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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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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都,冥王宫主殿。
阎怀轩坐在冥王专属的宝座上,面色平静地看着三格台阶下两位衣着光鲜的天庭御将。
其中一位略显傲慢,神情言辞间对他这位幽都主宰并没有太多敬意。
虽然身旁的那位已经不断用眼神提示,但显然都给他故意忽略掉了。
“冥王,事情就是这样,还请冥王派遣精兵强将,协助我等捉拿妖孽。”
说完话,这位二旗御将高抬下巴看着阎怀轩。
阎怀轩用眼角余光扫了眼一旁不断使眼色的御将,冲着说话的那位道:“杨御将,你说私闯天庭的妖灵来了我幽都城,可有证据?”
杨亭风料到阎怀轩会有此问,神定气闲道:“那妖孽偷入天门被杨帅察觉,让我等围堵后不得不自断手臂,用替身术仓皇逃窜。我们一路追随妖孽身上特有的血腥味来到人间,又截杀到两次,令他受了重伤,随后在幽都与人间的交界处失去了踪迹。我们已经将那处搜了个遍,这才断定是下到了幽都。妖孽要养伤,必须来你这城里隐藏,否则幽都城外三千里风刀定将他吹得尸骨无存。”
杨亭风自认为说得头头是道,阎怀轩听完后就该直接下令帮他们才是。
哪知他闭上嘴等了几息,却不见阎怀轩有答复。
整个大殿上除了众人的呼吸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动静。
杨亭风隐隐觉得不爽,欲再开口,忽听一声淡淡轻笑。
只见阎怀轩漫不经心地吩咐道:“袁总管,请两位贵客下榻偏殿,好生伺候。若有丁点怠慢,绝不轻饶。”
宫内大总管袁征海一直站在台阶上,听到阎怀轩的话后忙侧身弯腰道:“遵命。”
杨亭风怔了怔,等回过神,那位沉稳内敛的大总管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向他躬身一礼道:“两位御将,请随下官一同前往偏殿休息。”
“等等。”杨亭风突然往前走了两步,眼看着就要迈上台阶。
正这时,他忽然觉得自己肩膀一沉,整个人被迫停了下来。
杨亭风扭过头,极不耐烦地对着和他同来的秦泰安道:“做什么,放开我。”
秦泰安暗中叹了口气,耐心劝道:“你我赶路着实累了,莫要辜负了冥王一番好意。”
“那怎么行?”杨亭风瞪大了眼,“我们已经晚了数日,不能再耽误。倘若被那妖孽缓过气,再跑得无影无踪,杨帅怪罪下来由你一力承当吗?”
秦泰安轻轻皱了下眉。
按理说自己是三旗御将,比杨亭风高出半阶,这件事应该由他来主导才对。
但杨亭风是杨帅的侄孙,自身的本领也算不差,在军中风头正劲,所以秦泰安也不愿和他起冲突。
只是,眼下他们好歹代表天庭,坐在上面的是却是幽都之主。
说得难听些,他们只是臣,阎怀轩却是王。
他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杨亭风那一步真要跨上去了,阎怀轩即便当场杀了他,杨镜池大帅在场面上也说不出什么理来。
秦泰安相信,如果给阎怀轩这样的机会,阎怀轩绝对会毫不犹豫斩杀杨亭风,然后再找借口断其仙根,将魂魄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阎怀轩的眼神从秦泰安的手上滑过,“杨御将,按你刚才说的经过,妖灵能断臂自救,而且还从尔等手下逃脱了三次,可见是既狡猾又凶残的对手。加上妖灵天生多疑谨慎,我需要妥当安排一下,抽调精兵强将。明日月亮东升前,配合两位御将的幽都近卫军定会整装待发。还请两位稍安勿躁。”
一席话说得杨亭风哑口无言,便有万般不愿也只能跟着袁征海去了偏殿。
等他们离开,阎怀轩打开了杨亭风带来的画影图形。
画纸徐徐展开,一个身材修长,容貌俊逸的男子逐渐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剑眉凤目、刀鼻薄唇间那股妖灵独有的邪魅勾勒得惟妙惟肖。
妖灵有个奇怪的特征,越是相貌不凡,就越是本领高强。
至于那些能够修炼成仙、化丹为根的妖灵,都会在雷劫时褪去全身邪气,变得和天庭真仙一样清白圣洁,仿佛从没濡染过丝毫血污般的干净。
看了这张图,阎怀轩算是理解了,为何他能三番两次逃脱追捕。
只是,这样的大妖……真躲在幽都城的话,还真有点麻烦。
阎怀轩思量片刻,将画纸给了身旁的内殿侍从。
“分发给画师,明日卯时前描出千张,张贴在幽都城内,务必让两位御将十步逢一面。”
今天随侍的是卫鹰,从阎怀轩继位前便一直跟着他,所以有胆量在他下命后追问道:“大王,幽都城內域四区十九街、外域八区七十二街,十步一面的话,千张是万万不够的。”
阎怀轩用眼角瞟了下,露出意味深长的浅笑,“他们放跑的妖,没道理累着我幽都城的画师和兵将。”
卫鹰听懂了弦外之音,躬身领命而去。
送完所有的魂魄到达落魂台,花掉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
姜复客放下细长的竹篙,揉了下发红的掌心,顺手敲起了肩膀。
正这是,一双强有力的手欺了上来,用适中的力度帮他揉捏放松。
姜复客闭上眼享受了几下,然后嘻嘻笑着把手从自己肩头拉了下来。
“我也帮你按会儿。”
贺子归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我不累。快去交护身符,我们回家。”
姜复客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红绳挂件还给斗门厅管事,和贺子归一前一后离开了码头。
这期间,他和贺子归都没注意到,一双饱含恶毒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们。
尚未离去的姬华枝目送纪方匆匆离开码头,不觉轻轻蹙了蹙峨眉。
时近午时,姜复客和贺子归来到饼铺用饭。
上工的日子,他们总是在这里解决午饭。
简婶时常会把自家吃的饭菜留出一部分,等着他们到来,而且还不收额外的银子。
每每姜复客想给钱,她总瞪着眼,装出凶悍的模样说:“都是自家的菜,怎么算钱?”
说完就气哼哼走了,害姜复客总觉得自己不会说话。
日子久了,姜复客心里常有愧疚。
怎么看都是他们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占了孤儿寡母的便宜。
他和贺子归商量,是否换个地方吃午饭。
贺子归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决不同意。
一来饼铺离家近,吃完就能回家歇息,二来他觉得找不到比简婶手艺更好的食肆,不愿让自己和姜复客的肠胃遭罪。
旁的理由倒也罢了,这第二条却是让姜复客心有戚戚。
他光顾过幽都城里其他食肆,但每次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习惯了简婶的手艺,姜复客觉得,外面任何一家食肆的东西都比不上简家的吃食。
无奈之下,他只能厚着脸皮继续在饼铺里混吃混喝。
不过,这之后,他多了份心思。
但凡看见饼铺里有他能帮得上手的地方就会竭尽全力。
一开始,简婶和简丝络满脸不高兴。
暗中较劲了几次后母女俩败下阵来,索性大大方方请他出力。
姜复客摸了摸饱胀的腹部,心满意足叹了口气。
每次干得筋疲力尽后,吃上口简婶做的饭菜,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今天的汤是荠菜豆腐羹,一白千绿,清香扑鼻。
他连续喝了三大碗,都快把肚子撑破了,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
“给张神医的,记得把碗带回来。”
简婶把装饼的小竹筐放到他面前。
“放心吧。”
姜复客双眼晶亮,像是把天上的月辉偷偷藏了进去,看得简婶心里轻轻一乐。
这孩子,真是……简婶胡乱想着,默默走回了厨房。
“我去张神医家送饼,再带些米回家,你先回去休息。”
姜复客端起竹筐就打算往外走。
“米我会去买。你去送饼,慢慢走,不急。”
贺子归和他一起动身,走出了饼铺。
两人在街口分道扬镳,姜复客轻车熟路来到同一条街上的一家医馆。
医馆门上的牌匾写着“百味堂”三个字,门面不大,在幽都城外域里颇有名气。
张神医本名张季,从姜复客认识他起就一直在百味堂里坐诊。
因为张神医医术高明,为人又和善,还经常施医增药,所以病患都愿意来找他问诊。
不过张神医本身年纪大了,所以做下规矩每天只看十个病人,每月还有三天空诊日。
大家都是天不亮就来候开门,基本上不等月过中天就能看完。
姜复客进门时,张神医正坐在堂中饮茶。
见他来了,他把手里的茶盏一放,满脸慈爱地笑了下,“是复客啊,今天又麻烦你了。”
“张神医您客气,简婶让我把碗再带回去。”
“行,你等等。”张季唤来药童,把竹筐拿进了后堂。
“来,坐到我身边来,我替你把把脉。”张季热情地招呼他过去,还把收在抽屉里的脉枕摆到了桌上。
姜复客不好意思推辞,乖乖伸出手,看着张季的三根手指搭上了腕部。
片刻后,张季微微颔首,“最近可有发作?”
“没有,离上次发病只过了十八天,应该还可以挨几日。”姜复客如实相告。
姜复客有病,是药石无医的顽疾。
每当月亮变得浑圆时便会周身疼痛,如同被人千刀万剐一样。
因为这个病,他不知流过多少泪和汗,吞过多少苦涩的药汤。
医师看了一个又一个,从没人能说清病因。
久而久之,他便放弃了,不想再花那份冤枉钱,更不想浪费贺子归的精力。
贺子归原本另有住所。
每当他犯病的时候,总是忙前忙后地照料,到后来索性搬进了他家里。
有几次痛狠了,姜复客甚至起了轻身的念头,但被贺子归寸步不离地守着,想死也是件奢侈事。
所以姜复客总觉得,贺子归就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才会坚持与他同住。
如果没有这位童年好友的看护,他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