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益，是清狂》一会儿

8、忍你很久了

　　段妈妈先找了位老师来代班，把孩子托付好后才从幼稚园赶到医院。
　　风驰电掣，四处问人，找到段馨星所在的病房，进门就见两个孩子像雨打的小鸡仔，蔫耷耷，病恹恹的坐在那里。

　　段妈妈骂着黑心医院，把两个孩子带了出来，找了家餐馆投食两只孩子。

　　张席月胃口不是很好，但不好意思拂了段妈妈的情谊，勉强吃了半碗饭。

　　段馨星却是饿昏了眼，一连吃了两碗不放筷。

　　见段妈妈看着段馨星的眼神含着心疼，张席月立即生出愧疚感。段妈妈却不忘照顾她，“怎么不吃了？生病了也要吃饭，不然没力气恢复。”

　　吃完饭又买了好些水果，苹果香蕉梨，一大袋子，递给张席月。

　　张席月手足无措，说什么都不要，却扭不住段妈妈。

　　段妈妈是个热情的，平时跟街里街坊的关系也搞得特别好，段馨星那种略显外放的性格多少就是受段妈妈影响。

　　载着张席月回了学校。八班正好是小陈班主任的课，吩咐了任务让学生分析人物性格，学生前后围成一组讨论。

　　小陈走过来问情况，段馨星把经过讲了，特别是没钱付医药费。“幸好遇上洛印梵了，不是他借钱，可要等上好一阵子……”

　　小陈听完看了一眼教室后边门口的男生，又问段馨星，“怎么不跟我联系？”

　　段馨星不好意思：“还没来得及存你的电话号码。”

　　小陈便也不再多说，又温和着声音去关怀了一番张席月，听出没有大碍才继续上课。

　　下课后何媛一脸纠结的看着她。
　　段馨星奇怪道：“怎么了？”

　　何媛：“真是洛印梵借你钱？”

　　“对。”段馨星也很意外。
　　更意外的是，他会格外温柔的待她。

　　段馨星突然道：“我去还钱了。”

　　张席月在前边听得这话动作一顿。本应该她去还钱的，但她现在手头没钱，段馨星却一早想得周到，先向段妈妈拿了钱，这会儿还了，也省的对方等，辗转尴尬。

　　张席月转过头，扭捏开口：“星星，等我妈妈来了，我就把钱还你。”

　　段馨星大方的招招手：“没事儿！”

　　段馨星去还钱，一帮人盯着她看。

　　洛印梵正低着头看书。生病了也不喜欢趴着休息，强撑着坐正，像是在发呆。

　　段馨星是个性子柔的，经过上午的事儿，她对洛印梵是一点儿意见都没了。

　　洛印梵其实一早注意着她，这会儿看着她走过来。段馨星感觉他的目光较平时温和，就跟对她也没意见了似的。

　　段馨星问：“你在看什么？”

　　他的手指动了动，合上书页让段馨星看清封面。

　　他看的尽是些杂书。

　　段馨星笑着伸出手：“还你钱！”

　　洛印梵不接，并且身体有些僵住，许久才吐出一句话：“不用还。”

　　段馨星不懂他的意思：“什么？”

　　“你可以打我卡上。”

　　“零头不能转。”

　　“那就不用还了。”

　　段馨星以为自己听岔了，却听他吐出后面那句话：“上面有很多细菌。”

　　旁边有男生发出嗤笑，充满了讥诮意味。

　　段馨星听见了。洛印梵自然也听见了，但他没什么反应。

　　段馨星觉得他大概是习惯了。
　　她想了想，拿出纸巾来，把钱币放进去端正的包了包，这才递过去：“可以了。”

　　洛印梵像是纠结了一下，最终从单肩包拿出一个透明袋子来，像办案人员用来收集证据的那种，也像医院用的那种，总之为了保存与隔绝。

　　他戴着手套，打开袋子，让段馨星把用卫生纸包好的钱放了进去，然后递还段馨星。“放在你那里。”

　　弄这一通，最后还是到了段馨星手上。
　　“好吧，先放我这里。我会想办法还你。今天谢谢你！”

　　段馨星开朗的说完话，准备走，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抓住。

　　段馨星吓得心脏一颤，她不知道洛印梵为什么突然牵她的手。赶紧去看周围的人，却见好几个人都看着他俩，并且似乎跟段馨星一样，被这个画面震惊到了。

　　段馨星赶紧挣回手。

　　洛印梵见她抗拒，以为她不好意思（确实是不好意思）。

　　“手上的药蹭掉了。”

　　原来是想看她的擦伤。

　　“没事，一会儿再擦一点就好。”尴尬着说完话，转身要走。洛印梵又叫住她。

　　他伸手从课桌里拿出一包糖果，粉红的包装袋，草莓味。低头咳嗽：“吃药用的，买多了，送你一包。”

　　段馨星突然有些明白纸条上的意思了，这么挑剔的洛印梵，他是把她当自己人了，都愿意给她吃的了。

　　段馨星接过，那点儿微妙的不适立即没了，拿着糖欢喜的回去。

　　“要吃吗？”段馨星眉飞色舞，向何媛招了招手里的零食。

　　不等何媛答话，她撕开包装，抓了些放张席月桌上。
　　一边迫不及待剥了一颗放嘴里，一边又去看何媛。

　　何媛本来还想端端架子，这会儿直接伸手拿了一颗，“哼，我来尝尝变态帅都吃什么糖。”

　　段馨星又转身问陆之垚。

　　陆之垚兴致不大的看她一眼，冷淡拒绝。
　　只一会儿，他又忍不住的俯身去抢，抢了段馨星手上的不说，还整包拿走。

　　段馨星回身去护，啥也没护着。

　　很快陆之垚丢了回来，却是空了的袋子。

　　段馨星急了，好不容易白来的零食，哪有全拿走的。
　　然而怎么抢都扭不过他长手长脚，气得要发毛：“陆之垚，你给我还回来！”

　　陆之垚脸皮贼厚，冷笑看她：“吃你几颗糖怎么了？放心，我会还你！哥哥一会儿就买来给你。”

　　段馨星本身就没他强势，他可是传说中的大佬。

　　晚饭陆之垚回来时丢了一袋子的零食在段馨星桌上。

　　彩虹糖、果冻、小小酥、酸奶、巧克力、蛋糕、腰果、牛肉干……花样奇多。

　　段馨星从小到大，除了亲姑妈还有张戚九会这样塞她零食，还真没别人会这么对她。

　　但是挑了挑，只留了蛋糕和酸奶，其他的都放回他桌上。太多，她怕拿着有罪恶感。

　　陆之垚从外面跟人说了话回来，见桌上的东西，再看前面段馨星低着头，像个小松鼠一样砸吧啃蛋糕。一笑，心情极好的把剩下零食塞进课桌。

　　晚自习还有一会儿开始，学生们这个时候闹得最欢，那种属于青春的自由且躁动的味道。小陈班主任突然进门来，在黑板上写下“班委选举会”几个大字，虽未开口，但学生们都乖觉的坐回位置降低噪音。

　　选班委，很多人跃跃欲试，段馨星同样，但她这会儿看漫画正看到剧情关键处。

　　小陈：“‘班长’你们推荐谁？”

　　虽说跃跃欲试，但这种毛遂自荐还是需要点儿勇气，新组合的班级，大家还不熟，还是要矜持一下。

　　小陈的话音刚落，陆之垚举手了：“段馨星。”

　　他想捉弄一下专心致志的人。

　　段馨星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名字，当真从漫画里抽回神，站起身迟疑答话：“啊？”

　　大家都看着她，憋着笑。
　　段馨星手上还拽了蛋糕纸，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小陈班主任特别镇定：“段馨星乐于助人，又还学习认真，班长就段馨星……增设一个副班长，协助班长工作。”

　　陆之垚正要举手，却听小陈喊了一个名字。
　　“洛印梵。”

　　所有人都光明正大的去看教室角落。

　　小陈班主任问：“洛印梵，担任副班长能行吗？”

　　洛印梵不答话。他这种性格，任谁猜都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陆之垚挥手：“老陈，我可以……”
　　不待他说完，一道声音截住了他。

　　“好！”
　　答话的正是洛印梵。

　　连段馨星也感到吃惊，不禁改观，原来他挺合群的。

　　“团支部书记……”小陈看一眼陆之垚，“陆之垚，你要来吗？”

　　陆之垚抬了下手，表示随便。

　　他一会儿积极一会儿怠慢，捉摸不定，惹得小陈赏了记眼风。

　　晚自习下课，洛印梵进了趟办公室，然后第三节自习，班上重新调座位，段馨星坐在最前面靠近门口的位置，同桌是洛印梵。

　　陆之垚本是被排到了教室后面，他当着小陈的面要求段馨星后面的男生跟他换位置。

　　男生去瞄小陈脸色，些许不敢，陆之垚搭着他的肩膀略显强势的商量了几句，最终男生迫于威压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小陈看着陆之垚忙活，在他如愿坐下的时候把他喊出了教室。

　　两人站在走廊谈话。

　　“陆之垚，说说你为什么选文科？”

　　陆之垚吊儿郎当。“这有什么好问的陈老师，当然是喜欢文科啊。”

　　“你的成绩明显读理科更适合。”

　　“不能只看成绩阿陈老师，我以后就想从政从商，凭兴趣选文很正常。”

　　“我记得你爸爸想让你也当医生。”

　　“您都说了，是我爸想要我怎样怎样，但这件事我还是想照我自己的想法做。”

　　“你舅舅也希望你趁着时间不晚，转理科。”

　　小陈说的是“舅舅”，而不是校长，这就有些说话艺术了。
　　华中的校长正是陆之垚的亲舅舅，这事儿不少人知道，但陆之垚这人私下强横，但表面低调，加上大多数人卖他几分面子，故而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这茬。
　　小陈在以一个老师的角度转达家长的希望。

　　陆之垚有些不耐烦。“转理不可能的，至少暂时没有这打算。”

　　“你才十六岁。”小陈看着年少轻狂的少年，突然像一个大哥哥一样说话，“十几岁，没有多少东西你能握得住，特别是你们认为的能有结果的感情，即便一时得到了，最终都会没结果。”

　　陆之垚笑：“陈老师，有没有结果都要试了才知道。”

　　*
　　段馨星挨着洛印梵坐之后，养成了不少习惯。碰洛印梵的东西的时候，必须戴白手套，戴手套之前还要洗手，某些时候甚至要消毒。

　　尽量不要让自己的东西越界，尽量不要碰着洛印梵的东西。

　　除此，段馨星开始看洛印梵看的书，听他听的歌，养他爱干净的习惯。

　　段馨星本来就是话痨子，特别是遇到洛印梵这种没有正经事就没必要交谈的人，她一天下来，憋得要疯，自然就爱没话找话，好在洛印梵愿意搭理她，加上两人同为班长，很多事情一起行动，故而两人这般越来越亲近。
　　不知不觉两人晚上一起走在最后，早上差不多前后脚进教室门。

　　时间一久，有人跟段馨星开玩笑。说她跟洛印梵有点儿什么。

　　段馨星一开始只当他们玩笑。

　　某天早上洛印梵不在，有人扫地，段馨星赶紧戴上白手套把洛印梵的书包和桌凳提外面去了。

　　叫做蒋凯的男生拿着扫帚笑得阴沉恶毒：“你对你老公真心不错，可你不知道你老公现在在干嘛，穆乔乔拦着他跟他说话呢。这就像那什么，妻子独守空房，老公在外沾花捻草。看你们每天晚上走那么晚，应该什么都做了吧，你可真敢，穆乔乔都没你这么敢的……”

　　段馨星见他说得龌蹉，气得脸色青红交接。
　　“你有病啊！”

　　话音刚落，扫帚悠的指着她的脸，虽没落下来，但掉了灰尘在眼睛里。段馨星赶紧低头揉。

　　蒋凯脸色凶狠，“洛印梵不是你老公吗？那你为什么这么帮着他，晚上还跟他……”

　　男生的话还未说完，被慢悠悠走过来的陆之垚突然狠狠一脚踢腰窝子上，砸得头破血流。

　　不等他站起来，陆之垚上前凶狠的踹他。
　　“你他妈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没有人见过那样的陆之垚。

　　虽然有些霸道但为人聪明的陆之垚，从来不会这么失态。

　　段馨星红着眼睛看着这一幕，手被进门的洛印梵抓住。

　　蒋凯的脸血肉模糊。陆之垚冷酷的收脚，他的气息平稳，突然转过身一拳揍在洛印梵的脸上。

　　洛印梵被打的一个趔趄，然而神情不变，一双眼睛清冷而倔强，他看着陆之垚，不避不让，拿了手帕出来擦嘴角的血。

　　就像是胜券在握的胜利者，对可怜的失败者的不屑。这是蔑视，是目中无人的洛印梵才能做到的事。

　　陆之垚神情很冷，他的语气稀松平常。“不好意思，忍你很久了。”

　　陆之垚与他针锋相对。

　　“正好！我也是！”

　　懂事后的段馨星回想起那时年少那时风雨，才突然发现，她完全可以自诩红颜祸水。

　　那一场争执打斗，蒋凯被迫转学，听说父母的工作也受到致命影响。
　　陆之垚被强行转到理科一班。
　　学校充满了风言风语。
　　段馨星害怕上学，人生第一次逃学。一个人跑很远，蹲街角逛演唱会，被洛印梵在人潮人涌中抓到，带回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