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无猜[三国]》秋木叶

6、谁为新娘谁为郎（三）

　　迎走的那位自然是许攸。

　　他其实也不想这样的。原想着将计就计，让个小丫鬟扮成新娘的样子被他们迎出去，这样既达到了“偷新娘”的效果，又不影响姐姐的大事。

　　但是这个人选他竟一时也敲不定。想扮成他姐姐总归要身量相似，容貌相似。虽说他姐姐并不算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但终归也是十里八方出了名的美人，丫头当中又哪有能模仿她的人？

　　就在他为这个人选一筹莫展的时候，曹操出了个主意：“子远你与你姐姐身量差不多，相貌更有八分相似，我看你来扮这个角色刚好。”

　　许攸差点就哭出来了。他这算是又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这事儿他铁定没法跟家大人说，但总还是该串通一下事儿主。许攸满心忐忑地去跟姐姐如此这般这么一说，谁知这看上去温良贤淑的大家闺秀也那么童心未泯，不但一口答应配合他们的表演，还提出亲自给弟弟梳妆。

　　别说，他还真是个相当合适的人选。看着一身红妆的许攸走上轿子，曹操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提议真的是相当令人满意。

　　一行人迎着“新娘”离开了许府——当然为了看热闹肯定也不能走太远，于是这群半大孩子拐过两条街之后直接顺着一条胡同又绕回了许府左近。

　　听着轿子下面的小伙伴儿们止不住地偷着乐，许攸就觉得心好累。他偷眼瞧了瞧那位走得离轿子最近的曹阿瞒——那家伙也穿得端庄，骑着匹枣红马，威风八面的，看上去倒好像他才是新郎一般。

　　如果他是新郎，而自己坐在轿中……许攸猛地甩了甩头。这念头真的是滑稽得有些过分，自己难道疯了吗？竟然会生出如此想法。

　　轿子忽地停住了。

　　这一行人本是绕道走的，此刻绕到了许府的附近，好巧不巧遇上了那些出来寻人的家丁。眼看着人找上来了，这群惹事的孩子哪还能站在原地等着麻烦？当即一哄而散。

　　许攸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人从轿子里扯了出来，待再看清眼前的场景，他却发现自己正被曹操牵着在街上狂奔，后面跟着的是明显有点体力不支的袁绍。

　　那一瞬间，许攸忽然有那么一点期待，期待眼前的这条胡同能再长点，再长一点。虽然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但他就是特别贪恋这种感觉。被那个曹阿瞒扯着手往前跑的感觉。

　　“前面墙角有个窟窿，你一会儿钻进去。”曹操忽然转头对许攸说道。

　　“那边是……”许攸有点茫然，但转念细细一盘算，立刻就反应过来：“这里是我家？”

　　“对啊。”曹操眨了眨眼。

　　“可为什么连我都不知道？我家这里有个暗道。”如果那确实算得上是暗道的话……需有不觉将手上的力道加了几分。

　　曹操笑而不语。许攸也没再纠缠，乖乖依言钻进了方才曹操所说的窟窿里。

　　那窟窿委实不大，饶是许攸身量还没长开，也在那当中挣扎了一番。可惜了他一身红妆，待从那洞口爬进自家的院子，方才那个以假乱真的新娘已然变得灰头土脸。想来如果他姐姐看到自己的杰作变成了这般样子，估计会相当心疼吧。

　　曹阿瞒的动作显得就比许攸利落得多了，看来他决计不是初犯。

　　“回头我定让爹爹好生把这围墙修补一番。”许攸看着曹操这利落的身手心中暗想。

　　曹操却仿佛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般，笑道：“你若是把这个洞口堵了，我还得再开个新的。”

　　可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像做贼一样地跑到我家里来啊？许攸心下腹诽，却还是在不经意间勾起了嘴角。

　　说话的当口，两人就听到墙根底下传来了一声哀嚎。转头一看，原来是一直跟在后面的袁绍卡在了那个窟窿里。

　　袁绍其实是三人里长得最高的，大约是因为家里条件比这两位都要好些，所以这家伙长得格外壮实。此刻他钻这个窟窿，就许攸那瘦小的身板过起来都有些勉强，而他又不像曹阿瞒那般轻车熟路，好容易把头探进了墙内，但他那肩膀却是死也过不去了。

　　曹操跟许攸面面相觑，显然之前他们完全没料到会有这般情形出现。不过曹操的脑子转得确实快，转眼的功夫，他便想出了个鬼主意。

　　袁绍看着曹操那一脸坏笑就知情形不妙，挣扎了几下之后，却听曹操说了一句：“反正本初你是领头的人，这场祸事你是无论如何躲不过了，此刻不妨给我吗打个掩护，跑一个算一个嘛。”

　　许攸在一旁目瞪口呆。这这这……这算什么？这么明显的出卖，袁绍会答应？

　　他还真就答应了。

　　听了曹操的话之后，袁绍说了一句：“言之有理。”就没再挣扎，直到后面的家丁追至，将他从这墙上拔~出来才算得以脱身。后来家丁绘声绘色低跟许家老古董说了当时的景象，老古董黑着个脸把墙给补了，结果没两天又让曹操给挖开了。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曹操跟许攸俩人。说起来，对于出卖袁绍这回事儿，曹操显然已经驾轻就熟，信手拈来，一点负罪感都没有。而许攸明显还有那么一点点犹豫，不过也只是一点点，你看，在他对上曹操的视线之后，立刻毫不犹豫地跟着对方走了，连头都没回一下。

　　进了院子，这俩人明显轻松了不少，跑得也不紧了，也终于有心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去哪儿？”曹操问。

　　“先回我房里吧。把这一身换下来。”许攸扯了扯身上的嫁衣，“怪麻烦的。”

　　曹操轻笑了一声，却没继续这个话题。扯着许攸天南海北一通鬼扯之后，二人总算到了许攸的房间。

　　屋子不大，陈设也十分简单，不过一排书架，一张案几，一张床榻，倒没有什么特殊的摆设。曹操在案前踑踞着坐了下来，顺手抄了个杯子，示意着许攸倒水。许攸无奈，伸手拎了茶壶，给曹操又添了些水，这才坐下，从案下摸出了面铜镜。

　　“你怎的还有这东西？”曹操饶有兴趣地问道。

　　“平日里晨起束发当然要用的。你没备着？”许攸反问。

　　“平日里都是家人给我束发。”曹操回答的理直气壮。

　　许攸语塞。却见镜中的曹操伸手取了自己头上的钗把~玩，不过片刻，似是觉得索然无味，干脆用手指缠上了自己的发丝。

　　许攸登时觉得有些窘迫，不自觉地涨红了脸，从曹操手里躲过发丝，嗔了句：“你做什么？”

　　“不是要换回平日的装束吗？我帮你。”曹操言毕，索性取了梳子，也不问许攸的意见，直接在他头上摆~弄了起来。

　　许攸挣扎失败，也就由他去了。

　　“你若是女子啊，我定然要将你娶回家。”曹操忽然凑近了许攸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突如其来的话让许攸有点猝不及防，方才缓和的脸色瞬间又直红到了耳根，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地指着自己弄脏的婚服道：“这般邋遢的新娘你也要？”

　　“便是喜欢，怎样都好。”曹操的话似是直戳了许攸的心底。耳边温热的气息更是让他坐立难安。

　　大抵他们现在年纪都还小，还有很多事都还未曾经历，所谓责任二字也未曾理解，至于那些所谓的情爱，在他们的眼中还过于朦胧。在很多年之后，连他们自己都不得不承认，那一日所发生的种种，不过归因于年少时的一时冲动。

　　但大约这种年少时懵懂的冲动，那一刻的缱绻温存，正是很多年后许攸仍然不忍忘却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