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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   早上九点,秋云在梁禾的办公室,终于看到了被他有意无意藏起来、被她总是错过的画《佛的眼泪》。
      画面中朦胧的身影、那颗悬而未滴的眼泪、那欲说还休的眼神,不就是自己吗?
      那个晚上,是她思念父亲的晚上,也是在山西大同,被梁禾提起过的晚上。
      原来,这副久负盛名、拿了国际金奖的画作,画的是那晚的场景、那晚的秋云啊。
      秋云久久看着这幅画,一时也忘了出声。
      她有些犹豫了。
      她的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A说:原来这幅画是梁禾悄悄画的你啊,棒呆!多么有纪念意义的画,你舍得卖吗?
      B急急抢白:这幅画就算不卖,也会陈列在学校的展室,也无法归你私人所有。更何况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你舍得放弃吗?那可是东湖郦苑啊!
      A跳起来扇了B一耳光:你眼里只有钱吗?感情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
      B被打得一懵,反应过来后狠狠地踹了A一脚:这幅画卖了,才可以说感情不用金钱衡量,感情和金钱无关!况且你想想,司马秋云能在这里待多久,你能保证她一辈子不会回去吗?万一她走了,留给梁禾的是什么?这幅画,还是一栋以后有市无价的房产?你醒醒吧!画可以再画,房子错过了就难了啊!
      ……两个小人厮打一团。
      纠结了很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你说这幅画,可以买下一栋东湖郦苑吗?”
      梁禾惊讶于她的决心,他以为秋云见了这幅画就会收回买房的想法,没想到她依旧执着。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说道:“是的。”
      “那就卖了吧!”秋云抬起头来,目光坚定,“我是画中人,我应该有这个权利。”
      梁禾皱起了眉头:“你究竟是想买房还是缺钱?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那栋房子,有这么重要吗?”
      “是的,”秋云软下口气,可心却未软,“梁禾,我知道这幅画意义非凡。但这幅画就算被买走,它也是存在的,并不会影响它存在的意义,它已经成名了、已经拿了奖,它已经不属于我们两人了。用它去换一栋房子,那才是完整属于我们的,”秋云拉起他的手,“而且你的手,还可以画出更多这样的画,相信我,以后的美好会超出你的想象。”
      梁禾目不转睛的瞧着秋云,半晌,他败下阵来,无奈地道:“你好像总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不能完全赞同你的话,但是,我想问你,你是真心想要那套房子吗?”
      “是的。”秋云察觉到他的动摇,直视他的眼睛。
      “如果你担心……我是说,我们以后会有美院的福利分房。”梁禾不再犹豫,直接用了“我们”。
      “那不一样。”秋云摇头。
      俩人沉默地拉锯半晌。
      “……好,”梁禾说,但话只让秋云高兴一半,“我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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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云这才意识到,三十年的时代差距,终于在这里出现了分岔。梁禾的心情秋云非常能理解,这个时代,谁会想到买房这件事?如果她跟梁禾提起时候梁禾就一口答应,她才是那个会面露惊恐之人吧。况且她还要求的是梁禾卖出他的成名作。
      但是,她未向梁禾说明的是,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后面还有一波接一波的高峰,以至于这幅画都埋没在了众多璀璨的作品中,至少她在美院的四年,是未曾见到这幅画的介绍,只是在梁禾的教师说明中以“第一人获得XX金奖”一笔带过,甚至后来哪位收藏家买走、去向何处都无从提起。
      更何况,她想,她本人都已经在梁禾身边了,再画她,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未来。如果她知道,她不会做这样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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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秋云没有去找梁禾,而梁禾好像因为被陈静韬叫去,也没有来找秋云。
      两人陷入了无声的冷战中。
      大晨见秋云这两天都默默无闻地在她家做清洁,问她怎么不去学校,是不是和梁老师闹矛盾了。
      秋云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大晨,有气无力地问道:“大晨,你有钱吗?”
      “……?”王晨愣了愣,“你要多少?”
      “五万。”
      “多少?!”王晨声音不由大起来。
      “实在不行就四万吧 。”
      王晨伸手来摸秋云的额头:“多少钱?!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你是傻了还是疯了?你要干嘛?”
      “哦,”秋云低下头来,王晨都问她是不是疯了,她可能是真的疯了吧,“没事,我就吓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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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候,梁禾出现了。
      秋云闷哒哒地跟着出去,一句话都不说。
      走到巷子口,一阵自行车铃声由远及近,梁禾拉着秋云走到路边,见是司马峰从王晨家出来。他热情地和他俩打招呼:“走了啊……”目光却从秋云移到梁禾,然后对梁禾了然地挤了挤眼睛,做了个“我懂的、你加油”的表情,才在墙角拐弯消失。
      梁禾目光随之远去,天边一抹晚霞正浓,他想,这也许是个好兆头。
      “那个,”于是他轻咳一声,开口,“这几天陈老师都找我商讨课题的事情,所以有点忙。”
      “哦。”秋云干瘪瘪地回应。
      “系里有来了几位其他学校的教授交流……”
      “哦。”又是简短干脆的回应。
      “你这几天……过得如何?”
      “很好。”
      “有没有什么……不适应?”
      “没有。”
      “最近天气有点热……吃没吃西瓜……?”
      “你有没有别的事?”秋云不耐烦,心想,你就是个瓜,傻瓜的瓜、呆瓜的瓜,“要是没有就回去忙吧。”
      “不不不,”梁禾连声说道,拽住她,“那个……明天是不是就是开盘的日子?”
      秋云这才转过身来,拿眼瞧着他,淡淡说道:“嗯。”
      “……你跟我来。”梁禾拉着她。
      秋云环顾一周,茶余饭后,小巷里陆续出现纳凉聊天的大婶大妈,就梁禾刚刚拉住她的一瞬,就已经成功吸引了诸多吃瓜群众若有若无的目光。她也没拒绝,跟着梁禾往河边走去。
      这条穿城的小河在1988年还有三米来宽的水流,河边柳树千绦万绦,枝繁叶茂。
      两人来到一处树荫下,梁禾开门见山,“明天一起去吧。”
      “去哪儿?”
      “买房。”他说的和买菜一样轻松。
      “你……卖了?”轮到秋云吃惊了。
      “嗯。”
      秋云心里莫名一空,但又迅速被胜利的喜悦填满:“多少钱?”
      梁禾递给她一张纸,是一张支票。
      买房如买白菜,实名霸道总裁啊。
      三十年后,多少姑娘为了在男方的房本上加上自己名字绞尽脑汁、使劲浑身解数,可三十年前,梁禾答应秋云一套天价别墅,竟一句话这样简单。
      甚至简单到粗暴。
      “哇……”她深吸一口气,直接捧起梁禾的面颊亲了一口。
      “你想好了吗?”她不禁问道。他这样简单直白,反倒让秋云有些犹豫起来。
      “你想好了吗?”梁禾却用同样的话反问她。
      “什么?”
      “你知道,”梁禾见她这样开心,也不禁露出了微笑,“你知道……”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什么?”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卖起了关子。
      “意味着什么……?”秋云当然知道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梁禾三十年后什么也不干就已经身家千万。
      “你说……”梁禾循循善诱,“一般房子是为了要做什么……?”
      “恩?”
      “嗯?”
      “……嗯?”
      “结婚。”
      ……???
      “所以,现在……”梁禾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意带笑,“没想好也不行了……房子也花重金为你买了……你可不能跑了……”
      梁禾伸出胳膊圈住她,好像真的生怕她跑了一样。
      !!!
      秋云登时当机。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这是……他在跟她求婚?
      他说的考虑,是考虑这个?
      她想的是为他投资,他想的是给她一个家!
      太突然了……秋云心绪急剧起伏,脑子混乱一片,以至于第一反应竟然说道:
      “可我今年才十九岁……还未到法定结婚年龄啊……”
      梁禾一下就笑了,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我又没说现在。我可以等,等你大学毕业。那个时候,房子应该也交付了吧?”
      秋云傻愣愣地点头:“新闻说,是准现房销售,十一月底就交房。”
      “对啊,”梁禾似乎乐不可支,“房子比人还着急。不过我不急,只要你不跑,我一辈子都不急。”
      秋云一听,眼泪就热滚滚地下来了。
      “哭什么,”梁禾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
      秋云却很难受难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是不是吓到你了……”梁禾慌了,小心翼翼地问。
      秋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她紧紧地抱住梁禾,生怕他会跑了一样,在他怀里狠狠地点头。
      这个人怎么这么烦呢,老是跟她说什么以后、说什么一辈子,就过好现在不好吗?
      不要去想以后不好吗?
      他不知道他一说“以后”,都会让她期望又担心,开心又难受吗?这种过山车般的心情体验,无异于一种折磨。
      可是……他一说“以后”,秋云又忍不住跟着他的思路去幻想,想着想着,她的世界里,干枯的河床上开出了绚烂娇艳的花,荒芜的沙漠长出生机勃勃的绿洲,让她忽然觉得有了他一切都有了意义。
      这一刻,秋云的心彻底动摇了。
      她不要回去了。
      她要留在这里。
      她要找邱正宏谈谈,他既然能来去穿梭于现在和未来,那一定有可以留在现在的法子。
      只是……
      秋云的泪水又溢出来,她要对不起21世纪的司马峰了。
      爸爸,女儿不孝,不能再回去为您尽孝了。我太自私了,可是如果您知道我在这里这么开心,也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吧?
      秋云的眼泪打湿了梁禾的胸襟,他抬起她的脸,看见她红彤彤的眼睛和鼻子,细细地泛起心疼来。梁禾低声问她,到底怎么了。
      “我就是……感动。”秋云擦去眼泪。
      她忽然想起一事,像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给你的。”她摊开手心,脸上终于绽放笑容。
      梁禾松了一口气,接过来,问:“刻好了?”
      那是一枚青田石做的印章——梁禾与秋云的约定。梁禾回到学校后,将《金刚经》的第一品认真誊写,送给了秋云。秋云磨磨蹭蹭,闲来无事,近几日终于雕刻好了一个章。
      梁禾把玩了两下,印章石质细润,他嘴角勾出一抹笑。
      “刻的什么?”
      “你自己看。”
      “没有上过印泥……不是很好认,”他微蹙眉头,将石头转了个角度,借着反光慢慢认道:“刀与木印。”
      语音刚落,一滴鲜血从梁禾的鼻子,落到通灵清亮印章上。
      好像新鲜沾染的印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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