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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 ...

  •   “刚至寅时,天还未亮,你且再卧一会儿,无需起来为我送行。”

      穆铮撑起精壮的上身,撩开沈蘅额前的碎发,以额相抵,以目诉情,温声嘱咐道:“前日我既已予你承诺,自当尽早而归,你也理应替我好生照料自己。我一离开,想来朝中欲弹劾我俩的人便会开始行动,你千万小心。”

      一夜温存,沈衡嗓音未复,闷着音嗯了一声,用鼻尖蹭了蹭穆铮英挺的鼻梁,以示答应,睡意朦胧道:“我知道,也早作了准备,这里头本就是一坛浑水,为求安慰自当早脱身......在外一日如度一年,莫忘,我在等你。”

      这温热的气息虽扑在脖颈之上,却直漫至穆铮心底,捂得他心口几欲暖融。

      穆铮替床上之人掖好被褥,临走前在沈蘅额上落下滚烫一吻,随即大刀阔斧地往外走去,唯留下那刀削般的侧脸供沈蘅半梦半醒中睠念。

      南城门外,行军令下,万人同步,马蹄声绝尘而下。

      弘明历三十五年,三月初一,因滇南乱党忤逆天意,私自占地封王,上封穆铮为四镇镇南将军,率兵五万出兵滇南平反逆贼。

      三月初三,穆铮领兵出征,历时五月,驻军滇南。

      九月初一,右相沈蘅上奏复查淮州治水案。
      月末,穆铮率军取滇南大胜,上追封其为二品镇军大将军。

      弘明历三十六年,六月中旬,穆铮率兵至漠北涿邪山同梵虎领四万精兵会师,上命穆铮主帅,梵虎为副将,统领九万将士。两军于傩布对垒。

      八月初一,蛮军大败,归附三万,余一万。漠北军深入追击。

      同年九月末,右丞相沈衡上参淮州刺史,大司农,少府臣,大司马樊虎等十一人佞臣勾结,戕害忠良。

      十月十五,蛮族诈降,樊虎通敌夜袭军营。漠北军伤亡惨重,折兵五万。

      自此,漠北军再无回信。

      ——我饱读诗书数十年,竟无一本写到,书生最后会栽在武将手里

      ——以往不曾见你发呆,怎么,今夜倒被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降住了?

      ——冬日将临,漠北素来高寒之地。榆木脑袋,纵使你再皮糙肉厚,莫要逞强,多添衣御寒保暖。

      ——明日之后,我冠以你姓,列入你氏,住入你府,吃穿用度均算你将军府账上。若你不归,我定告你通敌叛国,将你府上百人挫骨扬灰。

      音容相貌还深刻在骨血里,话语还牢牢扎在心窝里。

      可惜阿蘅,这回我怕是“.....当、当真......要食言....了咳咳”

      穆铮断断续续地咳出黑血,面上已是一片血污。即便他奋力以掌压住胸前的血洞,涓涓热血仍从指缝间淌下。

      穆铮用尽全力揪住亲信衣襟,咽下喉中腥甜,不顾胸膛剧烈起伏,苍白而又悲怆地喊道:“不屠蛮...誓不归....替我将...”

      “将军——!将军——!快传军医!妈了个巴子,快传军医!快传军医——”

      黄沙漫天,风烟肆虐。
      十二月初五,晚,漠北全营恸哭。三日后,整兵换阵,擂鼓出战,浴血三日。飞鹰盘空,残阳如血,穆统领所带的漠北军终大获全胜。

      弘明历三十七年,三月中旬。

      杨柳新抽了芽丝儿,低眉欠腰骀着春风。稚莺衔石,戏落湖心,溅得两三玲珑脆响。

      ——阿蘅,你是快试试离我十步之远,是否心率猛如擂鼓?为何我都离你五十步之远了,仍蹿得如此着急?为之奈何?

      ——阿蘅,你看你习文我习武,咱俩文武互补,莫不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天造地设、天...天生丽质?你走慢些,离我那般远作什么?

      ——我一介粗野武夫,你又生的这般文弱清秀,本是你情我愿的,在他人眼里岂不成我霸王硬上弓?不过,这个调调倒颇有情趣,嘿嘿,我喜欢至极。

      ——让我好好瞧瞧你,沈右相沈蘅终成我穆峥的喽

      “阿蘅,若你见到此信,必是我已血洒漠北,化为一坯黄土。莫要心伤,莫要恸哭,千古艰难固一死,若叫你为我心死神哀,定叫我于黄泉碧落下难以心安。是我有负于你,谅我先去,于九泉路上守你百岁寿终。”

      沈蘅反复看了三遍,不顾信使小厮阻拦,就将这信撕成粉碎,尽数撒在地上。

      沈蘅不信,沈蘅完全不信,绝无可能。明明那人的话语还荡在自己耳旁,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这么、这么轻易抛下他走了。

      一滴,两滴,湿热的泪珠岌岌可危地从睫上滚落。他迈着步子,从大理寺一路连滚带爬地奔至将军府外。单薄身子如同断线的筝,摇摇欲坠,稍一施力,便将线断珠散。

      孟夏日高照,杨花轻折榴。

      五月初一,城门大开,漠北军凯旋复归。

      上念功臣穆铮收复漠北有功,封其一品骠骑将军。

      三日后,将军府。

      “阿蘅,你莫生气了,那日是让人替我销了那封信,岂料那个傻子他竟替我送了出去。”

      家大,业大,夫人最大。

      穆将军自出征归来,到处跟前跟后地向沈蘅赔罪,急匆匆辩道:“那时我在军营里昏迷了五日才醒,他也不同我讲做了什么好事,十日后我才晓得这蠢货竟做出这事。奈何紧赶慢赶也追不回那封信,只好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同你早日团聚。”

      他牵过沈蘅的手按在胸膛上,两眼真挚至极,赤诚道:“我每日骑马赶路,这儿的伤结了疤又裂开,裂开又结疤,可我不觉得疼。你摸摸,因为这里头满满装的都是你,每每想到还能回来,还能与你相守,疼痛什么都不翼而飞。”

      沈蘅一双美目怒瞪了穆铮许久,一语未发地径直抱了上去,闷闷道:“仅此一次。你家祖坟我早已派人寻着了,若是你再晚几日,大抵是寻不到了,你自己去寻出新坟藏里头吧。”

      所爱在怀,穆铮两手并未闲着,牢牢圈住,软声哄道:“消消气消消气,这事都怨我。终此一次,绝无二次。如今我俩解甲归田,安生过我们的小日子,可好?”

      “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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