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不死》夏日青

22、王六郎

　　至于刘秀才，因为不幸被开水泼中毁了容，彻底没了入仕的希望，更让刘秀才不能接受的是，自种桃以后，郝半仙之名开始在淄水县流传开来。

　　他的声名越传越大，与之相对的是，刘生因陷害郝半仙一事，犯了众怒，在这些愤恨的民众的推波助澜之下，刘秀才的名声越来越坏，终于惊动了上头的人，上面的人见他德行有亏，遂革除了他的功名。

　　刘秀才家本就不太富裕，被革除秀才功名之后，越发的捉襟见腹，偏偏屋逢连夜雨，以往接济过他的人，见他再无翻身的可能，纷纷找上门要求刘秀才还赊欠的银钱。

　　此时的刘秀才早就一穷二白，哪还有多余的银钱。

　　他试图和那些人讲理，这送出去的礼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我呸，那是看在你考上了秀才的份上，提前给你的孝敬，如今你已经不是秀才，凭什么收我们的礼。”

　　“这世上就没见过比你脸皮还要厚的。”

　　刘秀才被他们说得满脸通红。

　　可他实在是拿不出银两，那些人一气之下将刘生揍了一顿，又给了他三日时间，威胁他三日之后再不还钱，就剁了他的手。

　　刘生被打怕了，无奈之下只好厚着脸皮去向方生寻求帮助。

　　可方家的人早就将他视为拒绝来往的人员，一见来的人是他，如实相告，方生并不在方府，刘生并不相信，私以为是方家下人的托词，他面上笑着道了声无妨，直言愿意在此等待方生回来，方家下人见状，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毫不犹豫的关紧了门。

　　刘生皱了皱眉，这人也太无礼，哪有将客人关在外面不管的，他心中寻思等下见了方生得与他好生说道说道。

　　就这样，刘生在方家门口等了一天，硬是没能见到方生，他终于确定，方生那个铁石心肠的人是指望不上了，心底对方生越发痛恨。

　　眼见约定的日期越来越近，刘生只好厚着脸皮找上了宋家。

　　“你这负心之人居然还敢找上门来。”宋家的人对他怒目而视，刘宋两家自小定了姻亲，宋家人平日里对刘生照顾颇多，就只指望着刘生功成名就之后如约迎娶宋二娘，并好好待她。

　　让宋家人没想到的是，刘生一考上秀才，就急急忙忙的退了和宋家的亲事，扬言大官人家的正头娘子不能是个目不识丁的农家妇人，如果宋二娘愿意，他愿意纳了她。

　　妻降为妾，宋家人自然是不乐意的，没有办法，只好同意刘生退亲。

　　宋二娘生得貌美，不泛富贵人家的子弟想迎娶她，以往看在刘生有一张容易迷惑人的俊脸的份上对刘生痴心一片，可此时刘生早已毁容，宋二娘子早就看不上他，扬起锄头就向刘生砸去。

　　刘生忙溃逃，心中又惊又怒，边跑边骂：“泼妇。”

　　最后，刘生还是没能凑到银子，要债人废了他的右手，又揍了他几顿，见他不再反抗，深感无趣，就不再理会他，而刘生体弱的寡母也因受不住接连不断的打击撒手人寰，自此之后，刘生越发颓废，经常喝得晕晕乎乎。

　　直到，有一天，刘生提着劣质的酒，浑浑噩噩的来到了淄水河……

　　话说刘生最后到底如何，此事暂且不说，时间回到种桃的当天。

　　趁着人们还没回过神来，郝姒扛着两人高的桃树匆匆忙忙的向着王六郎追去。

　　眼见郝姒越跑越远，白毛猴也就是山魈急躁的拉扯着卖艺人的衣服，卖艺人拗不过它，只好抱着山魈也向郝姒追去。

　　人烟越来越少，两人高的桃树越变越小，最后变成了一根细长的竹竿，郝姒见竹竿的主人追了上来，就将竹竿扔给了卖艺人。

　　“你这人怎如此小气不就是一竹竿吗？”郝姒原打算让魇狐将这竹竿神不知鬼不觉的还回去，只是没想到这卖艺人竟然追了上来，郝姒有一种被识破的窘迫感。

　　“半仙误会了。”卖艺人接过竹竿，将怀中的山魈放到地上，笑着解释道：“这猴儿与半仙有缘，半仙若是不嫌弃，不如收了这猴儿。”卖艺人与猴儿一路相依为命，感情很是深厚，今日要将猴儿托付给郝姒，心中是万般不乐意的。

　　他叹了口气，谁叫着猴儿喜欢如此喜欢半仙。

　　“你当真舍得？”郝姒抱起山魈，笑嘻嘻的看着这个言不由衷的人。

　　卖艺人苦笑不已：“想必半仙已经知道了，这并非普通的猴儿，而是一只山魈，我早年也学过一些玄黄之术，奈何资质有限，终其一生也难有所成，这山魈是我偶然所得，它生性纯善，这些年助我良多，我实在不愿意因一己之私而耽搁了它。”

　　“你又如何能确定，它跟在我身边就不是耽搁了它？”郝姒瞟了眼自己的小身板，凉凉道：“要知道我现在还是个孩子，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不用说了再养一只山魈了，到时候为了活命，少不得多奴隶这只山魈。”

　　“半仙说笑了，以半仙的本事，你想要银子，多的是人上赶着给你。”他温柔似水的看着那猴儿道：“寻常山魈寿元不过三五十载，这猴儿若是能跟在半仙身边，未必不能得道成仙。”

　　“你这人说得我越发糊涂了？我不过是普通人，自己尚且不能成仙，何况是帮助其它？”郝姒忙将山魈放回了地上，还成仙呢，指不定又是一个看上了他这一身皮肉的。

　　“半仙何必妄自菲薄？”卖艺人用了然的眼神看着郝姒，真正的高人都是深藏不露的，如果不是被他坑了一把，半仙恐怕连种桃的神通都不会施展。

　　“……”郝姒默默的看着自顾自简直要将他夸上天的卖艺人越发无语。

　　卖艺人见他丝毫不为所动，索性一咬牙，点破他：“半仙可是连驭鬼之术都驾驭的得心应手的，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道行，将来必定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