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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四零 ...

  •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天还没亮群臣候在二回门外,朝服外面都还罩着外衫御寒。胡成亮与孙鸿挨得很近不知在讲些什么,无非是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容澈与容烨礼分坐在两辆马车里,许多攀附的人自然要去给靖远王府的大公子问安,魏长东也在这时请见了清平郡主。

      一进马车里,魏长东便压低声道,“我听到风声昨夜里陛下震怒,说是因为吏部的事情。”他撩开窗帘一角朝着孙鸿看去,此刻的孙鸿又与裴献在寒暄,他又去看站在昏暗里的崔御史,道,“瞧崔博涛的架势今日朝堂怕是不安生。”

      容澈淡道,“国公家门不出也能耳听八方。”

      魏长东略显无奈道,“自父亲回京后府里异常平静,连我都猜不透父亲的打算,看样子父亲是有心提防着我。”

      “你自己小心。”

      魏长东笑容爽朗,“我也该下去了,容烨礼虽是你兄长但此人心胸狭隘,你在王府里也要多加小心。”

      容澈颔首,目送魏长东走下马车。东方有了日出的迹象,朝闻殿里公公出来宣群臣进殿,群臣在大殿内列班后,女皇方在李公公的搀扶下踏进殿,群臣立觉一股威压罩在了头顶上,压得群臣呼吸谨慎只敢用余光去瞥女皇的靴底。

      群臣屏息凝神待女皇坐好,才跪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皇俯视群臣声音透着冷意,“你们一个个都是朕的好臣子国之栋梁,可都瞒着朕做了些什么?你们跪这朝堂之上有几个人心里是真心对朕的?朕与你们日日相对十几年,原来见着的都是些虚情假意,朕就问你们一句,这大夏难道就不是你们的大夏吗?”

      “臣等罪该万死。”众人趴伏在地不敢起身,总感觉女皇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瞧女皇这风雨欲来的架势都怕会引火烧身。

      “你们是罪该万死。”女皇声音更冷,“崔博涛,朕知道你有话要说,那就出来说,朕今天让你一次说个够。”

      崔博涛毫不畏惧,出列跪拜,起身道,“臣要弹劾吏部尚书孙鸿触犯夏律‘六脏’之法。”

      孙鸿虽对弹劾一事早有耳闻,但崔博涛这罪名可安得够大,他忙喝道,“崔大人你不要含血喷人。”他慌忙出列又道,“陛下,微臣自掌管吏部以来恪守尽职,万不会做出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请陛下明察。”

      女皇冷笑,“还有谁要出来,都一并出来吧。”

      御史班列再出一人,跪地道,“臣弹劾吏部尚书及其左右侍郎,以权谋私巧立名目,更欺上瞒下祸乱朝纲。”

      孙鸿忙狡辩,“御史台一向与老臣结怨,这才是真的以权谋私。”

      御史班列再出继续弹劾吏部,众人心知肚明这吏部怕是要变天了,何况孙鸿近年来变本加厉,沦落今日也是咎由自取,此刻最重要的是揣摩圣意,见机行事。孙鸿还在狡辩,女皇冷眼旁看不置一词。

      孙鸿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直往下掉,慌不择路,一心想将此事朝着私愤上引,却忘了圣意莫测,大殿之上只有他一人还在说,周围更是静的可怕。

      “陛下,老臣是冤枉的请陛下明察。”

      “你想要朕明察是不是?好,朕便遂了你的心愿。”女皇居高临下,朗声道,“来人先将孙鸿暂收大牢听候发落。”

      “陛下,老臣是冤枉的。”孙鸿哭喊着被拖了下去。

      “元嘉。”女皇叫道,容泠出列跪拜,“朕命你五日之内彻查吏部,凡牵扯此案者一律问罪决不轻饶。”

      “儿臣领旨。”

      “朕的吏部已经烂到根子里去了,那朕的礼部呢?工部呢?”礼部尚书与工部尚书赶紧出列跪拜,高呼有罪,“放心,御史今次弹劾的折子里没有你们,但是,朕的御史又好到哪里去?弹劾书令史只手遮天真是好大的笑话。”她又道,“清平。”

      “臣在。”

      “朕命你将朕的御史台好好整肃,朕要的是监察百官以正视听的御史台,要的是一个个正直的御史来为朝廷所用,而不是捕风捉影为所欲为的御史台,你记住了吗?”

      “臣领旨。”

      “朕今日当真悲痛。”女皇满脸疲惫,“都起来吧。”群臣起身后她又道,“尔等当以此为鉴,切莫心存侥幸行再不轨之事。”

      “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尔等可还有奏请?”

      礼部尚书钱恕出列禀道,“科考将至,今年进士科人数最甚,学子也已陆续进京,今年主审人选还请陛下定夺。”

      “元嘉此次整肃吏部乃保朝廷官员根基,正好让她也一并主审今年科考,多为朝廷选拔可用人才。”

      “儿臣领旨。”

      “朕有些乏了今日便到这里,尔等回去自当躬身自省报效朝廷。”女皇起身由李公公搀扶走下高台,在群臣的跪呼中走出了朝闻殿。

      今日朝堂上的波折传到常宁王府时,容澄正在书房里与白青桐各自看书,惊雨进来禀告后,她只笑道,“皇姐一石二鸟。”

      惊雨问道,“此次科考可有什么文章?”

      她摇头道,“倒不会有什么文章,只是皇姐可借此插手礼部事宜,再利用吏部的案子威慑兵部肃清朝纲。”

      “公主初回京城根基不稳,陛下只给了五日会不会太短了些?”

      “正是因为根基不稳陛下才只给她五日,也是不想皇姐与三省六部有太多的牵扯,但以皇姐的能力五日足够。”

      “陛下心思难测,也幸好郡主不用费心上朝。”

      “咱们常宁王府可是出了名的逍遥。”她又笑道,“不过有一事我还得拜托皇姐,只是此时还不是时候,待到皇姐这阵子忙宣我进宫再说。”她望了眼安静冷清的白青桐,对着惊雨道,“你下去吧。”即又看起书来。

      容泠行事雷厉风行初到吏部便马不停蹄的审问,果然不出她所料,刘长青只是迫于孙鸿才与其同流合污,整个案件有御史弹劾在先又有刘长青证词在后,孙鸿因为罪魁祸首判处秋决其余涉案人等按罪论处,群臣同僚一阵唏嘘不已。

      除了此次震惊朝野的大案外整个京城稍显风平浪静,国公府依旧闭门谢客,魏国公更是以身体抱恙推脱一切应酬。靖远王府也是寂静无声,除了参朝外,容烨礼与容澈几日都难得一见,各怀心思各为其主。

      只有常宁王府的安乐郡主偶尔带着白青桐郊外出游,二月春风吹满枝,桃花盛如朝霞,容澄骑在马上漫游城外青山,春雨如酥,浅草没蹄,酿成春色,此情此景令白青桐也是心情大好,容澄不敢骑的太快她便也慢慢的跟着。

      容澄看出了白青桐此刻的心情,便道,“你放马一游我在这里等你。”

      白青桐一愣,道,“阿澄不必如此。”

      容澄眉梢带笑,眸光熠熠,“若是腿脚方便我绝不会浪费这大好风光,有夏风与冬歌在你不必在意我,放心驰骋此地。”

      白青桐不在推辞打马而去,骏马疾奔恣意酣畅,景色自眼前迅速掠过,却分毫不差的落尽眼底,很快白青桐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容澄眸光暗了暗,眉峰一拧即又平复,身后有哒哒的马蹄声传来,直至近前那道淡漠又不疾不徐的声音才响起。

      “如此放任,堂姐当真付了真心。”

      容澄回眸含笑,“怎地有时间来找我闲聊,不用管那些朝堂上的事情?”

      “多日不见特地前来给堂姐问安。”她又正色道,“堂姐可知今日朝堂上出了什么事情?”

      见她神情如此,容澄自是敛去了笑容,“发生何事需要你亲自跑一趟?”

      容澈声音低了几分,却依旧不紧不慢的道,“陛下将裴清扬放进了工部。”

      容澄眉峰一拧,说道,“工部尚书年事已高不久将会解职归田,陛下这意思不就要将工部交给他,看样子裴清扬野心可是不小,是要借此再跳进三省。”

      “怕是三省都不够还想要王侯。”

      容澄一笑,“真是好大的胃口。咱们的陛下一来本就宠信这位面容姣好的裴大人,二来是不想满朝文武皆以东宫马首是瞻,担心咱们的皇姐会把持朝政。”她又问道,“你可进宫看过皇姐?”

      容澈点头道,“皇姐为此事尤为寒心。”

      “想来也是。”她远远瞧见白青桐回来,又道,“这几日你我都不便入宫,最好皇姐能自行出宫来,我们若在此刻进宫陛下难免不会敲打我们?”

      “我来找堂姐正为此事,”容澈道,“十五日后皇姐要会同礼部钱大人、京兆尹吴大人巡视科考场,皇姐的意思是要见一见堂姐。”

      “好。阿澈,这段时间你多注意靖远王府的动静,魏国公如此安静我总有些惴惴难安。”

      “近来为了避嫌我与魏长东也是少见,不过偶然听他所言国公每日只在府上作画并无异动,我与他也深感可疑。”

      白青桐已飞驰近前,容澄笑道,“我们来个夜探国公府如何?”

      “正有此意。”

      容澄见白青桐双颊绯红,面上绽放笑意,说道,“听说城里新开的望春楼不错,青桐可有兴致去坐坐?”

      容澈极淡的瞥过她一眼,嘴角有极浅的笑意,她勒紧缰绳掉转马头朝着城门飞驰,声音飘了过来,“我先行一步在望春楼等堂姐。”

      容澈已走远容澄侧首笑道,“今晚怕是有些事情需要青桐帮忙。”白青桐回来时正巧听见夜探国公府几个字,便不问缘由颔首答应,容澄又解释道,“夏风与惊雨不便暴露只有麻烦青桐了。”说完,便与白青桐一同进了城门。

      望春楼,如其名,上了楼坐在南面可望见远山春色,坐在东面能远眺烟波浩渺。如今正值春盛又是细雨之后的晴朗,湖面上有点点白鹭飞起,柳枝下能见春燕成群嬉戏,轻风抚过万物复苏,满城盎然春景。

      容澄踏上望春楼的楼梯就见容澈坐于东面,正遥望春景,她入座容澈替她添好茶,又替白青桐添了一杯,说道,“晚上有劳白姑娘了。”

      白青桐道,“郡主客气。”

      三人饮茶不语,细赏风景,容澄收回视线掠过楼下长街时,眸光亮了亮,只见裴献同于海潮一同踏进了望春楼。二人被小二引上楼并没有看见被苇帘遮蔽的三人,他们也挑了东面的湖景位子,与三人只有一帘之隔。

      二人叙旧的话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语,偶有几句针砭时弊也是将声音压低,容澄与容澈目光交汇就见容澄笑道,“清平你瞧雨后柳芽细嫩,煞是可爱。”

      听见声音,裴献跟于海潮同是一惊,互相递去个眼色,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两位郡主,便起身躬身立在苇帘边上,一同道,“下官参加安乐郡主,清平郡主。”

      容澄笑道,“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裴、刘两位大人,如此巧合不如你我一同坐下来促膝长谈如何?”

      安乐郡主盛情哪敢推辞,两位大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先是被浅粉衣衫的绝色白青桐一惊,才于近前又在彼此见礼。

      白青桐开了口,声音凉凉,“阿澄,我想在这里四处走走。”

      “也好。”她又道,“冬歌,陪姑娘四处逛逛。”

      “是。”

      冬歌与白青桐离开后,四人刚好满席,于海潮才道,“下官二人可是打扰到两位郡主的雅兴?”

      容澄笑道,“于大人言重了。”

      于海潮使劲的给裴献递眼色暗示他搭话,眼珠子转到酸麻裴献还是沉默寡言的样子,除了必要的见礼极少说话。裴献因梁道全之子的事情心中对容澈颇有微词,加之他洁身自好又对晋升、权势都欲求不高,只求能在刑部尚书的位子上稳稳当当、万无一失。

      容澄道,“裴大人虚怀若谷也难怪连清平都要赞不绝口。”

      裴献有些意外,他以为经梁道全一案刑部上下的敷衍,清平郡主对他不会存有好的印象,所以也只当是安乐郡主随口一说。于海潮却来兴致,忙问道,“下官很想知道清平郡主是如何称赞裴大人的?据我说知裴大人可是又固执又死板。”

      “巧了。”容澄眉梢带笑,“我这个堂妹也是既固执又死板的一个人,难怪会与裴大人惺惺相惜。”她把玩起手中的茶杯,又道,“可我怎么瞧着裴大人好像对清平有些不满。”

      于海潮只觉汗毛直立冷汗一下子激了出来,一个劲的道,“安乐郡主看错了,看错了,他呀就是这样的人跟谁都爱拉长着脸,跟我也是一样,也是一样。”

      此时,裴献也惊了一跳终于开了口,“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容澄平静的打量三人脸色,半晌不语,而后敛色方道,“入朝为官为的是能让百姓安居让四海升平,若朝堂之上人心不齐各有介怀,还谈谈何大夏江山稳固天下归心谈何造福百姓,我虽不与你们公事朝堂却也知道这样的道理,而今你们呢?”

      “堂姐教训的是。”容澈自然猜到了她是怎样的心思,既然她有意想拉拢住裴献,那她自然要配合她演完这出戏。

      裴献将心思藏了起来,也只道,“安乐郡主教训的是,下官谨记。”

      容澄复有含笑,“那好,你二人便说说吧。”

      于海潮看出了形势,忙道,“郡主说的是咱们同朝为官应当坦诚相见,不过这肯定是误会一场误会一场,伯亨你说是不是?”

      容澈眸光淡漠开口一语中的,“我知道裴大人因梁道全之子的事情对我心怀不满。”

      裴献依旧只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因堂姐刚才一言有些话我只说一次,梁道全之子不是我要他死而是陛下要他死,裴大人换作你是我,你又能如何?”

      裴献原是打定主意搪塞过去,他为人一向滴水不漏,怎会在不相熟的人前平白无故道出心里话,何况面前这两位还是当朝郡主。

      清平郡主此言听来无用却是直白坦然,他又哪里会不懂,只是心中怨怼无处可诉罢了,可不禁对容澈油然生出几分敬佩之情,往常他总以为王孙公子皆是虚有其表,如今前有安乐郡主字字珠玑后有清平郡主坦荡直言,一向避忌牵扯权势的他一时间竟有了结交之心。

      入朝为官自然是满腔抱负,为黎明苍生为江山社稷,可官做的越大越是举步维艰,动辄牵扯局势身不由己,时间久了便也习惯了敷衍了事,只要圣心满意他又何必多此一举,他本以为此心已死却没想到在今日竟又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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