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三章 (1) ...
-
童话开始有规律的去找陈伯伯,有时候在那里一耗就是一整天。
工作室里杂七杂八的作画工具非常多,童话发现院子旁边甚至有一个窑炉,陈伯伯有时也自己烧东西玩儿。
瓶瓶罐罐,杯杯盏盏。
最近在烧制“建盏”,自己配置瓷土,工序繁杂。
陈伯伯对待这些事情极有耐性,做成口大底小的杯子,个头要比平时用的茶杯来的大,做完了还认认真真在每个杯子底下盖了章。
看起来很不容易。
火候没把握好就容易有裂痕,粘底和起泡都是稀疏平常。窑变斑纹更是难以掌控,一批出来没几个满意。真是好不容易烧出个自己喜欢的,釉色剔透,斑纹也好,深色的底子,釉色如光晕一般往外散射。
笑眯眯地拿着仔细端详,拿到工作室里当茶杯,乐了很久。
桌上杯子各式各样没有重的,多是陈伯伯自己做的,这个他尤其喜欢。
倒了茶,柔柔的光纹在水下闪着,看起来沉甸甸的,却异样温润柔和。
“兔毛紫盏自相称,清泉不必求蝦蟆。”
几个月过去规范的绘画课程一点儿没有接触,七七八八的东西却见了很多。
陈澍有时候带上她去看展,碰上了自己有兴趣的,收拾了东西就一起把小姑娘带出门,油画展或者行为艺术展,也没想过小姑娘到底能不能看懂。
更多时候给童话拿了工具后就各画各的,大半天也不说话。
陈澍对她没有任何要求,也未曾给她灌输定式的观念,完全是任其发展的样子。
两个人做事情都很难分心,互不影响,出人意料的合得来。
她从来没有被束缚,被“教学”,被“期待”,所以童话关于艺术的态度一直是包容、自由的,被允许有任何的见解,她的创造力很温柔的被保存着。
到后来,她偶然读到桑塔格所说的:“阐述是智利对艺术的报复”“阐述使艺术变的可控制,变的顺从”。
想起她与艺术相遇的时光。
当艺术品被过分解读,它很常便失去了原有的意味,变成了人们的观点或文字的佐证。
她无疑是幸运的。
童话趴在书桌上往窗外看,从她房间的窗子可以看到院里的主干道。
作业本在面前摊开着,是刚抄好的生词。
五月底的气温已经挺高了,午休时间院里基本没有走动的人,只看见路的尽头有两个小小的人影,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童话眯着眼睛细看,矮一些那个好像是林昭苏,一言不发地往前面走,步子迈得很大。
郑晖急急的跟在她身后,跟她说了些什么,伸手要拉她,被林昭苏一闪,躲开了。
因为怕被林昭苏的爸妈发现,郑晖跟她一般都约在院外,倒是第一次见他进来。
看这个样子是又闹矛盾了。
他们俩在一起后不知道吵了几次了,林昭苏本来就不是好惹的性格,郑晖又是小混子,加之又要毕业了,两个人常常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不愉快。
但郑晖脾气好,哄着林昭苏,林昭苏也能见好就收。
好像每次吵完后关系反倒更加紧密,小作怡情,他们吵架的次数与甜蜜程度成正比。
第一次吵架可把童话吓坏了,林昭苏跑来她家抽抽嗒嗒地哭,问了也一声不吭。
记忆里林昭苏很少哭,一般都是光打雷不下雨,做个样子,达到目的就万事大吉了。
童话一边慌张地帮她擦眼泪,一边腹诽了千万遍,对郑晖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出乎意料地,第二天又见他们手挽手放学了,往返几次后,童话慢慢也就习惯了,反而觉得有趣。
本来感情的事情就是如人饮水。
今天看着,倒是想到他们中午的作业该来不及做了,林昭苏得挨苏老师训的。
饶有兴致地趴着,看到林昭苏的表情慢慢有了松动,脚步也慢了下来。
那种小女孩特有的细微的神气特别让人动容。
好像在说:我还是生气的,但是我听你说,如果让我高兴了我就原谅你。
郑晖松了一口气,跨一步到她面前,在林昭苏耳边讲了些什么,林昭苏本来还板着的脸突然憋不住,笑了出来,有点娇嗔地拿手去打郑晖的肩。
五月天的中午,还不是很辣的阳光照在两人的脸上,两个人的脸都被照的有点泛红,年轻的脸上仿佛是自带了光,让人移不开目光。
郑晖应该是看林昭苏被晒着了,顺手把她拉到树的阴影里去。
两个人回头往林昭苏家的方向走,身后都还背着书包,看来是要送她回家了。
童话用手臂枕着下巴,盯着他们的背影看,看到林昭苏裙子的底边被风轻轻掀起来。
两个人拉着的手晃啊晃啊。
连他们自己都想不到,他们一耗好多年。
路上又空了。
童话看着桌上时钟的指针一下一下走着,差不多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看到顾安川骑着车从另外一侧过来,换了短袖校服,风把他额前的头发都往后吹。
没一会儿拐了个弯,看不见了。
一点三十分,今天也很准时,童话微微笑起来。
童远最近只有周末才回家,他不在家家里突然变得很安静。
一转眼要六月了,期末考后自己就要升上六年级了。
那童远他们也得上大学了吧?
读大学,要多久才能见一次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