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大人》大米爱老鼠

23、二十三

　　从健身房出来天色已经很晚了，春节前后的上海总是能让人联想到饥寒交迫、寒风刺骨、春寒料峭等成语，尤其是我在私家健身教练骆永新的千叮铃万嘱咐的“不许吃晚饭，不许喝酒”的声音中走出来，即使坐在温暖的车里面，也觉得人生无望了。

　　于是我就看到了一个比我更加无望的人一个人背着包走在路上，显得特别孤苦伶仃的样子。我把车慢慢开近，按了按喇叭，招呼钱家宝上车。她在车门口还犹豫了一下，我不耐烦地催她说，“这里不让停车，快点。”

　　钱家宝听话地坐上了车，对付她我一向比较拿手，就是语气跟她妈接近，她就乖乖地听话了。

　　但是上车后她并没有说话，这也是意料之中，我默默无语地穿梭在车流中，眼角的余光看到钱家宝紧紧抓着安全带，笑得我。

　　终于把车开出了闹市区，我定下心来问钱家宝：“你怎么样了？孩子怎么样了？”

　　她还是跟上次我们见到时候那样的面无表情，说：“都还可以，我跟刘宇办完手续了，儿子跟我姓钱。我爸妈因为这事倒是又好了。”

　　我笑了笑，安慰她说：“儿子比较好养，你亲自带就可以了。”

　　“我妈说我工作也太累，让我出来多上上班散散心，所以孩子她来给我带。”钱家宝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是跟以前的那种事不关己又有些不同。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并没有过去那种心满意足的样子。

　　“我虽然没有经验，但是孩子，最好还是跟妈吧。”我斟酌着说。

　　钱家宝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无奈地看着我，似乎在问，你觉得有可能吗？

　　我默默地想了想，不可能。

　　“还是住以前哪里吗？”我问钱家宝，好方便送她过去。

　　她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疲惫地靠着车座闭上了眼睛。看来是真的累了，坐我的车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睡着的。

　　到她家楼下，看到王老师抱着孩子在路口迎着，钱家宝在车里跟我道别，然后挤出笑容下了车。我看着她迎上王老师的背影，一时悲从中来。她再也不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动不动说“我妈妈说……”了，但是她也永远成不了离开母亲独立生长的个体了。

　　不是她不愿意，是王老师不愿意。

　　有时候爱真是一种让人窒息的东西。我破例打算回家看看母后，自从我寻觅到一个无比满意的烧得一手好菜的小时工后，母后和外婆就示意我不用天天回家报道，她们俩有好吃的就行了。她们难得态度一致地希望我尽快利用难得的自由时间进行择偶行动。

　　其实我觉得我都自由半辈子了，连跟自己老板婚外恋，我妈都只是象征性地发了一下怒，然后该干嘛干嘛去了。和钱家宝、安娜比起来，大概这也算不幸。

　　到家一看，果然母后没有回家，外婆正高兴地吃着小时工做的雪菜黄鱼羹，看到我来立刻给我盛了一碗。这才想起来今天晚上没有吃过东西，骆永新临走时候大声说的“不许吃晚饭”的嘱咐在一碗热腾腾的撒上胡椒粉的黄鱼羹面前，渐行渐远。

　　直到第三碗后，我才捧着肚子满意地抬起头来，向外婆表达了小时工无比靠谱的赞誉。她咪咪笑地说，对啊，小李也喜欢吃她做的菜呢。

　　“小李？”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外婆嗔怪我：“你妈的事情你一点不上心，就是那个你见过的，请你吃过饭的那个李叔叔。”

　　“哦。”我恍然大悟，八卦地追问：“他跟我妈又好了？”

　　“他们有不好过吗？”外婆疑惑道。

　　我这才想起来我和我妈压根没跟外婆说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于是支支吾吾地打算再喝一碗汤来躲过这个话题，外婆眼明手快地夺下了我的碗，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只能老老实实交待了经过，以及母后对于我超乎寻常的母爱。外婆听罢轻叹一声，拍拍我的肩膀把碗还给了我，我带着哀伤的心情继续向黄鱼羹进攻。这种事情不好回顾的，一回顾就觉得人生灰暗。

　　但我仍然觉得母后回家的一刹那人生就艳丽起来了，她领着李叔叔进门，看到我高兴地介绍说，“静娴现在辞职去另一个公司了”。李叔叔冲我点点头，说，“我听说了，在新公司也干得不错。”

　　我疑惑地抬起头，李叔叔解释说，“若愚有时候回家来也说起你。”

　　“我？”我不相信李若先不知道我跟李若愚的关系，也不相信他们兄弟俩会欢天喜地地交流关于我的话题。

　　好像是知道我想什么，李若先紧跟着说，“当然是他自己来我家的时候说起的。”说罢他冲我尴尬一笑。我更尴尬了。只能起身拿着锅碗去收拾厨房。

　　听见客厅里面我妈在轻轻责备李若先：“你当着她的面提他干嘛呀？”

　　“大家将来都是亲戚，总得有见面的时候。”李若先哄我妈道。

　　“讨厌，谁跟你将来是亲戚的。”我妈撒娇。

　　我在厨房微笑，借着水声汩汩，默默地哭了出来。从跟李若愚分手至今，我并没有很痛快递哭过一场，但是今天突然在熟悉的安全的环境，觉得自己像是卸下了多少重担似的，有后悔有庆幸有解脱也有不舍，终于正视这样一个现实：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是我不要的他。

　　就像我爸爸去世半年多后，我妈突然借着某一事件崩溃地哭得昏天黑地，只有我知道她是为什么。归根结底，我还是遗传了我妈著名的喜怒无形于色的好基因，也可以说是家族遗传反射弧过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到我妈在我背后递过来一条热毛巾，紧紧地抱了抱我。我已经止住泪，红着眼眶笑咪咪地问，“打算什么时候办事啊？我这么大了只能当伴娘，不能当傧相了啊。”

　　“办什么事儿啊。”我妈懒散地说，“我和李叔叔都觉得大家这么大年纪了，能在一起就是缘分，就不打算办手续了。”

　　“那怎么行？”外婆插话说。我一看我们几个都躲厨房了，把李叔叔给晾客厅不合适，就借机出去招呼李叔叔了。听到厨房里面我妈还跟外婆轻声争执着结婚还是不结婚的事情。

　　李叔叔坐在沙发上微笑看着我示意我坐到他身边去，我一把把毛巾丢到饭桌上当抹布，很不好意思地坐在了另一个沙发上。他什么都没说，就是静静地打量了我一阵，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说“若愚让我带给你，留个纪念。”

　　我打开一看，曾经让我欢心雀跃的踢翻你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面，戒指的内圈刻着我名字的缩写。

　　“若愚他……前两天办了复婚手续，现在可能要为了李茂办移民去加拿大，其实他们家的移民早就批下来了，他一直拖着。”刘若先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却听得一清二楚。

　　等妈妈和外婆一边争执一边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把钻戒戴在了我的左手中指上，妈妈眼尖地看见，却又当什么都不知道地移开了目光。我估计他们俩是早就达成了共识。

　　然后外婆向我宣布我妈要和李叔叔去油轮度假，什么时候回来都不一定，会给我们俩寄明信片的。

　　我睁大眼睛问外婆：“如果我不是今天突然回来，是不是过两天才会发现我突然被遗弃了？”

　　我妈和李叔叔哈哈大笑，说：“我们给你寄机票，只要你能请假出来陪我们旅游，比什么都好，就怕你到时候陪男朋友没空离我们。”

　　外婆也跟着瞎起哄似地乱笑，我白了她一眼示意她应该站对立场，我们是隔代亲。她知趣地停住了笑，站到我旁边来搂着我说，“谁说我们静娴会被遗弃，还有外婆呢。”

　　我也爱娇地依偎在外婆的怀里，手上的戒指熠熠发光，照得我有些眼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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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终于坑完了，马上再贴最后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