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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隔壁小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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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个白胡子老头儿的话,让卫老夫人一头雾水,但是毕竟那都是吉祥话,自己也没有使银子,老太太听着心里就是倍儿舒坦。
又在寺庙里问了何时家中动土兴建,才不会伤了家中的福报。小师傅建议,转过新年,过了立春,再动土也不迟。
卫老夫人便按照那些话遵循着,转告给了隔壁的张家夫人,寻到了靠谱的泥瓦匠,约在明年开春儿。
自打卫家暂且将此事放下以后,聊城里前前后后大概有四五家,因近些时日的大风,而将尚未完工的泥砖墙吹倒,轻的只是压坏了花花草草和平整的地面,重的甚至压死了一个刚会走路的孩童。
卫老夫人更是无比感谢张家夫人,常常邀请她带着孩子来自家的宅子里玩儿,毕竟卫府人少,宽敞,就适合小孩子跑来跑去的。
隔壁的张家夫人是长老员外的长房长媳,但是奈何一把年纪了也是没有半个儿子,倒是让丈夫张聪的妾室生出了儿子。张家夫人自己辛辛苦苦拜神拜佛,吃的汤药是一碗又一碗,奈何也只生出了一个闺女。如今这闺女也已经一岁多,比魏来,哦不应该叫卫文彦了,虽然他还是不喜欢这个名字,闺女只比他大了半岁,能够拉着母亲的手在地上走上几步了。
张家夫人每次去卫家,都会带上自己的宝贝闺女小花。
许是,老来得女,又是自己的独女,张家夫人格外呵护小心,这小花也长得机灵,浓眉大眼的,每次都炯炯有神地看着四周的人。
珍哥儿也是个机灵的,知道张家夫人时常帮衬,每每见了小花,都要拉着她的小胖手夸上一番,“小花妹妹真是白净,白里面还透着红,真实越看越精神,越看越聪明。”
张家夫人开心得嘴都咧到耳根子后头了。抱着小花,笑得花枝乱颤的。
她知道,卫家的小子不到七个月就会冒话了,常日里,又是个省心的娃娃,便存了心将自己的闺女,往他的身边凑,想让自己的闺女受受人家感染。
卫文彦不知道家里人是不是都真心喜欢这个小花,反正他自己是不喜欢的。
为什么不喜欢?
她简直就是个女霸王啊。他本来自己好好儿在床上练习自己的翻身,小花来了,大手一挥,开始拉扯他的胳膊往相反的方向去,硬是不让他翻过来。
卫文彦秉承着,好男不跟女斗的理念,愣是劝了自己三次要冷静,继续自己的翻身运动,可是小花不依不饶地阻碍自己,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让,不,过去。”
卫文彦为了表示抗议,扯了嗓子就开始苦,没办法,自己的身子不听使唤,使不上力气,只能在这儿被她欺负,他只能搬救兵了。
卫老夫人、李氏还有张家夫人闻声赶来。
“不是好好儿地在睡午觉吗,兴儿哥怎么哭了?”卫老夫人把卫文彦看成心头肉,一点儿不假,但凡听到他的哭声,都心里揪揪得不行。
打开门帘,只见卫文彦躺在那里干嚎,一旁的小花,坐在那里,看着卫文彦,脸上也不见得有什么表情,见了自己的娘,便朝她伸开双手,“抱,娘,抱。”
又回头指了指卫文彦,看着张家夫人说,“哭,他哭,花,花,怕。”
张家夫人抱着小花一顿安慰,不好意思地看着卫老夫人说,“老妇人,实在不好意思,许是兴儿苦闹吓着她了,我看着中衣都被汗打湿了,我先带她回去换身衣裳,免得风吹了头痛。”
卫老夫人也不便多留。有担心地看起自己的孙儿。
“怎的就好端端的哭起来了呢?是不是梦魇了?”李氏十分担心地看着卫文彦,生怕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卫老夫人只管让李氏试着喂喂奶,去哄一哄。
卫文彦这会儿已经停止了哭声,哭了半天,可把他累坏了。他看着被张家夫人抱走了小花,不禁在心里喊上一句,“绿茶。”
只可惜大人们并不知道两个孩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卫文彦小一些,先苦闹了,热得乖乖女小花着急了起来,这才出了一身的汗。
反正,卫文彦是对这么叫小花的女孩子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但还偏偏因为家里的关系,躲都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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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年节就快到了,今年卫家还在守孝期,不能张灯结彩,不能大鱼大肉。整个卫家老宅子,就这么继续空荡荡的,与别家的洋洋喜气成了对比。今年的年夜饭,张婶儿更是连只鸡都没杀,拿了点儿鸡蛋包在饺子里,就算是年节里的守岁饭了。
卫老夫人站在厅堂里,想起往年年节时,家里头那么多的亲戚聚在一起,放鞭炮、放礼炮,放得把整个聊城的夜空都照亮了。年节里的菜肴更是人间极品,样样都是难见的东西,那时候,卫老先生和卫老夫人就坐在那敞亮的堂前,受着儿子儿媳的跪拜,受着家丁的拜年。
现在,一切都不在了,卫老夫人不禁用衣角擦了擦流在脸上的泪水。
“老夫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不咱们家还有小少爷。”张婶儿提着一兜子鸡蛋,站在门下,心疼起老夫人来。她跟了老夫人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老夫人这么伤怀。
“是啊,我还有兴儿哥,我只是又怕他随了他那个不争气的爹。”卫老夫人虽然强势,可是到底也是会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她知道街坊邻里,有的是人拿自己那个败了卫家的儿子来说事儿,在背后戳自己的脊梁骨。
“小少爷人聪明,再由老夫人您为他找个好先生,不怕不成气候。”
卫老夫人点点头,这先生找起来又谈何容易,卫家已经不比当年了,哪有那么多银子给兴儿去请博学广闻的学士先生。虽说寺庙里,那白胡子老头夸兴儿是天降命格,可是到底这辈子如何,还是要看兴儿自己的造化。
虽说是过年,但是卫家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子阴郁的氛围,就连每天躺在屋里的奶娃娃卫文彦都感觉到了。
天气冷,家里头都开始避免带他去院子里,他也不哭闹,就老老实实呆在房里。
晚上听着祖母给自己读读三字经,白日里看看母亲李氏在自己身旁绣花。
说到三字经,这卫老夫人每日读着三字经,倒是让大孙女儿珍哥儿背会了。其实珍哥儿长到八岁,根本没上过私塾,字儿也不识得,最多就只会写写自己的名字。能背下三字经来,属实是颇为让人意外的。
连卫老夫人都会摸摸她的头,惋惜地叹叹气,“可惜了,珍哥儿要是个男孩儿就好了啊。”
其实,卫文彦也偷偷背会了,就是苦于自己说话不利索,背不出来而已。
虽然他会了,可是其他人可不知道,每天卫老夫人还是不厌其烦地给他读,白日里,珍哥儿也给他背。
这三字经听得他耳朵都快长了茧子,他总想按下“切歌”键,换一首听听。
这天,珍哥儿给他换了一身她自己做的小衣服,针脚虽然还稚嫩,但是大体上已经是极为不易了,八岁的女娃娃就给自己做了这么像样的一身花衣裳,卫文彦心里还是很感动的,比上辈子那些乱七八糟的女朋友送自己礼物那会儿都要感动。
只可惜,这珍哥儿给穿衣裳,嘴里不闲着。
“曰仁义理智信,此五常不容紊。弟弟这句记住了吗?记住了,姐姐就说下一句了啊。”
卫文彦生怕她看不见自己点头,死命地点着头,整个身子都在晃,让她一时间无法给他穿上小衣服。
“兴儿别动,姐姐扣不上这个扣子了,曰喜怒曰哀俱,爱恶欲七情……”有一个扣子真实异常地难扣,珍哥儿不得不停下来,专心把它系好,说三字经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小,越来越。
卫文彦一看,机会来了啊,便嚷声喊出,“具!”这一声,生怕自己的姐姐听不到,饶是用了自己最大的声音喊出来了的。
“嗯?你说什么?兴儿想要什么呀?姐姐刚刚没留意。”珍哥儿定睛看了看蹬着小腿儿的卫文彦。
卫文彦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这么好的机会,你咋就没听见呢?他只能重来,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说着,“具,七,青,具,具!”
珍哥儿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到的那句三字经,不禁怔住了。
这小家伙才多大啊,还不到一岁,竟,竟然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迫不及待地跑出了房间。
卫文彦知道,她是去叫祖母了。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不仅是祖母,就连李氏、张婶儿、灵哥儿,就连过来串门子的张家夫人和小花也来了。
卫文彦知道,自己露脸的时候来了。
珍哥儿也不急,慢慢地蹲下来,趴在床沿儿上,看着他,“兴儿,我们不急,就刚才那句,姐姐再问你一次,爱恶欲七……”她故意拉长了尾音,等着卫文彦说话。
“青,具!”卫文彦也是不辱使命,说出了后面两个字。
珍哥儿一脸讨赏的样子装过头看着大家。
“弟弟会,姐姐会,灵儿也会会!”灵儿不过五岁多,听见弟弟也会,姐姐也会,急忙也说说自己。
李氏也不会这些,不知是不是对上了,只好看着卫老夫人,一脸漠然道,“娘,兴儿哥说得对吗?”
卫老夫人简直是喜极而泣,忍不住啜泣起来,“对,对,对,我的乖孙,我的乖孙哟。”
张家夫人原本也不会,听了卫老夫人这反应,只是羡慕得够呛,这卫家小孙子可是个神通啊,不禁看他的时候,眼神里多了几丝意味。
卫老夫人饶是不够,只是提点着珍哥儿,“快,大丫头,再来上几句!”
珍哥儿点点头,“人之初,性本……”
“善!”
“昔孟母,择邻……”
“处!”
“香九龄,能温……”
“席!”
……
卫文彦每说上一个,大家的表情就愈加深刻一分。
卫文彦心里也是欢喜,终于,可以不用听三字经了,能“切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