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传]星宿以外》罗迦

34、盛世异象篇·之五

　　虽然常到善见城做客，但真正在这里过夜，卢嘉还是第一次。为了避免卢嘉在陌生的环境里感到不安，吉祥天特地将卢嘉的房间安排在她的近旁，位于善见城的上部，从弧形的露天窗台上向外看去，能将天地间辽阔的美景尽收眼底，夜幕降临的时候，远方人类城邦的灯火便会亮起，与天空中的星光相映成趣。这时，卢嘉才猛然意识到，尽管阿修罗城中也有数不尽的美景，也不乏生机盎然的花鸟虫鱼，却没有一处像眼下这样人气旺盛，看得卢嘉兴奋不已。

　　果然是俗人一枚，就喜欢凑热闹。卢嘉自我吐槽了一番，带着对临时居所的新鲜感，开始了新工作。

　　所谓协助，就是和吉祥天一起听取几位主要负责人的汇报，并适时补充一些自己的意见。卢嘉是第一次参与这类庆典的准备，更多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听得多说的少。几天下来，她大致掌握了要领。她会假想这些人汇报的事项被执行时的场景，让自己成为场景中的一份子，去感受整个环节，然后对自己感觉不顺的地方提出疑问，结果还真被她撞到了几处疏漏。吉祥天对她的细心大为赞赏，卢嘉一方面颇有成就感，一方面又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提起了另一个话题，“听说以前的天帝寿诞，协助你的都是我族一位叫提姆夏的姑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卢嘉是偶然从侍女们的私下闲聊中得知这个名字的。不过，自她穿到了这里，就从未在族人中听到过这个名字，所以她对这位前辈充满了好奇。在暂时碰不到阿修罗王、不方便回城的时候，问吉祥天自然是最快的。

　　卢嘉没有想到，原本以为是个简单的问题，却让吉祥天露出了讳莫如深的表情。这位一向笑意温柔的公主，拉了卢嘉坐在她身边，再三考量，才谨慎的叮嘱到，“你不要对阿修罗王或其他阿修罗族人提起这个名字哦。”她这么说了之后，卢嘉反而更好奇了，吉祥天也体贴的满足了她。

　　从吉祥天的讲述中，卢嘉了解到，在舍脂和迦罗被选为神女之前，有一位绝美又聪慧女子一直随侍在阿修罗王的身侧，王对她颇为倚重，甚至外界有人传言，她是王认定的妻子。然而，忽然有一天，这位女子竟然同意了一个人类男子的求婚。由于阿修罗族的血统和力量不能外流，两人的婚姻受到了整个天界的反对，幸好阿修罗王出面周旋，在天帝面前立下重誓，才让两人如愿以偿。从此，这位女子和“提姆夏”这个名字似乎成了阿修罗族的污点，再也没有人提起，几十年过去，她终于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

　　“被忘记也好。只要能和所爱之人，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相伴一生，便是最大的幸福了吧。”吉祥天感叹着，露出了心有所思的表情。

　　卢嘉却被撩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王竟然亲自出面？！该不会是啥悲恋男配吧！她脑海里瞬间YY出了至少三种剧情发展，不过，无论哪一种都令她对王的作为、心胸和气概无比钦佩。同时，她又不经意的联想到了“神女不外嫁”的规矩，可即便没有神女的职责作为约束，如果要让那位高贵的王者背负天规重责、向天帝委屈求全，才能令迦罗的恋情得以圆满的话，卢嘉或任何一位族人都绝不会允许的！

　　只要一想到他低头立誓的模样，卢嘉就忍不住满心憋屈。

　　结果还是只能委屈迦罗了……

　　卢嘉愧疚而无奈的将这个死局藏到心底，迅速调整好心态，继续她的工作。

　　此后的几天，她在吉祥天的安排下，到每个现场去查看准备工作的进展。这天，她确认完走廊里鲜花的摆放，正打算返回吉祥天那里，却被一个侍女着装的姑娘拦了下来。

　　“卢嘉大人，你好！”这个姑娘个头不高，态度十分恭敬，行完礼也不抬头，“我的主人，九曜大人邀请你去她的占星室一见，还请赏脸。”

　　九曜，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卢嘉愣了一下，陪在她身边的吉祥天的得力侍女已经凑近她，建议到，“九曜大人是天帝的占星师，能窥视星宿轨道，预知天命，在三界之中地位非凡，她少有主动请人相见的时候，怕是占卜出了与你有关的重大事件吧，卢嘉大人你还是跟她走一趟吧。”

　　卢嘉当然也想见见这位星见，毕竟在原著里，她的戏份虽然不多却着实抢眼，便从善如流的接受了这个建议，对一直在身前低着头的姑娘说道：“请带路吧。”

　　姑娘站起身，却对跟着卢嘉的侍女们说：“九曜大人只邀请了卢嘉大人，请其他人不要随行。”

　　卢嘉总算生出了点被害意识，开口问那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再次低头回话，“我的名字叫星流。”

　　“星流一直都是九曜的侍女？”卢嘉这样问，眼睛却看向了领头的侍女。后者机灵的领悟了她的意思，向她点了点头。

　　星流并没有看到这一幕，诚实到，“星流自出生起便一直服侍九曜大人。”

　　“我知道了。”卢嘉向侍女们示意了一下，请她们先行返回、把她的去向告知吉祥天，又转头对星流到，“我们走吧。”

　　*

　　九曜的占星室位于善见城东侧的一个避静的角落里。卢嘉这些天因为视察工作的关系，也算走了大半个善见城，却从不曾踏足这里。

　　这间屋子给卢嘉的第一印象，与原著中一样。高大的圆顶拱门仿佛隔绝了室外的光线和温度，将这里圈禁成另一个空间，幽暗森冷，地板上的六芒星印泛着微薄的光，好似燃着磷火，将正中那个悬空坐着的人影烘托得更像一尊幽灵。

　　妈呀，要不是早在书里看到过，就算偶然从这门口路过，瞥见这境况也绝对不敢往里走啊。卢嘉默然扶额，在星流的示意下，独自进入房间，走近九曜。

　　九曜也将脸转向卢嘉，显然已经听见了她的到来，她拿起横放于膝上的星见的锡杖，放下盘坐的腿，站在地上。

　　卢嘉在九曜面前三步远的距离停下，谨慎的打量这位星见。她容貌娟丽、身材纤细，紧闭的双眼和额间赤红的第三眼纹印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或许是因为堪破了星命，她平静的神色中带了些许万事皆运于掌中的傲然和淡漠，眉间又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轻愁。

　　卢嘉的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脑子里控制不住的窜出一些源于原著的无责任猜想，比如，这位星见和她的双胞胎妹妹一直都以闭目的形象示人，到底是生来就看不见，还是她们修炼的占星术必须要时刻闭眼？她到底需不需要用到视觉，还是像圣斗士里的沙加一样，只用第六感就可以感知事物了？

　　“你好，阿修罗族的神女，卢嘉。”九曜率先开口，“谢谢你接受我冒昧的邀请。”

　　“你好。”卢嘉努力拽回了自己发散到没谱儿的思绪，向她还礼问候，“身为天帝占星师的你，特地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九曜没有马上答话，她默默的直面着卢嘉，让卢嘉觉得仿佛有道虚无的视线，正在专注的打量她。就在卢嘉思索着是否需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尴尬，九曜又再度开口了，“能否让我为你占一次星呢？”

　　“咦？”卢嘉有些意外，虽然不太相信命定的未来，但说到算命这种事儿，她也蛮好奇的，“可以呀。”

　　一口答应下来后，她又忽然有些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到这里这么久了，居然完全没想过要让这位从未出过错的星见帮她卜算一下她未来能否成功回家。

　　不过，就算结果是能，她大概也不可能坐等；如果结果是不能，她肯定也不会信。卢嘉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她照着九曜的吩咐，站到六芒星印的指定位置上。

　　九曜捏起手印，挥动锡杖，碰撞出清脆声响。六芒星印的微光顿时变得强烈，沿着星印的轨迹开始流动。原本一直漂浮在半空中缓慢游走、却隐在暗处不怎么显眼的几个灰黑色锡球，受到光芒的牵引，渐渐加快了移动速度，开始凝聚出闪电状的光线，这些光线在星印和锡球之间，不断的闪现和交织，仿佛他们彼此正在相互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交流。

　　卢嘉心潮澎湃的看着这原本只在原著中见过的场面，在眼前被现实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注意到，始终没有听九曜说出半个字。

　　是要占卜结束才一并说吗？卢嘉记得书里不是这样的，无论是九曜还是后来的孔雀，向来都是一边占星一边就说出了预言。

　　她的疑惑刚刚浮起，连问号都没打完，锡球忽然接连炸裂成了粉末，九曜原本浮起的脚落到了地面上，却似乎没有站稳，踉跄了一步，整个人便向前扑到。卢嘉一惊，下意识的冲到她身边，正好将她接住，却因力气不足，无法稳住她，只能勉力充当了一下缓冲，两个人一起跪坐到了地上。

　　九曜浑身都在细细的颤抖，气息又急又乱，她趴在卢嘉身上缓了一会儿，撑着锡杖坐直身体。卢嘉这才看到，九曜满脸是汗，脸色嘴唇都泛着青色，她的神情却仿佛悲伤至极，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卢嘉吓了一跳，“怎么了？你没事吧？”

　　九曜紧皱着眉，扬起脸面向卢嘉，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之大，仿佛在拽着救命稻草，抓得卢嘉有些生疼，“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的星宿无法显示你的未来！”

　　卢嘉也懵了，吐槽功瞬间发动：你问我我问谁！

　　九曜见她不答，焦急的想要再度催问，却忽然呼吸一滞，顿时捂着嘴，转开脸，剧烈的咳嗽起来，甚至连眼泪的咳出来了。

　　呃，不会是被口水呛到了吧……卢嘉分心了一秒，赶紧帮她轻拍后背，安抚到，“要不要喝口水？我去叫星流……”

　　对呀，应该找人来帮忙的！卢嘉的脑筋总算上线了，她正想起身，一个熟悉的、威严的、对卢嘉而言等同于无限靠山的声音，带着叹息，在这个幽闭的空间里响起。

　　“九曜，你这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