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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行者-稠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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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的厉鬼有多种,最主要的一种成因是死时怨气太重、无法转生,这才在阴间徘徊不休,最后隐没于黄泉路上,等着自己的仇人下来。
要除厉鬼,方法有二,一是了结它生前遗恨,也就是把仇报了;二是请法师超度,等怨气一消,便能转生了。
恶鬼众中的魅曲秦松,生前就是靠一手邪功,一把古琴经过改造后再配上祖上流传的蚀心谱法,弹奏起来犹如妖风贯耳、厉鬼哭嚎,节奏越紧凑,召阴效果越佳,勾来的魂也越凶,方圆十里的生灵皆难以幸免,轻则心气紊乱、晕眩不已;重则七窍流血、倒地不治。
可如今秦松已死,且这人生前并无子嗣,也无徒弟,厉鬼得以聚众害人的机会就少了很多,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声,怎么说都像是阴魂不散、风雨欲来的前兆。
周子舒警惕地侧过身,手上松开了钳制,转而搭上了腰间竹笛。
温客行却掩去了瞬间的惊讶,正慢条斯理地活动手腕,嘀咕道 :“这也太小气了……”
过了半晌,周遭竟无丝毫异动,周子舒这才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重新转向一脸人畜无害的男人 :“你搞的?”
对方不置可否。
周子舒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却听温客行道 :“谷中发生这么大的变动,不重新整顿怎么行?鬼主再不闻窗外事也不是吃白饭的,被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是每一任上位者最不愿接受的陨落方式吧……”一口气说完,男人才像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再抬头马上换了一副狗腿的笑容,“放心吧,兔子不食窝边草,内鬼起异心我拦不住,小鬼要造反,还不至于伤到你我。”
周子舒静静地看着对方,不说话。一缕过招时松散下来的碎发遮住了眼,把这个好看的男人装点得有些忧郁。
温客行最受不了周子舒两个状态,一个是当年在月下迎着叶白衣“命不久矣”的断言、那人却只是会心一笑,摆着手仿佛于己无关地说着“知道啦!”;还有一个,就是大风起兮云飞扬,天地浩然何所似,苍苍茫茫间刚想遗世独立一回,却被躯壳缚住了残念,只好退而求其次,迎着风沙,破碎地唱几声离骚……
当下,虽然这两者都不是,温客行却没来由地心里发紧。被这样无悲无喜的眼神望着,不论善念恶念,都好似无所遁形,反过来,让人忍不住想心疼这眼神的主人。
以免越陷越深、一发不可收拾,温客行赶忙接上自己的话,尽量轻松道 :“这样吧阿絮,你先前让了我一回,就当西施遇上柳下惠、白菜碰上猪,算你倒霉啦!现在从头来过,我们来赌一场,胜者为上,如何?”
“不如何。”
“……”
“温兄总有自己的法子得胜,此等亏本买卖我可不做。”
“别别,那么这次便由阿絮你来出题,我刀山火海定当奉陪!”
话一出口,周子舒就有些面上挂不住,心道这都哪儿跟哪儿,两个大男人过家家似地为这事儿讨价还价,简直不能更幼稚!还好对方死皮赖脸地接得也快,才显得二人像商议正事一样配合得相得益彰。
“那好——”周子舒被这根老油条磨了这么久,再出尘的气质也未免蹭了一身油光水滑,当即心一横,破罐子破摔地竟来了些兴致,瞅着面门前飘飘摇摇的枯枝败叶,幽幽道 :“江湖人比武忒没新意,舞文弄墨的劳什子也免了罢,”说罢一顿,目光随飞鸟走了一程,又接上了话音,“隔两日,这年又要翻篇了,囫囵蹉跎了这么多个春秋,不是在歌舞升平的皇城,就是在昏暗阴冷的别家后院,合着都快忘了市井的样子了……”
温客行一声不吭地听着,没接茬,周子舒便兀自说了下去,“前两年虽说逃出了那铁笼子,但却自知命不久矣,吃饭喝酒都是当做最后一顿来品的,虽说偷来一天赚一天,可又有哪一顿是真正知味的呢……”
身边人不着痕迹地握住了周子舒垂在身侧的手,心叹道,养了半年了还是没养回来,硌得心里真不着滋味。
“温兄不如就与我下山一趟,姑且别当自己是什么鬼谷谷主,我也再不是什么四季庄前庄主,仅以凡人之身,看看城里的年是怎么过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