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阴齿》上山

64、第六十一章 阙亦

　　深海黄金城
　　一栋很是平常的建筑，坐落在城市的主干道附近，中规中矩的建筑模式，六层的高度，唯一能让这栋建筑区别于周边所有的独特点，只不过是这栋建筑的最上层——六层楼的位置，一个像是烙印在了这片金色上的印记：一只呈现三角形的眼——看不出是否是人类，但却格外的犀利，像是鹰的眼
　　这标志印在那座建筑上，区别了它的存在
　　大楼下时不时有行人走过——女性，绝大多数在这座建筑面前都是采取绕行的态度

　　不过绝大多数——这四个字也同样表示了，还是有部分的人是会走进去的，她们是工作在这里的人

　　此刻，建筑里，四楼
　　遍地的金色有些碍眼
　　至少在这个一袭黑色的衣服，从头包到脚的人眼里，是有些碍眼的

　　这抹黑色，端坐在一边的大沙发上，并不言语，只是听着隔了一张同样是黄金色的桌的距离的另一方向的人说着话

　　那人并不是坐在对面，这对面位置，也没有给人坐的位置

　　对面的跪着一个人——一个有着齐耳短发的男人——奇怪吗？居然这海底有男人！
　　还有更奇怪的！
　　男人，低着头，默默报着数字

　　“海洋面积已扩大0.0007%，斗界帝国朝海、洛桑卡、柯尔特德、莫纳错、毓浪五座；右朝帝国凤城、择市、开言城三座；奥特帝国撒拉斯迦、优迪卡、西尔洛、奥古四座，共计12座城市已经消失，黄金损耗——一个宴会用长桌！”

　　“嗯，”
　　黑衣人，冷淡的应了声，却很明显听得出这低应了声的人，是女子

　　“大人，哪里不对吗？”
　　男人抬起头，一丝疑惑挂在他面孔上——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张面孔——孤瑟，原来的那个少女应该早已经死去的情人的面孔！
　　为什么他没死？！
　　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黑衣人，准确的说，是黑衣的女人
　　包裹在黑色里的面孔抬了抬，瞟了男人一眼

　　“哪里都不对！”
　　语音严厉！
　　即便依旧是冰冷的语气，却还是让人听得出那声音地下潜藏着的，燃烧着的，熊熊的烈火！

　　“嗯…！”
　　一怔，男人迅速的颤抖了一瞬间，低下头去，但是下一瞬，却复又抬起头来
　　“大人的意思是…？”

　　“城里除开用去的那张桌子，百亿分之一的重量损耗是怎么回事？！”

　　“嗯？！对不起！属下不知道！”
　　很快的，男人垂下头去

　　见状，黑色的人影陡然站起，略刮起一团小小的气流，象风
　　冰冷的声音如期而至

　　——“毁掉康德纳城！今晚！”——

　　康德纳城的夜晚，一径的平静
　　和往常一样，夜间活动的人群依旧是那么三两个，市中心的商业区因为还没到深夜而大亮的仿日光照明设备让商业区看不出夜的到来
　　除此以外的居民区，却已经变作零星黑色的范围———并呈现变大的可能
　　有些屋子里熙熙攘攘的传来些笑语欢声，有些则是咒骂与脏话
　　很平静
　　一如既往
　　他们想象不到，明日的这个时候，世界上便再也不会存在这么个城市

　　市郊 帕拉斯一伙人住的小别墅
　　虽然时间已经比较晚，但是因为帕拉斯到这个时候才渐渐变得能够见人，所以，她让爱若斯把大伙儿叫到了休息室
　　事情的严重性——已经变得超出了她的想象，而告诉这些人——
　　帕拉斯站在屋子里
　　迟疑

　　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她已经好多年不曾有过了

　　生命渺小，恍若尘埃
　　说不清的死亡，不过沙漠一角
　　可是真到看到了
　　真的看到生命的消逝
　　那般渺小的消逝
　　我们才会知道
　　原来
　　真的渺小

　　他们在丛林里——距离康德纳城一百公里的一个野外的丛林里——模样狼狈
　　自己、特品还有她的那个T坐在湿冷的地面上，对面是她，她身边是那个残疾的少年
　　还是夜里，依旧是这个晚上
　　他们有五个人，围着中间升起的一个火堆
　　心跳渐渐平息
　　阙亦望着几人之间的火堆，眼里止不住的恐惧渐渐消失，慢慢平静下来

　　康德纳城没了！
　　一个偌大的城市——阙亦抬起眼，用上了能力的望了东面的方向——那里是一片平静的海
　　墨蓝的颜色，月光照在上面，隐隐有光亮，偶尔一两只飞鸟而过，带来些许诡异
　　夜的颜色

　　五分钟以前
　　他们还在那个小别墅的里，懒散的、不太高兴的、奇怪的想着为什么现在忽然要大家都过来？
　　帕拉斯站在休息室的正厅里，似乎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玉悲是最先进去的，在她身边，自己和特品陆续走进来，爱若斯跟在特品后面——是他去叫的他们

　　穿着睡衣的自己有点不耐烦——这个时间了，该睡觉好吧，叫人来这里搞什么？！
　　阙亦很燥——其实从跟着她出来，她就没有不烦躁过
　　她不明白为什么盖索——算了，不想！

　　休息室灯开的大亮
　　几个人都要紧不慢的在往里走，说有话说的女人正面对着他们，阙亦自己走到差不多距离门和帕拉斯中间的位置，陡然之间望见她惨变的神色
　　她看到她飞速的一把搂过身边不远处的玉悲，同一时间发出巨大的吼声

　　“打开结界，保护自己！跑！”
　　与吼声相对应的，是她快的几乎让人追不上的速度！
　　阙亦不知道原来人可以那么快的消失！

　　一抖，她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散开了结界，脚不停歇的跟着她的瞬移速度和方向离开
　　瞬移的瞬间，她回头望了眼跟在后面的特品——他是盖索的弟弟，下意识的，她也看了眼爱若斯——自己边不由自主的滑了过去
　　而特品
　　她看到特品在帕拉斯说话的当口便生气结界，护了他自己和爱若斯

　　她的赶过去不过是又多了层保护——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打开结界，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走
　　但是她看到那个像少年般的男子，在帕拉斯消失的当口便变得惨白的脸
　　那是什么样的一张脸？
　　阙亦不知道，她猜想，或许，那样的表情，是在自己祈求盖索和自己一起离开，可是他说不的时候
　　自己的表情吧！
　　不！
　　或许更甚——
　　她不知道

　　那人像纸片
　　无理由的
　　她这么想
　　他像苍白的，脆弱的纸张，略微用力便会被撕得碎碎的，哗啦啦的响，细细碎碎的被洒落一地

　　后来
　　他们移动，跟着感觉到的帕拉斯故意丢下的痕迹急促的在空中瞬移——阙亦这才知道，他惨白的理由

　　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她十多年的生活，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敢保证，从听到帕拉斯的话，打开结界，转回头拉住爱若斯和特品再加上升起，顶多一分钟
　　可待到他们升到空中，离开了那栋小别墅一点距离——
　　那里哪里还有别墅的影子？！
　　根本什么都没有！

　　放眼过去，从前的树木房屋，庄稼粮食，道路车辆，甚至那还有些遥远的城市——没了？！
　　只剩下一片墨蓝色的海水，有些汹涌的像拍打着什么的往前——恍若纠结了许久的军队总算是得到命令能够执行死令一般——吞没了整座城市
　　可
　　居然无声无息？！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可她还不能颤抖
　　她看到那海水还在汹涌的奔腾
　　她也再不去注意身边这少年般的男子惨白的脸

　　她望着前方那故意留下的感知细微线索的方向
　　她确定帕拉斯是知道的，所以那样的女人才会神色大变
　　可——这到底？！

　　来不及细想
　　她和特品埋头苦移，追着前方的女人

　　五分钟后丛林
　　一座城市，就那样没了

　　望着那片海——五分钟前还并不存在的大海
　　阙亦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
　　可笑至极

　　盖索——自己为他乱七八糟想这想那——弄得痛苦不堪
　　可
　　又如何？
　　如果五分钟以前帕拉斯没有叫那么一声，现在自己还能活着？
　　而死去
　　他又会知道？知道了又如何？
　　呵！

　　勾起讽刺的笑意，阙亦心头的恐惧渐小，反而升起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味道
　　腹内肠胃绞痛——那是真的消失啊！不是被埋葬！不是被淹没！而是什么也留不下来的消失！仿若所有人和事，永远都不存在！

　　“哇——”
　　身边那位有着少年气质的男子面无表情的端着他手里不久前被递给的野鸡，靠在火上，几分钟的时间便渐渐散发出肉的香味

　　“哇——唔——”
　　汹涌翻滚的腹内，打仗似的，争相抵御那外来的气味——肉——
　　阙亦站不起来，抚着身边的大树干，扭过头去边吐了满地

　　“阙亦！”
　　特品的叫声传过来，带着焦急
　　阙亦感觉得到他放在自己背上的手，轻重适宜的拍打着，想让自己好受些

　　可她做不到！

　　兵不血刃，便死满了人
　　陪葬的是城市
　　什么样的人会做这样的事？
　　他疯了？
　　还是狂了？

　　她不知道！
　　那种睡梦里忽然之间支离破碎却找不到支离破碎一丝痕迹画面，像三维立体图——她脑子里幻想的
　　“唔哇————”

　　她在吐，吐得连胆汁都快出来了

　　但她也望着火堆的另一边
　　那里坐着的女人——有着孤瑟身体的帕拉斯面无表情——脸变得惨白都没有！
　　一切像是都在她掌握之中的样子

　　“唔——为，为什么？！”
　　“既然你知道这些为什么都不说？！”
　　“唔——”

　　没有东西吐了
　　阙亦站起来，按压着腹部的痉挛，抵制着喉头的恶心
　　吼

　　“你…什么也不说！我管你是不是什么教授！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这么多人，这么多生命，一座城啊！”
　　阙亦吼
　　她不知道帕拉斯也和她一样并不清楚多少，她只不过比她多经历一次这样诡异的‘消失’
　　她只知道，她在最后关头叫出声——那么她就知道！
　　阙亦是右朝帝国的皇女——虽然学习严厉而苛刻，可她并没有经历过任何一场惨痛——说的难听点，不过是温室里的玫瑰，虽然有血的颜色，有能够伤人的刺，却依旧是养在温室里——不经历风雨

　　特品扶着她——她已经吐得站立不稳

　　其实他也想问
　　特品吓坏了
　　大家都吓坏了
　　可他不知道能说什么，能问什么？——他比他们知道的多一些，于是他并不以为那个女人——那个坐在火焰另一边的女人知道更多的多少

　　他更在意的，是方才离开——她搂抱了那个残疾的少年，抛下他们一行人——虽然知道并不是完全的抛下
　　可他心头难受——和看到一座城市消失相比
　　他居然难受这个
　　为什么？

　　特品害怕
　　心头隐隐约约的念头让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