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已是铃花开》如花菇凉

9、离开 9

　　他占有了她，虽然他是认真的，可是也是故意的。虽然他不是个坏人，虽然他知道自己不是个优秀的人，可是他自信没有人比他更爱心儿，也没人能比他多给心儿幸福。
　　当然，这也是情非得已。

　　他带她到他们租住的校外的合租房，带她去买菜。虽然找了很久没有找到小葱，但是总算找齐了煮鱼的食材。
　　难忘的，还有心儿买瘦肉时，老板的脸。
　　“什么？二两肉？”老板差点儿以为这个丫头是来捣蛋的。“不买菜不要来这里寻开心！”
　　被训斥的竹子和心儿一脸懵逼，幸好他的舍友松哥也一同来了，告诉他们，“哈哈，这买这么点儿，老板以为咱砸场子呢！我们这边买肉都是买一大块的。”
　　老板很认真地点头。“老子卖了半辈子肉，都没有这么卖过！都是起码一斤的！”
　　竹子虽然对于做饭不是很上心，不过也听过同学嘟囔过，这边买菜都不能像南方市场那样买一点儿。所以，急忙拉着心儿逃离了菜摊。

　　晚饭时，松哥和他女朋友尽量吃得很快，然后带着他女朋友去看电影了。这间房子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青涩的少年曾经多次快乐而又痛苦地梦想着这一刻，在梦中，女神落落大方地款款走来，温柔地把他的头埋进那绵软的地方。
　　此刻，他终于看到那白得亮眼睛的双腿，也试着用唇和手，终于生疏地摸索了一些相互间的感应了。

　　在他大汗淋漓地从云间坠入凡间的时候，他不忘给旁边这个女孩子擦干身子。这个陪他成长的女孩，他打定主意要她做一辈子的女神。
　　二十年了，他未曾被人带入这梦幻的天堂。以前在宿舍看小电影的时候，他以为那就很过瘾的了。现在他终于知道，这种感觉还可以更升华，更加缠绵。

　　当他看到那床单上的血渍时，他知道自己的计划还是过于自私了。他纠结着：或许还可以慢一些，可以更浪漫一些。又或许，他做得恰到好处。因为他打算付起这个责任了。

　　这以后，她的声音更温柔，他的任何想法她都无条件接受。似乎年长的，不是竹子，而是她。
　　他们如同别的恋人那样吵架，和好，然后再吵架，然后再和好。
　　他们也会把鸡毛蒜皮的小事，翻来覆去地说。
　　但最后，她都主动跟过来道歉。

　　竹子很享受这种便利，有人给他洗衣服，偶尔还能做一顿好饭。

　　只是，有时候架会吵得很凶。
　　吵得最凶的一次，是他们去找兼职的那次。
　　之前，他们的兼职是卖报纸，但是卖一天报纸下来，除去午饭前，他们根本没存到钱。
　　两人决定再去找一份兼职，于是在网上搜索。心儿不知道怎么在一份小报上看到了有份代抄的工作，他们便开开心心地去到一座快到郊区的写字楼面试。
　　他们在写字楼下见到了所谓的“主任”，高高兴兴交了五百元的工作押金。工作性质很简单，将草体字工工整整地写到格子里就行，可是当他们将抄好的稿子拿过去的时候，发现那家公司的电话怎么也找不到了。他们去那写字楼找人时，才记得之前是在写字楼下交的押金，他们根本没有那骗子的地址。
　　他们都相当沮丧，五百元等于他们半个月生活费了。
　　他们如同其他情侣一样，因为心情不好而相互责备，然后就吵起来了。“你也真是的，如果你当时多少能给我些建议，我也不至于把钱交了。”
　　“我也没碰到过这么坏的人啊！”竹子觉得很无辜。但是对于心儿的这种否定，他是接受不了的。
　　他习惯了当她的英雄。
　　他生气了，不仅是生心儿的气，也是恨自己的不争，于是气冲冲地加快了脚步。
　　他走啊走，始终没听到那个人来认错。于是继续走啊走……
　　好久好久，他才在一个街心公园停了下来，公园的凳子被太阳晒着，但是仍旧很冷。他的鼻子很酸，所以仰望着天空，将到了跟前眼泪忍了回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人看他。
　　他在凳子上坐了很久，仍没有见到心儿。他本以为心儿会跟来的，没有他，她根本不可能走远的，只能慢慢跟来，她没有判断方向的能力，又不会坐车。
　　所以他刚才以为她会加快脚步，跑过来拉住他，就像以前那样。在她的安慰下，他不久就会气消了。可惜他这回的估算好像错了。

　　在气过了之后，他准备原路去找她，觉得她应该是在分开的那个地方等的，因为她根本不认识路。
　　他一路走，一路看，仍没看到她的身影，这使得他越来越害怕，害怕这个傻女人会想不开。
　　于是他的步伐越来越快了。
　　渐渐地，他跑了起来。
　　他跑呀跑，跑到了他们下车分开的地方。一眼看去，一个人没有。他于是发疯地喊她的名字，许多人驻足看着癫狂的他，他也不管，向旁边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心……心……”终于，他跑不动了，也喊不动了，就蹲在街边哭起来。

　　哭完之后，他又在路边的石墩上坐了很久很久。
　　突然，他口袋里的小灵通响了。是个公用电话打来的。
　　她不说话，但他猜到是她打来的。
　　他问：“你在哪里？”
　　电话那边传来女孩子温柔的啜泣，他的心又柔软了。他也抽噎地说道：“心，你……在哪里……”
　　“国贸大厦。”
　　“你在原地等我，我马上过来。”

　　他挂了电话，就往公交站赶去。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于是跑了起来。
　　到了公交站，他发现这个公交站没有到国贸的车。于是他决定去另一条路的公交站坐车。仅两个站，很近。
　　他看了一眼行车表，间隔一小时。
　　于是他便毫不犹豫地往前狂奔而去。他不能再慢吞吞了，不能再让他心爱的人等了。
　　路上，他看到有玉石卖，他问老板价格，老板看他是学生，便如实地告诉他这是瑕玉，二十元就行。他记得她喜欢玉的，便毫不犹豫地买下了。

　　那天，她坐在公交站旁的花坛边，眼睛都是红的。见到他过来，她一句话没说，他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她跟着他走。

　　从那以后，心儿也终于相信了书上所说的“恋爱法则”并非是无端的□□，而是实打实的建议。当没有恋爱的人怀揣着满心的向往，奔向爱情的时候，总是对于爱情没有丝毫准备的。
　　多年以后的心儿，遇到任何人，都不会起任何冲突，她是个冷静如水的女子。但是那时，她真的以为这个男孩子，就是她可以发脾气，可以任性的人。
　　她现在明白了，发脾气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他们的关系开始缓和起来一些了。
　　宿舍的关系又开始紧张起来。

　　传言越来越多：石头和a开始谈恋爱；大东和胖妹开始同居，石头和大东大吵了一架，将大东鼻子都打歪了……
　　有些传言并不一定是传言，就像石头和A的爱情，确实很像真的。因为石头和A在元旦晚会上，一曲《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让多少人觉得他们就是金童玉女。高大、结实的石头，确实是多少女孩子眼前行走的荷尔蒙。他磁性、雄壮的声音中又带有着大学生少有的理性和温柔。而a，高挑的个子，独立、开朗的性格，让多少男孩子疯狂啊！若说他们不合适，那么还有什么人是般配的呢？

　　这时的心儿肯定是逃离了元旦晚会的。她是学生会长的前女友，她怕别人笑话她，也笑话竹子。
　　多少次，好心而仗义的A和她说：“我觉得你（心儿）和你那个老乡（竹子）一点儿都不般配，他那相貌，一点儿都没有男人气，倒是人家石头，多帅气啊！”
　　每当听到这些话，心儿都是尴尬地笑笑，这些她都懂。但是当摘下眼镜的时候，她身前的竹子的影像更加真实、清晰。
　　石头是座大山，给人遮风挡雨，可是那座大山，不是属于她的个人的依靠，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停留。他将他的伟岸给了所有他能给的人。而竹子，或许只是一个茅草棚子，没有高大巍峨，没有雄伟壮魄，但是确实能给人一种温暖，一种可依赖感呀！
　　所以，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是如此坚定地爱着。

　　她一直以为，有了竹子，她不在乎任何流言蜚语。可是她错了。
　　周末的一天，她和竹子如同平常一样，到大街上去兼职卖报纸。
　　她们得到“头儿”拿来的报纸后，就将报纸一张张打开，分成一份一份的，再拿到各个人口密集的地方去卖。
　　这天，心儿拿着报纸，正在招呼每个路过的人过来买报纸。突然，她抬头看到远处有两个非常熟悉的身影——B和C，她们被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一左一右地搂在两边，那个男人还一边走，一边在B的脸蛋上亲了一口，B娇羞地笑了笑，然后发现了心儿……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空气此时多么紧张啊！仿佛万箭穿心的冷寂。
　　她们都愣着站在原地。
　　B和C脸色惨白，不知如何是好。她们不怕被任何人知道，因为他们三个一起出来，早被同校的同学遇见过。像这所学校，还有其他很多学校，这样的被包养的女孩子无需腼腆。这些男人温柔、体贴，还有着小男生不能给与的财力，能给她们带来无与伦比的开心，还能满足她们的一切物质上的需求。老男人最吸引人的，还在于他们独到的见识，能将一切事情摆平的能力。她们何需腼腆？她们的男人这么优秀！
　　只是，如果被眼前这个女孩子看扁了，她们脸面何存？在她们的内心里，她们多么鄙视眼前这个女孩子呀！
　　而心儿，也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好像做错事的是她自己一样，不知道如何是好。是啊！任何一本书，都没有写过，遇到这种事，该如何去面对啊！没有任何一个老师教过我们这种尴尬的化解方式啊！

　　在尴尬中，那个前额头发都掉光了、肚子大得像足月的孕妇的男人，问B：“宝贝，怎么了？”然后示意B和C快走。B和C尴尬地笑笑，然后走了。
　　留下心儿杵在原地。
　　心儿记起来了，那个前额头发都掉光了男人，那个大啤酒肚的男人，就是B和C之前说的“舅舅”。

　　中午吃盒饭的时候，心儿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竹子，竹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心儿问：“我该怎么办？”
　　竹子愣了半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是呀！他知道这种事情很常见，但是如何在心儿面前解释呢？到底该持何种见解才是最合乎道德和社会本性的呢？这超乎了他工科男的分析能力，所以竹子也没法给她任何建议。

　　心儿和竹子不久便将这件事看淡了，因为B和C本来就很少回来，这回她们更是难得回宿舍一次了。偶尔回来一回，也是九点半以后，宿舍都熄灯了，心儿早就睡了。
　　但是，传言在校园里流行开来：心儿喜欢偷东西，什么都偷，连一瓶辣椒酱都偷。
　　一日，心儿从洗漱间端着洗衣服的盆子回自己宿舍，路过一间宿舍时，无意间透过虚掩着的门，听到里面几个女生的谈话。
　　一个女生说：“天下没有眼光的人大有人在，你像我们物流系的那个石头，那么帅，那么幽默，居然被隔壁那个女人给甩了！”
　　另一个女生说：“是啊！天理难容啊！我这么漂亮，追我的人还那么少，就是偶尔有个追我的，质量还那么差……”
　　又另一个说：“我也不知道我们哪点比不上隔壁那个，石头哥怎么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呢？”
　　“要说石头哥和A在一起，那是金童玉女，可是隔壁那个算啥？又穷又酸又偷东西！”
　　“是啊！我们班的班主任导师还在课上跟我们说，叫我们保管好自己的东西，估计连导师也知道她的破事了！”
　　“我上次丢的那条新买的内裤，不会就是被她偷的吧！”
　　“呀！不会吧！那么恶心吗？”
　　然后传出一阵恶心声。
　　一个女生非常尖锐：“说不定哦！瞧她那穷酸样儿！”
　　……

　　心儿实在是没法听下去了，她知道后面会有很多更难听的流言在等着她，她也在平时和这些女孩子的眼神碰撞中，知道关于她的难听话有很多很多。
　　可是真这样将尖锐的话语听到耳中，脑袋是嗡嗡响的，耳朵是生疼的，心脏是不停地乱跳的，眼泪是在“刷刷刷”地流淌的……
　　她想去找竹子，于是主动打电话给竹子。
　　那晚，月亮很圆，风比较冷。他们在宿舍楼下坐了很久，他一声不吭，只是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紧紧地搂着她，用唇舔干她脸庞上的眼泪。
　　他也心痛，这个女生是这样柔软，他也无比抓狂，他要保护她。

　　第二天，竹子在课后给心儿打电话：“你出来看看。”
　　“看什么？”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他会准备什么惊喜呢？心儿觉得可能是又买了什么小礼品了。因为竹子不是个浪漫的人，所以礼物并不能常常收到。除了那块玉，他几乎不会买礼物送给她的。所以对于这次的惊喜，心儿猜想是买了书本或者其它什么小东西。
　　见面后，他把她往学校附近的居民区引，这让心儿猜想他是不是请她去附近的小餐馆吃饭。不过不论如何，她都高兴极了。
　　在跟着竹子穿过几条巷子后，来到了一条非常非常小的巷子，两边是一排长长的平房。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餐馆呢？
　　心儿正在猜想中，竹子已经将她领到一间房门前，用钥匙将房门打开。
　　心儿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竹子拉了进去。
　　那是一间比较整洁的小单间，里面衣柜、床、书桌都有。比起其他同学在外面的租房来说，不是很豪华，但是算是挺整洁的了。
　　竹子拉着心儿的手，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眸，说：“以后跟我出来住吧！这里就是我们的天地，谁也不会打扰你，我陪着你。”
　　心儿没有一丝犹豫，连忙点头。
　　此刻，这个男生给的这个惊喜真是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啊！她正好想逃避，逃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个的地方。这间小房子，让她不用面对宿舍里尴尬的那两姐妹，也不用面对那么多尖锐刻薄、把她当小偷的邻居。
　　她终于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