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奴者》苏木曦

7、第七章 同行

　　越接近萝卜坡的路更不好走，要穿过一大片被沙化的空地，一方面是高原阻力导致车轮鼓涨，另一方面大多数车子太重，沙化的程度很严重，沉沙的地段稍微有点陡坡都难以过渡。
　　前方有两条路，一条是陡坡矮小，沉沙严重，排量小的车过不去，但是车子太重的车容易陷在沉沙里，一条是形90°的斜坡，沉沙稍微好点，排量小的车上不去，重量级车子更爬不上去。
　　东子的头车先停下来下车观察路段，越谦也下车帮忙看路况，卡奴的车在后面涌上90°斜坡对面的斜波，一脚加油，下坡惯性冲上去。
　　越谦在后面喊，“卡奴，别死皮赖脸的加油，先试两把。”
　　果然，第一把卡奴没有冲上去，直直往后倒，越谦让后面排队的车都往边靠，倒回原地，卡奴试着从陡坡硬沙的地方突破。一脚油到底，卡奴冲了上去，眼看就快上去，车子赖了两把，越谦在后面说，“别松油，别管转速，踩死。”
　　“妈|的。”卡奴咒骂一声，车子停住，上不去了。只能再来一次，又倒回原地。越谦走到卡奴车边，一手搭载车上，“应该是可以的，再试一把，不行的话把车轮气放了。”
　　恩。”卡奴点点头，“后面的车估计都要放气，里面的沙子是湿的，赖了这几把，估计他们上不去了。”
　　越谦走开，对着对讲机，“全部下车把车轮放到1.8。”
　　有人不甘心，“头车，我们先试两把，第一条路坡不高，我先试试，不行再放气。”
　　3号车橙子的男朋友下车瞧了瞧，“估计不行，两个坡之间的坑太大，又都是沉沙。”
　　“没事，先试两把。”紧接着一声欢呼，“靠，你们队那女的上去了。”

　　卡奴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停好车，拿着对讲机下车，干净平白的沙地上出现一条条纹路。
　　下面有一辆车子做好准备，预备按照卡奴的路线冲上来，还没出发，那边第一条路卡住了刚刚想要试两把的9号车子。
　　越谦看了看，“排量小的车子从陡坡先上去，9号车你也赖了，下车放气，放到1.8，不行再放到1.5。”
　　两辆普吉试了两把，没有上去，灰溜溜的回到原地放气，3号车橙子的男朋友放好气，准备往上冲，“二号车，我往哪边比较好上。”
　　卡奴听到有人问自己，瞅了两眼左边被自己刨的坑，“靠右，别松油，停车的时候注意点，上面蛇很多。”
　　有人听到卡奴说话，不免想车开的再好也是个丫头，“姑娘，在这种地方有蛇不奇怪啊。”
　　“恩。”卡奴正色道，“很多。”
　　等三号车上来，一下车，橙子男朋友看着沙面上密密麻麻的纹路，不免惊叹，拿过对讲机，“大伙注意点，这里可能是毒蛇的聚集地，别往有干树枝的地方走。”
　　有人一听，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毒蛇聚集地。”
　　橙子男朋友认真说，“我是兽医。”
　　橙子听到自己男朋友这么一说，保持警惕四处张望，卡奴站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越谦上来后，二话不说从卡奴车后备箱里拿出一包硫磺，分给其他人，让他们撒在鞋子上。
　　卡奴低头问他，“你们事先不知道？”
　　“在这样的地方碰到蛇的几率很高，碰上毒蛇的聚集地很少，它们跟随着气候温度的变化而移动，它们出行每次的路线多多少少有些变化，这条路大概我们也只走了两次左右。“ 越谦站起来笑看她，“怎么，怕了？”
　　“啧啧啧。”陈成连啧几声，惊叹道，“原来我们卡奴也有怕的时候啊，真是稀奇，来来来，别怕，你成哥保护你。”
　　说着作势就要去抱卡奴，卡奴一个躲闪，陈成差点直扑坡底，顿时抱怨，“都说最毒妇人心，原来是真的。”
　　“你这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橙子笑呵呵挽着男朋友的胳膊取笑他。
　　耽搁的时间不长，众车在下午4点到达萝卜坡底下，底下聚集了一些越野爱好者，人数不少，远远看见花花色色的越野车旁边停留了不少朝上惊呼的人，萝卜坡呈一个N形状，由下往上看，道路笔直险峰。
　　众人都在底下聚集，坡上没有一辆车在行驶，有人在网上看过专业的赛车视频，等真正到了此地，才发现比起网上看到的还要凶险，欲欲跃试的心在此刻消失殆尽。
　　大伙纷纷下车观看，却没人自告奋勇前往坡顶，伍元珍不解，“这里几十辆车，怎么不见有人上去。”
　　陈成拍拍车子，嘿嘿一笑，“你看看这里的人，开豪车，戴金表，日子过的肯定也是吃喝不愁，谁会为了逞一时之快死在这里。”
　　橙子问，“难道没有人上去过吗？来这里的人不会都是来看看这个坡吧？”
　　“不是专业的谁会去拼命，运气好可以看见赛车队在这里赛车，至于他们，拖家带口来这里旅游，谁也不想把命丢到这荒山野岭。”越谦嘱咐他们，“在下面看看就好，别往上冲，死了就算了，没死肯定八级残废，还不如死在这里。”
　　越谦的话说的有点狠，但都是为了大伙好，这么多人里肯定有一些心高气傲之人，别到时候车毁人亡。
　　“是啊，来这一路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不要鲁莽逞能。”
　　有人深表赞同，这几天玩也玩了，刺激也刺激了，这里这么多车，肯定有技术娴熟精湛的人，这些人都不敢上前，他们这些业余的三流子去凑什么热闹。
　　在生命面前，谁都不会逞莽夫之勇。
　　风很大，人群三三两两成群欢笑，有人拿出摄影机拍照，有人讨论该如何该往上开。
　　人群远处有几辆悍马，车牌号是军牌。
　　“咦，那边那几辆车像是军车。怎么，军人也喜欢越野啊。”伍元珍往那边设有隔离带的平地张望，“你们这地方到处都是军车，我们过来这么多天也没觉得这地方有多乱啊。”
　　“这世道哪那么多乱事。”9号车主讥讽的说，“这年头做官的到处捞油水，借着工作的幌子到处游山玩水，我看啊，这些人也差不多。”
　　“我说你这人，愤青啊。”陈成有些听不过去，他们在这里生活也有两年，深知在边境的军人其实就是当做工使，马路，治安，擒拿扑捉藏羚羊的逮人，在这里还有运输毒品的地下组织，没有这些军人，这里早已变成另一个金三角。
　　“现在当官的都是这样，拿着纳税人的钱不干实事。”那人说的有理有据，大城市来的人总有这些偏念。
　　“分地方吧，这里条件不好，边界事情本身就复杂，到这里当兵的人还是蛮苦的。”越谦淡淡开口。
　　卡奴坐在车里，刚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她是亦正亦邪之人，她不喜欢，也不厌恶，断然不会去评价，曾认为越谦跟她是一类人，孑然一身，萧然自由。她应该想到的，越谦跟他是不一样的，即使身上有这种气息，却并不是一类人，他有正气，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平凡的活着。

　　风沙漫天，另一头的悍马车里，几人正着兴而聊，以茶代酒招待从f国远道而来的贵宾。
　　“我看今天是没有人会上去了，都是来这里瞧瞧的。”一位士官看着远处的萝卜坡摇摇头。
　　“那是你没有见过池队的风采啊。”一位四十多岁的周上尉笑了笑，“我前年去f国执行一项任务，那边派池队接应我们，这才真正见识了池队的风采啊。”
　　“你们周上尉才是高手。”池向南笑着对士官说。“我确实佩服。”
　　“你是年轻有为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到三十岁吧。”周上尉笑。
　　“今年刚好三十。”池向南点点头。
　　“三十岁就是f国特种部队的队长，看来我是老了。”周上尉喝一口茶感慨。
　　“周上尉还是这么幽默。”池向南无奈的笑了笑。
　　“之前总让你有时间来我们c国看看，你总说军务繁忙。”周上尉指了指池向南，“你得自罚一杯啊。”
　　“行，我自罚一杯。”池向南饮下一杯茶，“这次能来也是碰巧，刚好在f国边境执行任务，离你这里近。”
　　“哟。”先前那位小兵发出一声赞叹，“队长，您看，有辆普拉多上去了。”
　　众人在此待了许久，今天还没见人上去，皆往上瞧，只见一辆普拉多单车只往坡上冲，周上尉笑笑说，“不错不错，这架势有我年轻时的风范，年轻人中有勇气的人还是有的。”
　　“看这车技不像是专业赛车的开法，倒像是只有一股猛劲，千万别出什么事啊。”旁边的士官担忧道。

　　“喂，卡奴，卡奴，你干嘛去啊，快回来。”东子急的大声呼喊，全然忘记了自己没拿对讲机，卡奴压根听不到。
　　“东子，怎么回事。”越谦刚在人群里抽烟，没有注意这边，听到东子喊叫才注意到卡奴的车子消失不见，再往坡上瞧，一辆普拉多正在爬坡。
　　“怎么回事，卡奴怎么上去了。”越谦口气不好，“这个坡不是她那点猛劲就可以的。”
　　“不知道啊，刚刚还在这呢，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上去了。不会出什么事吧。”东子急的跺脚，这女人怎么回事，这么不怕死。
　　经过东子一喊，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普拉多上，陈成听闻跑过来，“卡奴上去了？你们怎么没拦着，这要是出点事怎么办，卡奴没父没母的，要是出啥事，连个收拾的亲人都没有。”
　　“呸，你这乌鸦嘴，会不会说话，说点好听的行不行。”伍元珍嫌弃的说。“我这不也是担心她啊。”陈成着急。
　　越谦走到车边，拿出对讲机，“卡奴，卡奴，听到回答，听到回答。”
　　几秒后，对讲机里传出稀稀疏疏的懆音，卡奴的声音还是很清楚的，“收到，我没事。”
　　听到声音，越谦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就往上冲，你有没有一点团体意识，你要是想死就死远一点。”
　　卡奴听着越谦暴怒的声音，没有再说话，把对讲甩到后座，悠闲一笑，关他越谦什么事，命是她自己的，再说，她要是这么容易就死掉，对得起自己这么拼命活下来么。
　　“卡奴怎么没有说话了？”陈成担心的说，“会不会被你一骂都不敢回我们了。越谦，不是我说你啊，要骂也等她下来再骂啊。”
　　“敢上去就说明不怕死，她都不怕死，我们担心有个屁用。脑子有病。”越谦眼皮一撩，点根烟叼着。
　　卡奴这性格实在不讨喜，她的漠然渗透血液，平时的小打小闹她从不在意，是因为她从未把这些个人放在眼里。越谦烦的就是她这个。

　　喧闹声传到不远处的军车内，听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看那紧张担忧的神色，大概是有人不顾他人劝说，莽撞的开了上去。
　　“你去问问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需不需要帮忙。”周上尉吩咐手下。
　　士官收到命令，提步往人群走，不一会神色惊愕的跑回来，“报告上尉，是个女人，听说这个车队的队员。”
　　“是个女人？勇气可嘉啊。”周上尉摇摇头说，“看看底下这么多男人都没一个敢上去。”
　　“女人？”池向南看着那辆普拉多出神，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开法，倒是有些像一个人，他问去打听的士官，“有没有说叫什么名字？”
　　“没有。”士官不解，要知道人家名字干嘛？但还是很恭敬的汇报，“听说是他们车队队长的女朋友。”
　　“他们是什么车队？”池向南往车群里瞧了眼，都是一些平凡的老百姓，大致是结队来这旅游，没有其他的不同。
　　“是一个越野俱乐部。”士官答，“好像成立没多久，专门带外来游客过来越野的。”
　　“怎么，认识？”周上尉看向池向南。
　　“不认识，大概是看错了。”池向南苦笑一声，怎么会是她。不说她不会出现在这里，就连人群里等待的人也不是她会同行的人。
　　“上尉，那个女孩子快下来了，还真没有看见过女人开车爬萝卜坡的呢。”士官站的恭敬，眼睛却巴不得飞过去看看女子长什么样。
　　“好，好，下来就好，看来是我们多操心了。”周上尉拿起外套拍了拍，“我们也该回去了。”

　　卡奴下来时，一行军车正好离去，一辆车的车窗只关上一半，隐约看见一张俊逸冷硬的五官，深沉的眸子似是从她车子扫过，最终车窗关上，留下一溜黄土灰尘。
　　卡奴就地熄火下车，狂风吹过，远去的车子已看不清，侧脸深眸。他没认出她，她却认出了他。也是，谁能想到她会在这里。
　　“真是好久不见呢，池向南。”卡奴嘴角上扬，眼里全是戏谑。”在另一个国家，居然能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