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赖》顾不见

4、第 4 章

　　昏暗狭窄的室内，身穿白色T恤的少年静静地站在画架前，手里握着画笔，他跟前的画布却是一片浑浊的颜色，像是把所有颜色都往上抹了一遍，看上去既凌乱又肮脏。
　　少年微低着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双眼，他头顶上的那盏灯异常暗淡，像是要坏掉一样。

　　叩叩叩……
　　右侧传来一阵敲击声，安静站着的少年忽然有了反应，他抬起头，沉静且黝黑的双眸看向那扇坏掉的窗户。
　　谁也不知道那扇窗坏掉了，只有他和她知道。

　　少年转身，从旁拿起一根长棍，费了一番功夫把窗用力往外撑开一点缝隙，随后把一侧的木梯一点点，一点点挪到窗户下面。
　　最后他站定，抬头看着那扇窗洒进来的霞光，刚刚还静谧的像一潭深湖的眼里，隐约泛起了一丝期盼的涟漪。

　　没多久一个小脑袋出现在窗前，那张沾了点灰小脸伴随着霞光，映在了少年的眼中。
　　“你怎么总是在这里？”
　　少女清脆响亮的嗓音与这幽暗的室内格格不入，随后她身姿矫捷，没多久就顺着木梯爬了下来。

　　看着少女忙着拍去身上的尘土，少年撇撇唇，挪开视线的同时回了句违心的：“你怎么又来了。”
　　“我才不想来！”少女说着，立刻走到少年跟前抬手捧着他的脸，强行让他别过头：“让我看看好了没？”
　　少年毫不客气的掰开她的手：“没好。”

　　“你骗人！明明已经好了！”
　　“我头还很晕，所以没好。”
　　“你！”
　　看着少女因为愤怒而瞪得圆溜溜的大眼，少年的嘴角漏出一缕笑意，又很及时的淡了。

　　“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少年不露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少女拉了张椅子坐下，揉了揉自己的脚：“今天练舞练得比较晚。”
　　“你还跳舞？”
　　“对啊，芭蕾哦~”
　　“……”
　　少年不作声，眼底却闪过一丝鄙夷。
　　这个野丫头怎么可能……

　　“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
　　“？”
　　……
　　“你怎么了？”岑念问。
　　傅景迟看着岑念那双满带疑惑的眼，微微一愣，不自觉地回了句：“没什么。”
　　岑念也没多想，抬手看了眼表：“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往回走，没走几步傅景迟就跟了上来，她觉得奇怪，转头看了他一眼。
　　傅景迟笑了笑：“一起吧，我也是这个方向。”

　　岑念扬起眉，半开玩笑：“你这样真的很像……”
　　她说到一半想起“跟踪狂”这三个字不适合开玩笑，所以没继续说了。

　　不过傅景迟还是听明白了，他眨了下眼，微笑中多了几分轻快：
　　“你或许可以换个形容，比如……跟屁虫？”
　　岑念一愣，随即笑了：“这形容过于可爱，不适合你。”

　　虽然岑念对傅景迟还有所怀疑，但好歹也是邻居，没必要表现得过于明显。
　　于是她没说什么，转身径直往前走，算是默许了傅景迟说要一起走的提议。

　　傅景迟也没说话，自顾跟上了，不过并没有和岑念并肩，一直保持着稍后一点的距离。

　　走了一段，傅景迟突然问：“你不累么？”
　　岑念觉得奇怪，因此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不累啊。”

　　这才几步路，想当年她可是出了名的运动神经发达，就这么点路怎么可能会累。
　　不过他不知晓这段历史，所以问这问题，也算合理。

　　随后岑念才留意到傅景迟的视线，顺着视线看去，原来是她脚上的高跟鞋。
　　“你是说我的鞋？还好，已经习惯了。”岑念说着，还踱了几步，表示自己完全hold得住。
　　“那就好。”

　　接着两人继续往前走，没多久傅景迟又轻轻地问了句：
　　“岑小姐练过芭蕾？”

　　傅景迟话里的两个字触到了岑念的神经，她顿时蹙了下眉：
　　“为什么这么问？”
　　“刚刚那首曲子。”

　　“啊……”岑念舒开眉，语气平淡的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被家里逼着练过一阵，现在的小孩不都这样吗，被逼着学一堆有的没的。”

　　说完，傅景迟一直没有回话，岑念感觉气氛有些微妙，却又不想回头去看他，只能继续装作不在意的往前走。

　　接着是一路沉默，岑念一直想找话题却找不到，最后余光瞥见一座带有小院落的老房子，才找到了话题：
　　“我小时候住过这种房子，当时没觉得，现在想想还挺怀念的。”

　　本想着这个话题的延展性还不错，能聊聊小时候玩什么之类的，结果傅景迟却：
　　“你小时候也是个安静的小孩？”

　　出乎意料的回应让岑念愣了半晌，一般人不都会附和或者说自己的经历么，他倒好，直接拐了个大弯，180°的那种。
　　想着前面还有一段路，冷场不太好，岑念随便回了句：“是啊。”

　　岑念一直没有回头看，所以没发现傅景迟听完她的回答后，忽地嘴角上扬，眼里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笑意。

　　又走了一段路，眼看这段路快结束了，傅景迟看着岑念走在前的背影，笑容也淡了一些。

　　今天气温虽然高，但好在有风，不至于觉得闷。
　　微风从不远处的路口闯入，拂过她的长发，傅景迟走在后面，风中掺杂着一些细微的浅香，让他有些恍神。

　　心底像是有什么跃跃欲出，但很快勉强平息了。
　　还不是时候，他想。

　　这段路不长也不短，到达巷子出口的那一瞬间，岑念看着车水马龙的开阔大街，暗暗舒了口气。
　　总算结束这段尴尬的时间了。

　　岑念转身看向傅景迟，摆出一脸礼貌地微笑：“那就……再见了？”
　　这下他总没有借口说什么一起走了吧。

　　然而傅景迟却问：“你要回画廊吗？”
　　岑念愣住了，扬起的唇角也僵了一下。
　　他难道还想让她载他一程啊？

　　“我车就停这不远，要不……”“不用，我是开车来的。”
　　原来他是想载她一程……
　　岑念因为自己的小误会，莫名有些尴尬。

　　傅景迟微笑着点了下头：“那好，路上小心。”
　　“嗯，路上小心。”

　　岑念顿时如释重负，连语速也比平常快了一点，说完转身就走，还特地控制了一下步伐大小，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像逃跑一样。

　　直到她回到车上才突然醒悟。
　　她干嘛要这么小心翼翼啊……傅景迟又不是什么特殊人物，自己一定是热昏头了。
　　岑念匆匆下了定论，发动车子准备回家，这时手机响起。
　　跟叶芸不欢而散后她心情本就不好，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岑念冷着脸戴上蓝牙耳机，电话接通后，双手不由得握紧方向盘：
　　“爸，我知道了，今晚会去的。”

　　与此同时，傅景迟也回到了自己的车上，从手机里翻出未接电话，打回去。
　　一接通，手机那头就传来了一道男声，语气并不是询问，而是答复：

　　“已经确认了，是她。”
　　车内没有开灯，傅景迟的脸在昏暗中仿佛蒙了一层黑雾，模糊不清。

　　随后抬眸，视线像是落在了很远的地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