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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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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刚说绝不能叫人听去的话,这会儿偏偏给人抓个现行。公孙策一脸郁卒,举起绫罗广袖拭了拭额角,明明是不堪风霜的羸弱,哪里需要他故作拭汗。
哈,这下好了,庞统瞧不上你了。
哼,本公子又不是要和他去相亲,管他瞧不瞧得上。
展昭宠爱地摸着二妞的小脸蛋,二妞你真可爱,看你们公孙先生的脸都绿了。
公孙策大步一跨跑过来把孩子抱起,毫无文士风范,你怎么老摸小姑娘的脸?淫不□□?
二妞扑在公孙策怀里,小手抓着几缕飘香青丝凑着嗅,夫子头发好香啊,比小叔叔身上香呀。
展昭一把把二妞从公孙策怀里拎起,我投降了,叔叔就叔叔吧,你还是出去玩吧。这年头,屁大的娃娃也以貌取人。
二妞乐呵呵地跑到门槛外,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还往里面偷偷瞄,夫子,老叔叔叫我给你说,记得吃杏花糕的时候去看月亮,他给你准备了好吃的。说完就傻笑着跑开了。
展昭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消失不见,大惑不解地问,庞统打的什么哑谜?
公孙策解释说,庞统原话应该是,叫我待杏花开的时候去观月楼,他给我准备了些东西。
吓?二妞这丫头可真有想法……你倒也清楚庞统的心思,不晓得我离开这些年,你二人居然是心意相通了?亏得我不远千里回来看你,你却早有人陪伴左右,我道是公孙大哥对包大哥情深意重,对小风筝念念难舍,哪里知道都是我多虑了。
公孙策约莫是觉得好笑,我虽辞去官位,但不至耳目闭塞,南侠奉皇命入京,不日拜职上任,四品带刀侍卫啊高官厚禄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说什么回来看我?我向天借了好大的面子啊。
话说公孙策确是辞了官没错,可他仍是在汴梁城里教人读书给人治病,青天药庐可就像是在汴梁城有了分铺,看诊的大夫那可是前任的礼部侍郎。人家采菊东篱下小隐于林,他公孙大人也非池中物,玩的是大隐于市。隔三差五总有些旧部故友登门造访,多少总有些恕不外传的消息流入耳中,不管他想听不想听,耳朵是关不掉的。几日前就听说圣上有意册封展昭进宫当差,不知是不是该高兴,他心里知道,皇上这么做,实则一石二鸟之计。若是展少侠成了展护卫,那公孙先生回朝辅佐之日也就不远矣。
公孙策理解一个皇帝励精图治想要成为明君的心情,少了他和包拯这左膀右臂,身边连个足可谋柬的人都没有,等于一残废。
但他,早无野心,周旋于暗战汹涌的官场角逐,也无兴致,陪同王孙公子风花雪月混吃等死。如果此生他所牵所挂早已随流水东去,又何必非得将千万重帘幕掀开,非得让他曝露在恍若隔世的明光下。
除非是包拯还在,否则,哪里他都不愿意再去。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庞统说,你有你的选择,我却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刀光剑影中穿梭的命运,大宋,不能没有我。
当时公孙策嗤之以鼻,王爷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却深知他所言句句属实。
大宋,也不能没有你。
庞统走前,这么对公孙说过。
这杏花什么时候会开?展昭问。
不知道。或许明天,或许下个月,或许只开一夜,哪天起床就不见了。庞统总是在这个时节出现,好像凭空降临一般。我只知道前一刻他本该还在边关抗敌,这一刻却站在我眼前,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宝马良驹脚程竟是这样的快?
展昭不理他废话,又问,你可知道庞统要给你的是什么?
不知道。公孙策答得那么干脆,顾恺之的《女史箴图》?怀素的真迹?《参同契》孤本?还是一张焦桐?我不知道。他每次总带来些让我爱不释手的字画书籍,我既是无功不受禄,却又看得心痒,你说说看究竟是哪家古玩店竟有这般丰富的收藏?
公孙大哥。
什么?
你是说每逢初春时分,庞统都会不远千里赶回来,搜罗名家字画只是为了借赠送之名见你一面?
我有这么说过么?
展昭笑而不答,公孙大哥,那一种名曰依赖的习惯早已在他命中蛰伏良久,可你这自诩聪慧不凡的人究竟是真傻,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日杏花开得正好,点点猩红缀在枝头,谁家春色关得住。
公孙策很早就出门了,偏巧正是展昭奉命见驾之日,他们一起走过那条深幽巷子。
一个从此即将风云际会步步高升,一个却甘心平淡安之若素,二人的命运看似从此南辕北辙,可那并肩而行的样子却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
我知道为何皇上要在今日宣我觐见。
哦?没想到如今连那天真无邪的小展昭也学会揣摩圣意了。
展昭知他是在促狭,冷哼一声,我哪里会揣摩什么圣意,不过是洞悉了那庞统的心思罢了。无非是省得我总叨扰你,要你独自一个人去见他嘛,玩什么小手段。
观月楼在汴梁城里算不上什么一等的食肆茶楼,可那依山傍水的景致却是旁的楼子见不到的。一旦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汴渠泛水便在此地洄洄奔腾,两岸扶疏苍翠,倚罢回廊且看花开草长,恁是一场何等令人心旷神驰的画卷。
公孙策本以为自己来的够早,熟料庞统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王爷。
公孙公子。
平虏站在一旁,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公孙策,却每每觉得赏心悦目。无怪乎人称大宋第一的翩翩公子,况且其文采风流,无愧于这淡好眉目。
公孙策一坐下,庞统就示意平虏回避。对于庞将军的任何要求,平虏都在所不辞,闪得比谁都快。
一张原木桌,两盏不夜侯,三分惆怅意,四目相对时。公孙策被那人看到心里发毛,堪堪要避开。王爷要在下在杏花初绽时来,想必不是要我来陪王爷看风景的吧。
庞统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只精致的细长锦盒,里面静躺着一支九寸长的折扇。梅鹿竹扇骨,洒金笺扇面,怎道是掠出缕缕似有还无的墨香。
谁知道这又是庞统从哪里得来的宝贝。
王爷,这回是哪家制骨名手的杰作,还是哪位名家题字作画?
都不是。庞统笑答。往来四千年,你公孙公子心爱之物这么多,我能给的就是沧海一粟,可只这一粟你却也不要,如今我房里多了这么许多白描泼墨经史子集,弄得我也像个书生,活活把自己给笑死。
我那是要不起。你王爷的东西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我纵使百般喜爱也没道理据为己有,王爷的好意,在下只有心领了。
你嘴上说不要,手上也没拿过,可为何年年都不叫本王空等一场?
公孙策好似什么也没听见,就是不看庞统一眼。
素来民不与官斗,在下一等良民,中州王要见我,我怎么好拒绝。
狡辩!
是狡辩。对付王爷这样牙尖嘴利的人,在下恨不得自己多长一张嘴。
这是本王自己做的。自己家种的梅鹿竹,自己家的洒金笺,扇骨是本王亲手劈的竹枝,薄宣是本王自己裁的,字也是本王亲题的。因为那次本王把你的扇子弄坏了,一直没有机会赔给你。
公孙策被他一口一个本王绕得头也晕了。猴年马月的事了,我早不记得了。却伸手去拿那把折扇,手指一搓展开,怔怔傻眼——吾爱吾王。
我不要。
庞统瞪眼,为什么不要,本王亲手做的,你竟敢说不要?
这种东西,拿着招摇,且太过珍贵,还是拿来缅怀作古之人罢,王爷若是那时再托人转交给在下,在下一定不会拒绝。
庞统怎会不明白公孙策那玲珑剔透的心思,只是自己身为国之股肱,常年征战与辽军交锋,即便是武功再高,也难保自己没有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的一天。想他也是心高气傲之人,跟那公孙策一样,有些话说出来,倒叫人看不起。
我明日就启程,从此以后,琉璃锺,琥珀浓,小糟酒滴珍珠红,全劳展护卫陪你左右。
这话从庞统嘴里说来,听起来像诀别多过辞行。公孙策怔忡在那儿,半晌没吭气,他没想过也许有一天杏花开得灿烂的时候,却是自己独倚高楼,不成行。接下来他自己也没想过为什么这么掉份儿的话会从自己齿关蹦出来,他说,庞统,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