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春之雨》霁见

2、charpter 02

　　02

　　叶漼漼毫不客气地把那两颗红豆味奶糖占为己有。

　　红豆与奶香稍微缓解了她心中的不安与焦躁，她试图认真听老吴的讲解，只是十几分钟过后，除了将试卷抄写得密密麻麻以外，叶漼漼心里的不安与焦虑变得更严重了。

　　老吴一手抄袋，一手拿着粉笔，闲适地在黑板上写写画画……

　　“同学们，这道题多简单啊，简直就是送分题！”

　　“这道题我可是在课上讲过的，你们应该没有做错的吧？来来来，我找个同学说一下受力分析……”

　　老吴低头查看班级名册时，叶漼漼觉得她的手脚一瞬间凉得直往外冒冷气。

　　她收紧手心，心中默念“顾嵇”——

　　“杨晟，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冷气停了，手脚在回暖。

　　叶漼漼放下心来，轻舒一口气。

　　*

　　杨晟在黑板上画出了正确的受力分析。

　　老吴接着讲题。

　　叶漼漼盯着老吴，眼睛眨也不眨，状似极认真，但很快，她的眼里逐渐漫起一层透亮的水光。

　　……这一刻她其实崩溃得想哭。

　　她真的听不懂老吴在讲什么。

　　卷子上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叶漼漼只看一眼便觉得太阳穴在赤赤地疼。

　　尽管她抄写了那么多，可她根本就看不懂她在写什么。

　　叶漼漼忍不住往四周张望，很多同学都在认真听讲，时不时点头，仿佛都听懂了老吴的讲解。

　　……难道只有她听不懂吗？

　　叶漼漼感到惶恐。

　　老吴清了清嗓子，“同学们，都懂了吗？”

　　“懂了。”很多同学应和。

　　“下次如果还出类似的题，能做对吗？”

　　“能。”同学们回应的声音整齐且响亮。

　　闭上眼睛，叶漼漼把颤着的手缩回校服袖子里。

　　——似乎是这样的。

　　——只有她不懂。

　　*

　　老吴讲题时忽然穿插了一个题外话，班上笑声一片，有同学趁机起哄，又引起一阵大笑。

　　便是在这样吵闹的背景里，顾嵇听到前面传来一声细小的哽咽。

　　仿佛幻听一般。

　　他看了一眼郑莉君，还有旁边的他的同桌蓝文衿，他们都在笑，而叶漼漼低着头，肩膀微颤。

　　她哭了。

　　顾嵇转了转手上的笔，垂下眉睫。

　　*

　　上物理课如同腾云驾雾，辛苦撑完一节课，在下课铃响起的刹那，叶漼漼往课桌上一趴，不动了。

　　等她再抬起头来，教室空落落的，除了她再没有别人。

　　叶漼漼怔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在想起这周是大周（一个月里的最后一周），他们终于迎来周末完整两天的假期时，她明白她的同窗们为什么在几分钟内跑得一干二净了。

　　她现就读的G市中学是G市四大重点中学之首，校风严肃，校纪严格，对学习抓得很紧。

　　除去那些必须放假的假期外，学校只在包含月末的那一周放假，其余周末，他们都需要在学校自习。

　　而那需要在学校自习的周末，只有周六晚上和周日下午的时间他们可以自由安排，周日晚上已经是新一周的开始，他们需要回来上晚自习。

　　叶漼漼慢悠悠地收拾她的文具书本，想着要带哪些学习资料回家时，有人走进教室，她自然而然地抬头，与顾嵇清冷的黑眸对上。

　　静默几秒，顾嵇走过来。

　　他的座位就在叶漼漼身后，叶漼漼不以为意，低头继续收拾，不想几秒以后，顾嵇停在她身侧，将一包巴掌大的旺仔牛奶糖放在她手边。

　　*

　　叶漼漼诧异地看着顾嵇，顾嵇却拿起她那张48分的物理卷子——

　　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叶漼漼一瞬间涨红了脸。她暴躁地伸手抢回卷子，生气地将卷子塞进书包里，然后她冷着脸迅速拉上书包拉·链，全程没再看顾嵇一眼。

　　等她拎着书包要走时，顾嵇却一动不动地堵着出口，叶漼漼皱起眉头，仰头冷冷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生，语气很不好地说，“顾嵇，你让开。”

　　叶漼漼的座位在教室的右上角，靠墙，要离开教室只能从同桌郑莉君的方向走出去。

　　现在，顾嵇堵住了她的去路。

　　顾嵇看着叶漼漼红红的眼，知道眼前她这幅凶狠的模样不过是色厉内荏，只要他在原地多站十几秒，叶漼漼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她有多爱哭，或者说，她多容易被惹哭，他一直都知道。

　　最终顾嵇往旁边让了一步。

　　叶漼漼路过时故意撞了他一下，回望他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泄愤，仿佛在说“我就是故意的。”，然后她快步走出教室，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顾嵇伸手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视线触及那包被遗忘的旺仔牛奶糖，他安静地将糖捡起，收进自己的校服口袋里。

　　*

　　小雨还在下着。

　　空气和地面一样潮·湿。

　　叶漼漼撑着伞慢悠悠地往家走去，相比方才风一般从教室里离开，此刻她的步速慢得像只蜗牛。

　　倒也不是在等谁，只是她喜欢在雨天里独自漫步。

　　四周光景黯淡，而她的脚步时轻轻重，踩水而过。

　　伞下是她的整个世界。

　　叶漼漼背着她沉重的壳，一步一步地，慢慢地往家走去。

　　*

　　顾嵇很轻易就追上了叶漼漼，但他没有走上前与她并排，而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隔着几步的距离。

　　看她把伞压得低低的，看她蹦蹦跳跳，看她踩水或避坑。

　　他沿着她走过的路线行走，直到她走进一个小区，走到C栋楼下，他适时地停住脚步。

　　几乎是同一时刻，叶漼漼忽然回过头来。

　　只见她眼神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气冲冲地跑进楼道里，刻意之下，每一步都踩得很大声。

　　顾嵇听着那匆忙的咚咚咚的脚步声，回想起叶漼漼清亮的眼眸，片刻后低头笑了笑，露出有些无奈的神色。紧接着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快步往前走十几步，走进D栋的楼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