳。
你得说，这种状态即使不是在嘲讽也同样极具杀伤力——即使她有一双白皙又好看的双手这也不可原谅。
“我不想听废话。你想要什么，我去拿，你付钱，就这么简单。”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祭祀，那双手无痕的漂亮同样意味着不会透露任何信息；那时候，她只是王都的任意一位贵族后裔。
“死亡的羽翼扶过你”
而我却应声倒下，开始困难的呼吸，开始烧灼的喉咙。
“但你不会死，因为誓约的力量不可违背。”
祭祀站在原地，那双手，由那些美丽的关节递联，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神都不可以。”
匕首精致，她的手拿着它，在一片缭绕的雾霭中我看着它的寒芒划过黑暗，声音在破碎，不再被束缚的身体，有什么东西带着傲慢离去。
“窃贼大人，我要圣殿祭祀的神典。”
叁.客
“打倒他们。”
“是的，我的大人。”
她抱着我，我在她怀里，胸膛里充斥着某种不知名的感知，我知道这不是情感，这是某个我不曾拥有的东西破壳的声音。
我不怀疑如果我失去记忆，我会活的更轻松——但是很难说我会不会过的快乐。
“您要我做什么，我的大人？”
祭祀吹了声口哨，阴影袭过身侧速度极快，我却看清了他的每一个动作，封喉，击晕，骨折，倒地。
她的阴影投下来，正好撒在我头上，我眼前的两个男孩儿与我一样不知所措。
祭祀戴着神典，她看起来圣洁光明，毫无顾虑。
“您需要我做什么，我的大人？”
“谢谢你，盗贼大人，你让我可以更安心的戴着神典了。”
盗贼只是沉默，那双黑色的眼睛首先望向祭祀，然后是我。
时间变慢而改变只在一瞬间，什么都变了。
他愣住了。
你看不出来么？！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在咆哮，你看不出来么！他们想要我，想要我的帮助。
你看不出来么？我在危险中。
“您要我做什么，我的大人？”
她只看着我，毫不退让的又问了一遍。
那两个男孩静静等待着，仿佛命中注定，他们不会离开，他们会坚持在这儿，等待着最终。
“打倒他们。”
“是的，我的大人。”
我感受到祭祀胸膛里的共鸣，她用那种似笑却又冰冷的声音直言不讳的问他。
“她是不是很漂亮？”
“她是不是像神一样漂亮？”
看见男人点头，残余的战栗逐渐消退，我抬头看着祭祀。
我不明白，明明她比我更漂亮；
我不明白，我从未见过有人的眼睛，是这种颜色的。
肆.隐
王都里一直充斥着一种气息，与香甜的面包，发光的饰品，规划合理却依然肮脏的下水道一齐从王都人的皮肤里散发出的味道。
这种味道叫原罪。
这种味道通常无处不在，从集市，到宫殿。
圣殿在宫殿的管辖之外，其真实高度远比传闻中的高以至于足够看清集市之外的远郊与宫殿之后的原始土地。
祭祀偶尔会站在圣殿露台上做祷告，更多时候她只是站一会儿；有时候她也会戴着神典，但永远会是一袭长袍。
我问过她那袍子下是不是没穿衣服，她反问我兜帽下是不是没长头发。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好转身，穿透光线，背对着我走向那扇门，长发透过兜帽倾泻而下，终成剪影，长袍，神典，和那个祭祀。
这种场景只看一次就会铭记终生，至于往后的每一次都会记起，那个祭祀，湖泊，与圣殿。
高台之下投以欢呼，我猜想着这时候她会笑起来——原罪以一种约定俗成形式中波动，但她的气息很稳。
就像那个对阴暗一无所知的女孩，那时候她分明不似神一般漂亮，身上还残留着神典的香气与集市的浑杂，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茫然无措的追寻着光亮，看着阳光投过肮脏的玻璃，微微侧头，半边的面容被照亮；
那时候她望向我，没有微笑，只有被冷漠的直觉所包裹的安静，难以感受，天赋如此，
而祭祀的一切就如同她的白袍，诸多细节被隐去，于是那双湖蓝色眼中终日蕴含着生机却从不涌上丝毫情绪。
那是种清澈的颜色。
我知道原罪过强会发生不好的事，但我不知道隐藏住的平稳或是永固的安静会发生什么。
“祭祀，”
我听见这两个字在圣殿里回荡出去又聚集在人群之中，他们高喊着，却对这这个词真正的力量含义一无所知。
“我什么时候会死？”
她转眸，紧接着侧过身体，一抹悠然的光芒被放在她眼里，“你不会死。”
“你从未活着。”
伍.因
“五年前，祭祀在集市上救下了一个小女孩，那个时候女孩只是个女孩，比不上祭祀半分的灵动。
后来祭祀与盗贼签订了契约，答应只要将女孩养大就给予他神典，从此之后，盗贼声名远扬却彻底匿踪，再没人见过他，直到五年前。
人们在秘密组织里见到了已经变成了刺客的女孩，后来祭祀来了。
她带走了女孩，也带走了盗贼。
人们惊讶的发现女孩已如神一般漂亮，而盗贼也未曾老去。”
一板说书人，故事终了，人走茶凉。
我抬头，她站在我面前，面容沉静，正如从前。
她低首，紧接着跪下，双手触碰着我的脸颊。
“王。”
祭祀说道，“请您回家。”
“你跟我一起。”
她的视线有着柔软的质地，而我故意避开良久之后，
她说“好。”
陆.神
她在颤抖。
那个曾经看起来永恒的祭祀，再颤抖着，不曾表露过半点的情绪，终于倾泻而下。
很难说那种蛰伏在我心中的感觉到底是什么，那种惊异到令我胆寒瑟缩的感知从心理到脑髓再次席卷而来。
我记得事不多，时间对我来说更像是一种瞬间，只有触发那一个特殊节点才会以不可阻挡之姿态奋涌流淌，
但我记得，我记得曾经你们叫我女孩，
后来，你们叫我刺客，
我记得次从那两个男孩倒下之后，那种颤栗消散后长久的平静，我也记得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记忆于我便是时空的节点，而一切就如同被人精巧设计，我终究会被不可抗拒的推向我应得的故事。
可我只想让他死。
“我只是想让他死，祭祀。”
她盯着我，止不住的颤抖着，我甚至能听见她一下一下的心跳声，那双色彩本如就油画般分明的眼睛呈现出趋于饱和晶莹的颜色。
我听过许多人描述她的眼睛，可惜他们都错了。
那蔚蓝的，湖蓝的，清澈的，澄澈的，剔透的，柔软的与终日寒冷的，
都错了。
“这无关战争，祭祀，我只是想他死。”
她一直很美，站在圣殿中心，沐浴圣光，手捧荣耀即使卑劣也为难，而当光明不再毫无顾忌，一种难以言状的美感依然支撑着整个躯壳，
于是满地鲜血蔓延，而祭祀垂眸，白袍沾血，双手扶上了那层破损的龙鳞，带着残余的战栗。
“我以为你的长袍也会永固的不染纤尘。”
晕昏的气压降至最低终于回升到清醒，这种地方本该天然凉爽不惊，那个庞然大物，那条龙却阻绝了所有的清风。
祭祀沉默着，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透着一股光泽。
“是。”
她的声音很稳，只是很稳，没有冷漠，也没有戏谑嘲讽填补，仿佛本该如此。
“以后不会了，我的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