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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醉笑陪公三万场(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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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攸再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分外恍惚,宿醉过后的眩晕感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一夜酣眠过后的许攸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实是在一个陌生的所在。
昨夜自己是宿在了哪里?
发生了……什么?
他微微动了动有些酸痛的四肢,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的身边还卧着一人,那人的双目轻轻闭着,眉毛也微拧在一起。墨色的须发随意散乱着,精致的锁骨露在被子外,显得十分撩人。
许攸只觉得呼吸都滞住了。宛如梦境一般,那个他熟悉而陌生的、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躺在他的身侧,枕着他的手臂睡得正酣。
是梦吗?是幻觉吗?是哪里出错了吗?为什么这个人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处?原来昨夜的温存并不是错觉,原来那个人真的来找他了,那个人真的回到他身边了。
倏然,那人狭长的眼睛睁了开,露出了转瞬即逝的初醒时的迷茫。对上那样视线的许攸不觉有些错愕。
但很快,曹操的眼眸便恢复了平日里的深不见底。他轻轻勾起唇角,哑声道:“昨夜可安睡了?”
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初醒时的慵懒,一如当年一般。
“很好。”许攸讷讷地回答。
“昨夜你醉得不清,想来等下该头疼了。我差人备了些醒酒的汤药,你且喝完再走吧。”曹操翻身坐了起来,浓黑的发丝便自然垂在了他的后背。
仿佛昨夜真的只是一场梦境一般,良宵过后,两人之间只剩这般的疏离。许攸也坐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多谢关心。”
“在本初那儿,一向可好?”曹操忽然又问了一句。
许攸苦笑:“一切都还顺遂,好歹也是一同长起来的。”
“我想也是。”曹操点了点头,终究没再说什么。
既是疏离了,那只保留着场面上的关心便足够了。旁的东西,便遗忘在过往的岁月里吧。
只是看着那人的眉眼啊,许攸好容易尘封的情绪终于一股脑地喷薄了出来。即使如此疏离,可他毕竟是在身边的。总好过这几年默默地在心里念想。
“若不忙,晚上可否邀你同饮?”许攸终于鼓足了勇气,问出了这样一句。
曹操眯起了眼,若有所思地看向许攸,良久,才用有些干涩的声音回答了句:“你酒量素来不好,昨日又饮得过度了,还是莫要再贪杯了吧。”
许攸内心里又是一阵酸楚。明明是直白的拒绝,何故要用这种关心的口吻?哪怕只是这样敷衍的关心,他也会沉溺此间不肯醒来的啊。
就如同宿醉一般,明明是可以清醒的,但若选择沉溺,那便会沉溺,沉溺到失去意识,沉溺到不由自己。
酒醉真是个很好的借口,但到底只能用这一次。
许攸回到自己房中的时候,袁绍正坐在案前翻着竹简。见他回来,袁绍的表情也没有过多的变化,但透过那双熬得有些泛红的眼睛,许攸也猜到,袁绍这一夜过得其实也不好。
但袁绍什么都没问。
因为他什么也不需要问。
许攸静静地跪坐在了袁绍的身旁,默不作声地开始给他研墨。袁绍便也默不作声地继续看着手里的竹简。
一时间,屋里竟然安静得有些诡异。
越是这般沉默,许攸心里的愧疚便越是沉重。他想打破这样的僵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他开始盼着有人能在此时到访,来打破这样的沉寂。
不知是不是内心的祈愿应验了,不多时,门口真的响起了敲门声。许攸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放下了墨石,掸掸袍袖站了起来,疾步走到门口,轻声问了句:“什么人?”
“是我。”门口传来了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不大,但听清那人的声音的许攸却如遭雷击。
“听说本初在这儿,于是前来寻他。请问他可在?”来人又接着说。
许攸回过头,问询似的看向袁绍。袁绍轻轻点了点头,许攸这才回答道:“主公在这儿。”
那声音里竟然还带着些许颤抖。
他轻轻拉开门,甚至不敢看门口的那人的脸。
“本初啊,你可教我好找。”来人却是大喇喇地迈步走了进来,直接坐到了袁绍的身旁,方才许攸坐的那个位子上,“早听闻你礼贤下士,如今一看,真是名不虚传。”
“孟德你说笑了。”袁绍放下了竹简,也是抬头看向了来人,“不过因为自幼一起长起来的,关系亲近些,这才常来子远这里小坐的。本是想躲清静,却还是被你这家伙给找到了。”
“看来我是打扰了本初你的雅兴?”曹操仰天大笑,“那可真是罪过了。”
“这倒不是。”袁绍也微微勾起了唇角。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跟子远长谈了。”曹操侧目看向许攸,“改日若有机会,定要再把盏言欢啊!”
许攸规矩地应了个声。但他内心也清楚,曹操所说的改日,怕便是无期了。
“你且先说,来寻我何事?”袁绍微微蹙了下眉,却很快也盖住了这些许不悦的情绪,依旧是一副潇洒模样。
曹操也立刻不再理会许攸,而是神神秘秘地凑到了袁绍的跟前,压低了声音说:“我刚得了坛陈酿的好酒,所以立刻来邀你同饮。你什么时候有空,到我这儿来,只我们两个人,好好叙叙旧。”
袁绍闻言却是看了许攸一眼。曹操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距离这么近的许攸也绝没可能听不见。果然,曹操话音落了之后,许攸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
叙旧啊……
可明明他们三人都是发小,为何只邀了袁绍,却要漏下他许攸?
难道在那个人的眼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跟他们两人相提并论的资格吗?难道于他而言,他只是一个出谋划策的工具,一个宣泄感情的玩物?
不是的吧。
或许只是因为曹操心疼他吧。因为他酒量素来不好,没法如袁绍般陪他不醉不归。
只是因为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