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天欲雪》雪九

7、惊世骇俗

　　简若雪和白慧婉一起坐在地上，神色清淡坚决，纤细的手有力地握着白慧婉还在流血的手腕，染上了鲜血，她却毫不在意，只垂头看着身上逐渐变红的雪色纱衣，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小院中只能听见白慧婉的哭喊挣扎。

　　其实，在场的人几乎都看的出，简若雪只是随便划了一道口子，根本不是动脉，更不会危及性命。

　　只除了叶素心，她站出来对简若雪说：“姐姐，你别冲动，杀人可是大罪啊，白妹妹都说不是她做的。”看简若雪充耳不闻的样子，尴尬地看了眼苏季阳，站到他的身边。

　　简若雪被全力挣扎下的白慧婉带的手撑在地上，恰巧覆上了地上的刀，手心划出一道口子。她身上已经沾了许多血，现在又被拽的东倒西歪的，狼狈得很。

　　苏季阳终于忍不住，皱眉走过去蹲下，揽她的肩哄着：“若雪，让星稀看着她，你手都流血了，先洗一下伤口，嗯？”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对人用刑，又亲自动刀。可即使恨，还是心软得不伤人命，倔强又别扭。怎么会有人胆大至此却同时善良至此？

　　简若雪眼眶发酸，却坚定如前：“就半个时辰，没关系的。你先过去坐，给客人沏茶。”他在身边，自己会软弱的。

　　苏季阳沉默片刻，很听话地，亲自去给大家沏茶。

　　叶素心见状，脸更白了。

　　众人安静地或坐或站，神色各异，只能听见白慧婉的哭声。

　　半刻钟过去，白慧婉见真的没有人救她，她不想死。没办法了，只能招认：“我不想死，救我，我说，我都说，我让人把她带到城西的庄子上，那里有人伢子等着，会把她卖到外地。”

　　简若雪听她终于开口松了一口气，但听到最后一句话，又提了起来，“卖到哪里？”

　　“不知道。”

　　简若雪突然失了力气，卖到外地？可天下之大之大，人海茫茫，怎么找？

　　苏季阳赶紧扶住她，恰巧这时有侍卫进来，“王爷，王妃，属下等在城西三十里的白家农庄里发现了安小姐的马车，但车夫失踪，农庄管事说安小姐被一个婆子带走了，不知所踪。如果继续找，是否去白府询问。”

　　简若雪哽咽：“季阳，找她。”不知所踪？怎么能不知所踪呢？

　　苏季阳感觉心都被胸口的小手揪起来了，吩咐星稀：“星稀，你带人去白府。他们要是也不知道，就直接绑了。”

　　天高云淡，清风徐徐。空气中泛着自然的清香，但气氛有些沉重。谁都明白人伢子为了防止人跑回家，都会卖的很远，而且会用些手段，现在只希望白府能知道人伢子的去向。

　　白慧婉在一旁哭喊：“我不要死，我都已经说了，救我啊。”

　　简若雪平静地说：“你不会死，但你会坐一辈子牢。”

　　“不要，我不要坐牢。”白慧婉已经没有理智了，向楚永琪求救，“表哥，我要杀了这个女人，我不要坐牢，你救救我。”

　　楚永琪冷声说：“住嘴，你做了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错。安宁有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不放过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喜欢你那么多年，可是你却要娶安宁，而我呢？我爹让我嫁给一个六品官的儿子。我不要，我不甘心，我要当将军夫人。只要…只要没有安宁，我就能嫁给你了。”

　　“无论什么理由，你都不能做这种事。”

　　简若雪擦掉眼泪，理智稍回，对白慧婉说：“无论你想嫁给你的表哥，还是楚将军，都和安宁没关系。而且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要的。安宁和采薇出事，你就在牢里过一辈子吧。”

　　白慧婉尖声喊：“我不要坐牢，你以为你是谁？你不就是攀上了成王殿下，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表哥和王爷是好朋友，不会让你为所欲为的。”

　　简若雪突然觉得很累，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微微垂着头，声音清淡地有些不真实：“我不管你信不信，安宁和我从来都不想嫁入高门。我知道你喜欢楚永琪，也知道叶素心喜欢苏季阳，甚至还有其他人。可今天，只要楚永琪有半点犹豫，安宁会主动退婚；但凡苏季阳有一丝纠结，我不会嫁他。这世上有许多情深缘浅的遗憾和情浅缘深的怨侣。无论是好是恶，我们都打过交道，同为女子，说句交浅言深的话：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以你们的家世，大可以找一个良人，为什么非要强求呢？”抬头看白慧婉，语调坚定，“也许过了今天，太皇太后不再垂怜，白府楚府视我为敌人，成王殿下也会觉得我不懂事。但今天就是众叛亲离，我只对不起王爷一人。我只要你受罚，如果你不愿意坐牢，那就好办了，我会亲手杀了你。”说完就站起来回屋看采薇。

　　院里的人显然被简若雪惊到了，这些话可谓是惊世骇俗。

　　所有人都没想到简若雪会为安宁做到这种地步，几乎拼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

　　苏季阳知道她对自己有情，两人在一起看书下棋、谈天说地，甚至笑闹玩乐，都很合拍。让他生出娶她的心思，也明白，原来这世间当真有‘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总觉得还差一点，刚听完她的话，好像有点明白，又不全明白。看着她的一颦一蹙，一笑一泣，只想要护着她，帮她做想做的事情。所以他让人送走叶素心，看着白慧婉，又加派人手寻找安宁。

　　楚永琪也回府安排人，又去了白府，还是得问出人伢子的去向，才好找人。

　　等待的时间似乎总是那么漫长，一直到未时，王府侍卫来报，在京外向南的小路上找到了人，那人伢子也承认了，白慧婉给了她许多钱，让她把安宁远卖。现在正在回京的路上，只是昏迷，并无大碍。简若雪这才放下心来，对侍卫说：“把安小姐送回侯府，你去找人通知安和世子。”然后留下小竹照顾采薇，她和苏季阳去了侯府。

　　老侯爷和夫人已经知道安宁失踪，心急如焚。简若雪告诉他们人没事，马上就回来了，好一通安慰，只是毕竟要看到人才能放心。

　　安宁被送回来时还昏迷着，太医早在等着，诊断后说，只是吃了迷药，大概睡上几个时辰就醒了。喂了些醒神汤，太医又下了针，傍晚时候终于醒了。

　　安宁说，在快到普华寺的大路上有人劫车，等人都下车后又被打晕了，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万幸的是，采薇听到了对方的说话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采薇，简若雪和安宁都十分担心。

　　老侯爷和夫人看安宁人没事，留下几个年轻人说话。安和留几人吃饭，简若雪对安宁说：“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采薇还没有醒，我就不留下了，不过为善就要人知，今天我都累成狗了，你可得好好谢我。”

　　众人听到这话笑了，一天的疲惫与担心都消弭无踪。

　　安宁回她：“知道了，你不是一直想游湖吗？今天没聚成，过两天我们一起去。”

　　安和送简若雪和苏季阳出门，简若雪愧疚的说：“安大哥，对不起，今天都怪我，要不是我突然请安宁过去，恐怕也不会出这种事情。刚才伯父伯母太过担心，我没有向他们说明，你代我向他们致歉。”

　　安和看着眼前这一对璧人，按下心中酸涩，温柔的说：“若雪，你别这样想，这怎么能怪你呢？是白氏起了歹意，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后天。别乱想，你也累了一天，回去好好休息。”

　　简若雪和苏季阳路上买了许多吃的回去，给留下的两个侍卫分了，又拿些进屋和小竹一起吃。晚上苏季阳不肯走，没办法，简若雪只能把房间让给他，和小竹一起睡，另外两个人轮流值夜，打地铺。

　　早上简若雪和小竹做了饭，几个人才吃完，楚永琪和白慧婉的哥哥来了。

　　简若雪知道还有一场仗要打，走出门，打量着白常明，看着都是人模人样的，

　　白慧婉见她哥哥和表哥一起来了似是找到了依靠，“哥哥，快带我走，她们打我，还不给我东西吃。我好疼啊，带我回家。”一天没吃东西，此时声音有气无力的，又浑身是血，甚是可怜。

　　白常明对苏季阳行礼，而后道：“王爷，家妹差点犯下大错，但如今安小姐已经无恙，家妹也受到了惩罚，是否可以让我带回家中管教，我一定对她严加看管，必不让她再生事端。”

　　简若雪眼神冰冷，似笑非笑：“若我捅你一刀，你没死成，白少爷会不会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