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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幕 ...


  •   片刻后,朱醴向着门的方向望了一眼,又战战兢兢地敲了一下门,里面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他侧首凝望着周朗月:“朗月,妈妈是不是出去了?还是她不愿意给我开门?”

      话音还没落地,他也顾不上听周朗月的回答,将手上的购物袋放在地上,用两只手死命地敲起门来。

      敲了一会儿,他改用手掌拍门,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他越拍越惊恐,连声叫道:“妈妈,妈妈,快给我开门,妈妈,妈妈,妈妈……”

      周朗月见朱醴的一双手红得厉害,想要制止他,却被朱醴挣脱了。

      “妈妈,妈妈,快开门,我是小醴呀,你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想气你的……妈妈……”朱醴哽咽起来,双眼一片水汽蒙蒙,“妈妈,妈妈,你原谅我吧。”

      突然,有一阵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朱醴趴在楼梯扶手上,激动地叫道:“妈妈!”

      “我不是你妈妈,你妈妈人不在。还有你这么用力敲门干什么?你吵到邻居了。”一个中年妇女上了楼梯,走到朱醴面前,冷淡地道,“朱醴,你为什么要回来?”

      这个中年妇女是朱醴母亲的好友,就住在朱醴母亲对面,平时待朱醴十分亲切,朱醴是第一次听见她用这么冷淡的语气与他说话。

      “陈阿姨。”朱醴急声问道,“你知道妈妈去哪里了么?”

      “我哪里知道。”陈阿姨提着菜,开了自己家的门,想要进门,却被朱醴拦住了。

      朱醴哀求道:“陈阿姨,你可以告诉我我妈妈去哪里了么?”

      陈阿姨将朱醴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又瞥了眼周朗月,厌恶地道:“半个月前,你妈妈和我说她去超市里买鸡蛋,走得有点累了,想要去公园里休息一会儿,却亲眼看见你在和一个男人接吻,你亲口向他承认你是个同性恋,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你甚至和这个男人上了床。”

      “我本来还不信,劝她再和你好好谈谈,兴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又或者有什么隐情,她向我哭诉了半天,一口咬定你肯定是不会回头的。”陈阿姨以鄙夷的眼神盯着朱醴、周朗月两人,“今天看来,既没有什么误会,也没有什么隐情。”

      她指着朱醴的鼻子骂道:“你就是个不要脸的同性恋,该天打雷劈的同性恋!”

      周朗月不忍朱醴受到如此对待,他将手上的购物袋一扔,而后将朱醴护在身后,淡淡地朝着陈阿姨道,“陈阿姨,你说得太过分了。”

      “我说得过分?”陈阿姨却是笑了,“这世上有男有女,朱醴一个男人却非要和一个男人上床,这不该天打雷劈么?男人就应该和女人生儿育女。我看你这么维护他,你和他上床是不是你在上面,他在下面?你说一个喜欢被男人操的变态,活着干什么?不如去死了好了。”

      她说得急了,缓了口气:“朱醴,你妈妈当年难产了两天一夜才生下的你,你们家条件不宽裕,她不敢吃好的,不敢穿好的,为了让你能有更好的成长环境。你知不知道她为了送你去补习班,曾经好几个月没吃早饭,还因为贫血晕倒了?她费劲心力地把你养大,你却令她这么失望,你就这么回报生你养你的妈妈?”

      她眼睛几乎起了火:“朱醴,你说你对不对得起你妈妈?”

      “我……”朱醴堪堪吐出一个字,陈阿姨扫过俩人的面容,“闪开,你们挡着我了。”

      朱醴、周朗月俩人就挡在陈阿姨家门前,以致于陈阿姨进不了门。

      朱醴双眼含泪:“陈阿姨,你说得没错,我对不起我妈妈,你可以告诉我妈妈去哪里了么?”

      他说着,脑中蓦地窜过一个猜想,他抓了陈阿姨的手:“陈阿姨,我妈妈没出什么事吧?”

      “她能出什么事?你还盼着她出事不成?”陈阿姨冷笑道,“她好着呢,只是因为不想再看见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早就搬家了。”

      朱醴反驳道:“不会的,妈妈怎么会突然搬家?”

      她指了指对面的门:“里面现在是空的,你不信可以自己开门去看,你不是有钥匙么?”

      朱醴确实有钥匙,但他怕妈妈生气,不敢用钥匙开门。

      他慌乱地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来,因为手抖个不停的缘故,怎么也不能顺利把钥匙插进钥匙孔中。

      周朗月取过朱醴手里的钥匙开了门,门一开,门里面再也没有遮掩,如同陈阿姨所说,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朱醴疾步冲了进去,客厅里没有母亲的身影,推开母亲卧室的门,卧室里也没有母亲的身影,甚至没有一件家具。

      厨房门、阳台门、厕所门都开着,一眼能望尽。

      他怀着最后的希望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他自己的房间满满当当的,什么都没有少,和他那天开心地出门去见周朗月那天一样。

      ——与别的房间相对比,这显然是莫大的讽刺。

      他登时落下泪来,察觉到周朗月握着他的手的力度,他转身扑到了周朗月怀里,哭道:“朗月,妈妈不要我了,妈妈真的不要我了。”

      由着朱醴哭了一阵后,周朗月柔声道:“你书桌上好像有一封信。”

      朱醴抬眼望去,视线穿过蒙蒙水汽,确实能看见书桌上有一封信。

      这封信是妈妈留给我的么?

      朱醴从周朗月怀里钻了出来,忐忑地走到书桌前,将那封信拿了起来。

      这封信装在一个普通的牛皮纸信封里,他取出信,信上赫然写着:

      朱醴,我不想看到一个同性恋的儿子,这令我恶心,更让我觉得对不起你死去的爸爸,你爸爸死了不到一年,你就变成了一个同性恋,我死后怕是没脸见你爸爸了。

      我搬家了,你别来找我。

      除非你能改掉同性恋的毛病,不然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

      朱醴的泪水接连不断地坠落在信纸上,上面的字迹逐渐晕开了,末了,一个字都看不清了。

      周朗月用指尖擦着朱醴沾满泪水的眼角,道:“朱醴,你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试试吧。”

      “对呀,我还可以给妈妈打电话。”在周朗月的提醒下,朱醴终于想起来,他还可以打电话给母亲。

      他颤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在朦胧泪眼中按下了母亲的电话号码。

      电话“滴”地响了一声,他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妈妈。”

      没想到,下一刻通过电波传过来的并不是半个月不见的母亲的声音,而是一把甜美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妈妈竟然换了手机号,为了不想看到我,所以才换了手机号。

      朱醴的心脏顿时疼得厉害,他将信与手机抓在手里,登地冲出了门。

      对面陈阿姨的门早已阖上了,他用力地敲着陈阿姨的门,含着哭腔问道:“陈阿姨,我妈妈搬去哪里了?”

      “别敲了,可别把我家的门敲坏了。”陈阿姨在门背后阴阳怪气地道,“你妈妈搬去哪里了,我怎么知道,你这个变态的同性恋更不配知道。”

      周朗月追上朱醴,听见陈阿姨这么回答,颇为不悦地问道:“朱醴的妈妈是什么时候搬的家?”

      陈阿姨懒得再与朱醴废话,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就她看到你和朱醴接吻的那天,她向我哭诉完,就搬到附近的一个小旅馆去了。你妈妈这么省吃俭用的一个人,因为不想再看到你这个同性恋,竟然花钱住旅馆,可见她对你失望至极。又过了三天,她找到新的住处就搬走了。”

      妈妈竟然厌恶我到了这个地步,连一点见面的机会都不给。

      想到这儿,朱醴浑身没了力气,要不是周朗月及时将他扶住了,他早就摔倒在地了。

      周朗月抱紧了朱醴,柔声道:“朱醴,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朱醴不说话,不动作,双眼空茫茫的,连眼泪都不流了,左手却将手机、信抓得很紧,指尖近乎要嵌进手机屏幕里。

      周朗月怕朱醴伤着自己,想要将手机、信从朱醴手里抽出来。

      “朱醴,松开。”周朗月低头亲吻着朱醴的手指,“会疼的。”

      朱醴默然不语,在周朗月的亲吻下,松开了手机与信,周朗月便将它们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紧接着,周朗月半拖半抱地将他弄到了楼下,朱醴却望着一点虚空:“朗月,我们忘了把给妈妈买的菜、水果和饮料拿下来了。”

      “嗯,是我不好,我这就上去拿。”周朗月抚摸着朱醴的额头,“朱醴,你在下面等我。”

      “你手还没好透,我和你一起上去。”朱醴脸上一片茫然,却抓紧了周朗月的右手不放。

      周朗月不愿违背朱醴的意愿,只能应了:“好,我们一起上去。”

      俩人和刚才上楼时一样,一前一后地走着。

      到了朱醴母亲的住处,朱醴走过每一个地方,珍视地用手抚过,然后一扇扇地关上房间门,最后关上最外面的门。

      他将脸贴在门上,唇角微微勾起一点苦涩的笑意:“妈妈,再见。”

      他收回钥匙,踮起脚尖来,轻轻吻住了周朗月的唇瓣:“朗月,带我回家。”

      “嗯,朱醴,我带你回家。”周朗月温热的气息覆在朱醴脸上,将他的脸熨热了。

      俩人各自提着一购物袋的食物下了楼,慢慢地走到小区门口,而后打了辆出租车,回了家。

      周朗月堪堪踏进门,朱醴马上从背后抱住了他,闷声道:“朗月,抱我。”

      周朗月放下手中的购物袋,回过身去,关上门,牵了朱醴的手,将朱醴带到床上。

      朱醴急急地喘着气,也不知是舒服还是难过,没多久便低低地哭了起来,只双手双脚缠着周朗月不放。

      结束后,朱醴仍旧缠紧了周朗月,好似生怕周朗月被人抢了去。

      “朗月,我爱你。”朱醴含情的双眼潮湿着,嘴唇也是水光润泽,而且红得扎眼。

      “朱醴,我也爱你。”周朗月吻了下朱醴的唇瓣,又抚过朱醴汗津津的后背,“我带你去洗澡吧。”

      “嗯。”朱醴点点头,站起身来,随周朗月进了浴室。

      周朗月将自己与朱醴上了沐浴露,冲洗干净后,又放了一浴缸热水,自己先进了浴缸,才去拉朱醴的手。

      朱醴也进了浴缸去,后背贴着周朗月的心口,周围的热水由于被俩人占据了原本的空间而微微溢出了一些,流淌开去,将米黄色的地砖濡湿了。

      朱醴陡然转过身来,将右耳抵在周朗月的心口,倾听着肌肤下的跳动。

      也不知听了多久,他好像睡了去,又好像还清醒着,与母亲共同的回忆在脑中仿佛走马灯一般一帧一帧地播放着。

      在他自己原来的世界,他的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而父亲认为是他害死了母亲,从来都不曾主动与他说话,反而待他的同胞哥哥很好。

      父亲也没有续弦,每到母亲的生辰与祭日,他都会喝得酩酊大醉。

      平日里严肃,难亲近,进退有度的父亲,酩酊大醉后,便会毫无形象地念着母亲的闺名发疯似的砸东西,与十里八乡的疯子全然没有什么区别。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母亲的关怀,他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起初他不过是怕被识破身份,才喊那个陌生的中年妇女“妈妈”,后来,特别是在遇见周朗月之后,他慢慢地认同了他有一个母亲的事实,并且与母亲渐渐亲近了起来。

      而现在,母亲不要他了。

      周朗月的心跳声令朱醴平静了下来,朱醴怕周朗月担心,抬起头来,唇角僵硬地牵动了下:“朗月,我饿了,你做菜给我吃好不好?”

      冰箱里已经空了,周朗月怕刺激到朱醴,犹豫着是否要将今天在超市买给朱醴母亲的食物下锅,又听朱醴道:“你把今天买的菜做给我吃吧。”

      “好。”周朗月温柔似水地道,“水有些冷了,你还要再泡会儿么?”

      “嗯。”朱醴哭了一通,鼻音极重,鼻尖也红了,瞧来十分可怜。

      周朗月亲吻着朱醴的眉心道:“我给你换水吧。”

      周朗月将浴水放掉了一些,又开了热水,待水温适宜,他才出了浴缸。

      浴室里雾气腾腾的,周朗月的身影不久便被雾气掩盖住了大半,朱醴不由心慌,胡乱地去抓周朗月的手。

      周朗月走回朱醴面前,疑惑地道:“怎么了?”

      朱醴摇头道:“没事,朗月,你再吻我一下。”

      周朗月伸手扣住朱醴的后脑勺,将朱醴的唇瓣往自己压去。

      朱醴的唇瓣分外柔软,周朗月吻了吻,那唇瓣便分了开来,朱醴嫣红的舌尖随即胆怯地探出了一点。

      周朗月听见朱醴再次发出哭泣般的低吟,便将舌尖松开了,又抚摸着朱醴湿润的刘海道:“朱醴,你不要泡太久,泡太久会头晕的。”

      朱醴答应了:“我知道了。”

      “那就好。”周朗月拿起浴衣穿了,一面穿,一面提醒道,“地上很滑,你出来的时候,要当心点。”

      说完,他就出了浴室去。

      朱醴茫然地望着眼前袅娜的雾气,猛地把自己整个身体沉入水中。

      他本能地阖上了双眼,所以双眼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在水中,所以双耳也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逃避似的什么都不去想,末了,却是想起了周朗月。

      ——眉眼温柔,清朗如月的周朗月。

      我爱周朗月。

      思及此,他不由自主地从浴缸中出来,沾了水的地砖如周朗月所说十分湿滑,他险些滑倒了,幸好用手扶住了浴缸壁,才勉强站稳。

      他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浴室,朝着厨房走去。

      周朗月正在洗西蓝花,他就趴到了周朗月背后,软着声音唤道:“朗月,朗月……”仿若是小孩子在撒娇一般。

      周朗月回首一看,只见朱醴浑身不着寸缕,没有穿浴衣,甚至连拖鞋都没有穿。

      朱醴身后是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子。

      周朗月也顾不得自己的右手还没有好透,将西蓝花一扔,立刻将朱醴打横抱到沙发上,又匆匆从浴室拿来了浴巾与浴衣。

      周朗月将朱醴的前胸、后背、手脚擦干,又朝朱醴道:“抬手。”

      朱醴依言抬起了手来,周朗月便用浴巾擦过他的腋下。

      被周朗月一擦,腋下有点发痒,朱醴不禁启唇笑了。

      周朗月不愿舍得斥责朱醴,只能叮嘱道:“虽然快入夏了,但天气还不算热,你不能不把自己擦干,不能不穿浴衣,也不能不穿拖鞋就出来,地板很凉。”

      周朗月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是夏天也不行。”

      朱醴乖顺地点着头,他只想着周朗月,想快点看见周朗月,想到周朗月身边去,完全没有意识到应该把自己擦干,应该穿上浴衣,应该穿上拖鞋。

      他伸手揽住了周朗月的脖子,含情的双眼眼波流转,语调柔软地道:“我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你,就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你。”

      朱醴的表白使得周朗月满身满心都是甜意,仿若饮了一大杯蜂蜜似的。

      周朗月俯下身来,拨开黏在朱醴额头上的湿发,压着朱醴亲吻。

      吻了一阵,周朗月松开朱醴,含笑道:“我去做菜,最多一个钟头就可以吃了。”

      “嗯。”朱醴软倒在沙发上,维持着被周朗月亲吻的姿势,“要是一个钟头后,还不能吃,我就把你吃掉。”

      朱醴这话毫无威胁性,反而蕴着旖旎。

      周朗月用眼神将朱醴浑身上下逡巡了一遍,轻笑道:“应该是我把你吃掉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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