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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7章 演讲 ...

  •   林安开着车带她们到了他所说的养老院的时候,天色还早,养老院也刚刚开门。

      那天是周六,虽然也会有其他志愿者去那里做义工,但他们去的实在太早,以至于养老院不得不管饭。

      林安好像经常去那里,所以和那里的工作人员和老人都很熟悉,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后就亲自带着她们先熟悉环境了:“你们大一的时候应该来过这里做社会实践,今天让你们来帮忙,是因为这里会有一个小型的演讲会,到时候需要你们维持一下秩序,并不难。”

      他说的演讲是在养老院的后院举行的,那里已经搭了一个不大的高台,上面摆着一套桌椅,麦克风也准备好了,从下面观众席布置的凳子来看,人并不多,大概有几十个观众。

      江北记得,这家养老院她们的确来过,不过那次是全学院组织的,他们也只来了一次,算是象征性地完成任务挣个学分,从那之后就也没有再来过。

      这一路上,她对林安这次突然把她和王永澄带到这里来是抱有怀疑且戒备的心态的,总觉得他的电话打得也太及时了,而且不是她自恋,她觉得他以前连永澄的名字都没叫过,今天突然给她打电话实在太突兀了,如果有什么事也应该给自己直接说才正常,毕竟她和他更熟悉,况且她还是他钦定的课代表呢。

      可他从见了她们俩一直到进了养老院都举止自然,也不多说一句废话,实在让她看不出半点端倪来。

      但她的猜测果然并没有错。

      林安的确不是让她们来做义工的,而是另有目的。

      来的观众大多是义工,一共也就二三十个人,所以根本不用她们去维持什么秩序,闲得她们最后也坐下来当观众了。

      这次养老院的小演讲,是住在养老院的老人讲述他们过去的坎坷人生的,没有一板一眼的演讲稿,不矫揉造作不胡编乱造,真实而感人。

      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婆说,她上学的时候,平时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一个乖乖女,品行兼优成绩优异,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坏到了骨子里。她做学生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嗜偷成瘾,每每去一个商铺就会顺手捞几件小东西藏在衣服里,其实她偷东西不仅仅是因为缺钱或是缺东西,还是因为觉得新奇而刺激。后来,她在偷一家店铺的饼干的时候被那个老板当场抓住了,那个老板对她言语辱骂对她人身攻击,她却连哭都不敢哭,等人家发泄完了才灰头土脸地回了家,而且第二天还低声下气地哀求老师去给她善后。她说,那次之后,她有了寻死的念头,也想过在死之前要烧光那家侮辱了她人格的店,可她还是没有做到,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不敢死,也不敢去报复,后来她用了几年的时间才想明白,侮辱了她的并不是那家店,而是她自己。

      有个五十多岁的老爷爷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喜欢过一个结了婚有了孩子的女人,而且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为了接近她,他还曾趁着她男人不在家的时候翻过她家的院墙,趴在窗户前偷看她在家里的一举一动。后来又一次,他不小心弄出了动静,结果吓哭了她的孩子,也惊动了她。他落荒而逃,没几天后,村子里就传出了她行为不检点夜会野男人的传言,而她的男人也轻信了那些流言,打得她不得不和他离了婚。可他却懦弱得不敢为她说一句话。他说,虽然知道她离婚后进城做了生意,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两年前她跟着儿子出国定居后,他再也没了她的消息,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勇气对她说声对不起,这是他这一辈子最遗憾的事。

      有个七十多的老婆婆说,她这一辈子就是一场悲剧,孩子刚一生下来就死了男人,为了不让唯一的女儿受罪,也不敢再嫁,只好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闺女拉扯成人。结果女儿长大了,竟然从她的手里骗走了她们唯一的一套房子,而且在偷偷卖了之后把她送进了这家养老院,她自己却拿着剩下的钱去投奔她那个外国男友了。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我受了这么多罪,都是个老不死了,怎么还活着呢……”

      那位婆婆以抑扬顿挫的语调地在台上哭诉着,坐在江北身边的王永澄本来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却越听越投入。

      人在低谷的时候,最大的安慰就是知道还有人比自己更悲惨,这是人的本性。

      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十出头的婆婆把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的老婆婆给扶了下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劝了她几句,然后被其他老人起哄着说几句。

      她姓刘,看起来比其他老人的打扮更时尚,人显得年轻些,精神也更抖擞,笑着说:“既然你们让我说,那我就说几句。平时你们都叫我老好人,说我脾气好人品好,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我以前做的糊涂事。其实我年轻的时候做过几十年狐狸精,就是现在的年轻人说的小三,你们不知道吧?那个男人说他爱我,说他和他的妻子早就没了感情,让我等他离婚后娶我。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等了十年又十年,他的儿子都娶媳妇儿了,他还是没有离婚,逼得我不得不想了个明白。虽然我现在过得也很好,没几年已经走了小半个中国,再过个一两个月我就要离开这里再去另外一个城市,看起来潇洒自在,可我为了他单身了一辈子,没拿他几个钱儿,连个自己的孩子都没有,还因为好几次为他流产而伤了身子,你们说我值得吗?”

      台下的人已经目瞪口呆,毕竟这种事情太让人难堪了,但刘阿姨似乎并不在乎他们的目光,继续说:“我以前当然不甘心,你们肯定说,这种结局当然是我的报应。没错,我是活该,但那个男人比我还混账。后来,我还真的拿刀去砍过他,结果没成功,自己却在拘留所里掏钱吃了几天公家饭。可现在呢?那个没良心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老婆早就知道我的存在,和他吵过也打过,虽然一直没离婚,可也只是为了孩子凑合着过。结果现在呢,他老婆去给儿子看孩子,母子俩都不让他过去住,他生病得了肺炎都没人管,竟然还想还找我给他付医疗费,我还有什么不甘心呢?”

      台下很安静,刘阿姨叹了一口,脸上流露一丝愧疚,说:“其实说实话,这些年最苦的还是他老婆,说起来,虽然我和她都是被那个臭男人拖累了一辈子,但以前我总觉得她比我幸福多了,因为怎么着她的身边都还有他陪着,我又有什么呢?可现在我总算是生了良心,也想通了,其实她比我可怜多了,因为她这一辈子都只能和那个没良心的绑在一起,不死不休,可我却还有机会和那个混蛋彻底一刀两断。唉,年轻的时候,我没少受她的侮辱,有一次我刚打了孩子,她就冲到病房骂我打我,气得我妈心脏病复发,而我也差点自杀,从此害得我家在亲戚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所以我坦白说,我并不觉得自己欠她,我最对不起的,还是我爸妈,他们辛苦把我养大,我却不仅糟蹋自己,还任由别人来糟蹋,伤了他们的心,让他们丢人……”

      虽然刘阿姨的声音听起来很随意,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可面带惊讶的王永澄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无声地泪流满面,她似乎从台上的老人身上看到了自己。

      江北诧异地转头去看站在最后面的林安,只见他的手插在休闲装的裤兜里,神色平静。

      但一个念头倏地就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趁着王永澄不留意的时候,她悄悄地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直截了当地问他:“林师兄,你是不是听到了我和永澄在小花园的谈话?”

      林安目视前方,不看她,也不否认:“我听到一声惊叫,只是想去见义勇为。”

      她对于他的坦诚倒有些意外,脱口而出地问:“那么早,林师兄在那里做什么?”

      林安平静地回答:“溜达。”

      虽然只有两个字,却让她无言以对。

      她的气势低了一低:“所以,你都听见了?”

      林安没有否认:“你们如果不想被人听见,就应该找个隐蔽的地方小声说话,过路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人。”

      江北也知道自己理亏,毕竟是她们没有留意四周的环境,但却又突然听他说:“我和你开玩笑的。”

      对于他没头没尾的这句话,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反问:“什么?”

      “我说,刚才我是和你看玩笑的,”林安看着前面的台子,语气悠然地说,“我不是在那里溜达才遇见你们的,而是你把我叫到现场的。”

      她一脸迷茫:“啊?我没有啊。”

      林安提醒她说:“戒指。”

      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食指上的戒指,江北总算明白了过来,也霎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在听到林安说自己可以用戒指召唤他后,她曾经偷偷地在自己正在读的英语教材的某一页上写了他的名字,只不过她没勇气实验,而且那两个字芝麻大小,就算她自己也看不清写的是什么,所以后来也就忘了。

      可今天她提着的手提袋就放着那本英文书,她在长廊里和王永澄说话的时候曾经把手放在手提袋上,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戒指凑巧隔着袋子正好和她写的他的名字合上了。

      这真是巧了,而且真的是手误。

      她不由有些遗憾,自己好奇了那么久,第一次用竟然没有亲眼看见过程。

      “原来隔着东西也可以吗?”她有些尴尬,“我还以为戒指必须和你的名字必须挨着才能用,师兄之前没提过啊。”

      林安似乎并不在意她在书上写自己名字的原因:“实物和宣传一般都是有差距的,以后你会慢慢发现的。”

      她只好认了,又问他说:“那今天的这场演讲?”

      “这是养老院每个月的惯例,只是我建议院长提前了一周。”他顿了一顿后又说,“刘阿姨虽然什么事都想开了,但那些往事毕竟也是她的伤心事,如果不是因为就要离开京州,她也不会答应这次演讲的。只有真正同病相怜的人才懂得她们的伤口在哪里,才会恰当地对症下药,更何况刘阿姨已经做了几十年的心理医生,虽然她用了大半辈子才治好了自己的心病,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有经验。”

      原来这一切真的都是他安排的。

      她想了想后问他:“那林师兄打电话给永澄,也是刻意的?”

      林安点了点头:“如果不是这样,她应该不会同意过来吧。”

      他说的对,在那个时候,如果不是他逼着永澄自己亲口答应,那只怕谁都没办法让她先放下赵庆的事。

      看了一眼已经拿了纸巾在擦眼泪的王永澄,江北感激地对他说:“谢谢林师兄,如果今天没有你的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她听了这么多其他别样的人生,有些与自己的截然不同,有些又与自己是那么相似,也许会想开一些,至少今天不会因为无事可做而只顾沉溺在自己的悲伤里。

      “你是该谢谢我,”林安淡定地收了她的谢意,“不然你现在就已经是复仇协会的会长了。”

      江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虽然我那么说是为了暂时让她冷静下来,不过她的前男友真的太渣了,如果这么放过他,连我都觉得太便宜他了。”

      “是吗?”林安缓缓转过了身,眉眼疏朗,“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江北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也不信,”林安抬眼看了看蔚蓝无云的天,目光深邃而悠远,“但我相信人迟早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无一例外。”

      她半信半疑,喃喃自问:“会吗?”

      林安将目光转向她,徐徐地说:“你觉得你的同学很可怜,她被人骗,被人戏弄,可说起来,这次也是给她的一个教训,她太容易轻信他人了。而且,你觉得她今天去找那个人,只是为了问清楚吗?如果问不清楚,她又想做什么?”

      江北对他的这个问题有些诧异,但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目光不由又向王永澄的背影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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