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魂歌》非道

7、结伴

　　上官珏是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的舞飞云已经百分百的肯定，他不是正常人！
　　自他们从破庙出发已经有4个时辰了，他就知道一直不停的往前走，这期间，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只是自顾自的一直走他自己的。也不说到底要去什么地方，但是以方位来看，他们是离舞家庄越来越远了。
　　终于撑到极限了，舞大少爷大声的一吼。
　　“够了！我不走了！”
　　说完，他就一屁股坐在边上的一块石头上，脸上坚决的写着：我死都不会再走半步几个字。
　　上官珏看了他一眼，随后也捡了一块较干净的石头坐下，不语的看着前方发呆。
　　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休息一下的舞飞云双手无意识的扇着微弱的风，发牢骚的自语着：“这究竟是什么鬼天气？热死人了，现在要是有一碗酸梅汤就好了，最好还是冰镇的。”这么自言自语着，舞飞云突然想到了家里。
　　这个老头子，当真是不要他了？他已经出来这么久了，也没有见到他派人出来找他！
　　不由得有些沮丧，舞飞云觉得又热又累又渴又委屈，眼角竟然隐隐有泪光泛出。
　　早知道他就不和爹吵架出来了，为了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和老爹吵架，如今弄的自己落如这般地步，实在是不值得！
　　后悔的情绪越来越浓重，他抬头唤了一声发呆的上官珏：“喂！我们究竟要去哪里啊？”
　　上官珏因为他的问题看了他一眼，随后慢吞吞的转过头，低声的说了一句：“不知道。”
　　他的声音不大，也足以使舞飞云听清楚了。
　　“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回答？不知道你就准备这么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死为止？！”
　　真的够了！他的大脑构造与他们普通人有什么不同吗？怎么思维方式这么奇怪？
　　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死为止？
　　上官珏自嘲的一笑。
　　呵！这个舞大少爷也不是真的一点脑子也没有嘛！
　　他现在的状况，真的是这样。
　　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什么地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哪里，只有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死的那一刻为止了。
　　那是多么无奈的选择？
　　世间如此之大，竟然完全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原来天地再广，在已经被囚禁了内心的人看来，也不过是个更加广阔，这世间最广阔的牢笼。
　　没有挣脱的一天的牢笼啊。
　　悲戚的想着，上官珏对于舞飞云的大声叫嚷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一个人呆呆的看着远处的树木，浮云。
　　但是舞飞云可没有兴趣陪他在这大太阳下看树木和浮云。他冲到上官珏的面前，遮挡住他的视线，大声的咆哮：“你可以不知道，我不可以！这么大的太阳，你这么一直走啊走的，不用走死也会死在半路上，我没兴趣陪你再继续疯下去了，你随意！”说完，舞飞云头也不回的走掉。
　　“等一下。”
　　上官珏突然出声唤住他，本来舞飞云并不想理会他。但是由于几乎没有听过上官珏主动和自己讲话，舞飞云终究是停下了脚步。
　　他到是想知道事到如今，他究竟还会有什么话跟他说。
　　上官珏走到他身边，自怀中掏出一个锦袋，放在舞飞云的手中。
　　“你出门没有带钱吧？”
　　淡淡的一句，算是解释，舞飞云看着他，失了神。
　　“那你自己呢？”
　　这个人脑子有毛病？他把钱都给了自己，那他怎么办？
　　上官珏听到这句话笑了一下，笑的很飘忽，他很温柔的看着舞飞云：“我要钱干什么？”
　　要钱干什么？
　　这个问题好！
　　那他吃饭干什么，睡觉干什么，上茅房干什么？
　　舞飞云觉得他在和一个疯子讲话，他和他之间根本没有办法沟通！
　　上官珏却不理会他眼中的嘲弄，他是很认真的在问：“我不能去客栈，不能去市集，不吃饭，不睡觉，我要钱干什么？”
　　现在舞飞云觉得自己是白痴！
　　没错，以上官珏现在的情况，不能住栈投宿，有钱都没有地方花，他要钱干什么？
　　想明白这一点，他突然很想笑，他们这段对话很滑稽，他自己更滑稽，他在和一个他完全没有办法理解的人讲话，讲的都是废话，问的都是白痴问题。
　　没错，他舞飞云一直都没什么贡献，就是个大米虫。但是他对自己的头脑一向都很自负。他不是不能做，只是不愿意做。
　　但是现在和上官珏说话，他觉得自己就是白痴！
　　他静静的看着依然满面笑容的上官珏，将手中的锦袋丢回去。拍拍手，再次坐到刚才的石头上。
　　“本少爷也不去客栈，不去市集，不吃饭，不睡觉，我要钱干什么？”
　　舞飞云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有笑，更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如欣赏，向往，佩服，或者更多。
　　上官珏没有兴趣去仔细的观察舞飞云的眼睛，他接住袋子，不解的看着后者，慢慢的，他收起袋子，不发一语的再次发呆。
　　舞飞云的意思很明显，他也不住栈，不进集市，不吃饭，不睡觉，就是他不走了！他要继续跟着上官珏，他怎样他就怎样，既然一样，自然也就用不着银两这种东西了。
　　上官珏知道，但是却不明白为什么。
　　这个大少爷不是吃不了苦的吗？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他难道不知道跟着他是很危险的事情，也是很辛苦的事情吗？

　　只是，这位大少爷是真的不知道，他不知道跟着上官珏有多危险，也不知道跟着他有多么的辛苦，他只是知道，他对于上官珏很好奇，他很好奇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就象当初他寻找上官珏的理由一样，他就是好奇而已，但是这些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于是，很怪异的一对组合，就在很奇怪的气氛下继续走着，没有目的地，就这么一直一直的走着。

　　山谷中，上官月和果情的状况也很糟糕。
　　那天，上官珏绝望之下弃剑而走，等到上官月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官珏已经失去踪迹了。
　　果情呆呆的看着手中染血的剑，坐在湖边，一坐，就坐了3天。
　　这3天，她不吃不喝不动，就象是石雕一样呆呆的坐在那里。
　　剑上的血迹没有被抹去，依旧残留在泛着青光的剑身上，森冷森冷的剑光映衬着有些刺目的猩红，凄厉的有种诡异的感觉。
　　这是，上官珏的血。
　　她还记得这些血喷溅到她的脸上的时候的感觉，还记得当时那双眼睛中绝望的情绪，还记得他颤抖的身体和温暖的体温。在小溪边的夜晚，那么专注的对视，那么安静的拥抱。
　　一切一切都令她没有办法忘记。
　　如今，留下的只有已然冰冷的鲜血。
　　她隐约中知道自己失去了某些东西，某些明明一直就在她的身边，她曾经拥有过，但是却没有珍惜的东西。
　　她开始回忆，回忆她们两年的夫妻生活，回忆那段她觉得荒谬至极，从来没有真正去体会的生活。

　　上官山庄有很多的桂花树。
　　似乎是因为上官云灭的妻子很喜欢桂花的香气，所以他下令山庄内到处都种满了桂花树。每当八月一至，徐风拂过便是满庄花香，浓郁的令人陶醉。
　　上官珏也很喜欢桂花的香气，这些都是后来果情听山庄的管家说的，对于她的这位丈夫，她所知道的，大概并不比外面的三姑六婆多多少，甚至还有可能连她们都不如。
　　她只是记得，有一次无意之间经过□□的时候，看见上官珏斜倚在一株桂花树下发呆。
　　那幅画面，她一生都不会忘记的。
　　那美的象诗一样的画面。
　　不曾见过哪一个男人会有象上官珏一样的气质。沉静如风，浩瀚如海。他象是一口古井，深沉到无波无澜，所有的一切在他的身边都显得好平静，他就象桂花一样，有精神安定的功效。
　　他依旧是一身的白衫，印象中他似乎很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几次见他都是一身的白色，不过不可否认，他实在很适合这种颜色，在淡黄的花朵的映衬下，隐约有一种象是光环的错觉，风仙道骨，她第一次明白为什么他会被称为江湖第一人。
　　他凝视着头顶上的桂花，看着那些淡黄色的小花朵，嘴角隐约扯出一个很漂亮的弧度。
　　她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而出现这么温柔的表情，但是知道一定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因为虽然他几乎每天都带着笑容，但是那种笑容更象是一个面具，很少会有这么真实的笑容出现。
　　于是在那一刹那，她无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只是看着如此无芥蒂笑着的上官珏，嘴角，也扬起了一个美丽的弧度。
　　那是独自微笑的上官珏。

　　上官山庄的名头在江湖上真的很响，而名头响的地方，永远都不会缺少麻烦。就是你自己不愿意沾惹，它们还是会自己找上门来。
　　特别是上官月在江湖上的名头也不小，他那一身武功为他招惹了太多的是非。大家总是不相信当年的上官云灭真的有能力独立对抗整个江湖，对于如此神奇的武功自然都充满了好奇，而上官月狂放，嚣张的态度使得他在江湖上的评语更是褒贬不一，对于这种人，无论是有心结交的，还是看不顺眼故意找茬的，都不在少数，所以上官山庄可以说是门庭若市，每天上门挑衅的，拜访的，络绎不绝。
　　上官月对于与人相处一向都没有什么耐心，所以自然是不会去见那些人，就算是有人来挑战，他也依旧是冷冷的瞥人家一眼以后，不屑的一笑：“你还没有资格和我动手。”扔下这句让人发疯的话以后就很率性的离开了，独自留下人家在那里咒骂他狂傲。
　　就是因为上官月的性格，得罪的人与帮助的人几乎是一样的多，上官珏每天光要应付这些人就已经相当的辛苦了。更别提，三大山庄的人再时不时的来联络一下“感情”，顺便来查看查看。上官山庄的当家的确不是一般的人当的了的。
　　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上官珏有过半点的抱怨与无奈，山庄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几乎都是亲自过问，而且就是有本事将一切都处理的妥妥当当，就果情所见的，他即使是面对再无理取闹的人，都有本事保持一张温文儒雅的笑脸，轻易的将来人打发。
　　记得有一次，一个刚学成下山的小伙子来找月比武，在山庄门口等了足足三天三夜，由于上官珏和上官月两个人都不在家，所以管家好意的劝年轻人离开，谁知竟然被对方误以为上官家看不起他，不肯应约，于是一直在上官山庄门口叫嚣，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任何人，无论是威逼利诱都没有办法将他打发，直到上官珏回庄，不过是在山庄门口和他说了几句话，自此，那个年轻人成了山庄的护院。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很多。上官珏实在是一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人，他的思绪永远都比别人全面，他的毅力永远都比别人来的坚强，他所能承受的，也永远比别人多的多，惟有情一个字，却几乎毁了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