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鬼麒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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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倾君言前一只脚还未踏进课堂，课堂的窗户猛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咻咻”地蹿出两条残影，熟悉又欠训年轻男声催促这里面的人。
“趁大师姐没来，我们快走！小默云你要不要来啊！？”
残影还未掠过眼角，倾君言手心已然多了两枚圆润光滑的鹅卵石，熟练又精确地落在了残影身上，顿时响起两声哀嚎，两个容貌俊俏的年轻人被小石子点了穴道，被迫保持着跑路的姿势，难看又费力。
窗户上尚且年幼的小默云扒拉着窗沿往外看，就看到这一幕，小小的脑袋瑟缩了一下，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心里暗暗吐槽跳脱的两位师兄终究还是败在了大师姐手下。他是好孩子，大师姐最喜欢他了。
从头至尾都没有离开过座位的玉箫，听到窗外的惨叫，眉毛都没跳一下，这鸡飞狗跳的一幕，隔三差五地上演，玉箫已经见怪不怪了。
“师尊尚在闭关，近段时日还是由我暂为代课，只是……”倾君言语气突然一顿，温婉秀丽的面容上染上一分忧思，“是我的教课方式有问题？你们似乎比师尊在时更爱往山下跑了。”
“啊，这……”
“当然不是了，我们只是闷的慌！”越解释越糟糕，两人索性打起哈哈来。
倾君言只是无奈一笑，抬头看向乌云翻滚的天，轻轻一叹：“今日有雨，不宜出行，你们还是留下来听课吧。”话音刚落，又是两枚鹅卵石飞出，两人穴道被解，终于恢复了行动，看了一下天，垂头丧气地回了课堂，很快，课堂上便如同往日一样的平淡。
【貳】
也不是每次都能抓到他们，君倾言索性今日不上课，带着玉箫和小默云下山散心，顺便找找两个不知影的师弟。
集市上，人头窜动，小默云有玉箫带着，倒也不用担心出事，倾君言走在前面，目光不断向四周扫去。突然，人群中闪过一道熟悉身影，倾君言无声一叹，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转头交代玉箫看好小默云，便也一头扎进人流，追随那道身影，不觉已来到最热闹的区域，怕是想借机脱身吧？
倾君言如此想着，从容的脚步，不免加快了些，变故却突生，人群中有人焦急高声喊着抓贼，霎时人群蹿动，一道极快的身影向她冲来，倾君言险险避过，却也因人群密集，动作幅度不能太大，险些撞在了一人身上，被对方扶住了手，稳住身形，对方也不着痕迹松了手，
人群中已找不到那道熟悉身影，倾君言温声道谢，一抬眼，便撞进了一双温柔又深邃的眸中，倾君言微微一怔。
【弎】
三月的春雨最是缠绵，丝丝缕缕，似要融入心尖，就算撑伞，也难免会有些雨丝，轻飘飘地落在身上，脸颊微凉，却安抚不住胸腔内那颗浮躁跳动的心。
前方朦胧的雨色，似也晕染出那道熟悉温雅的身影，但随即又被新的一轮雨雾冲散。
倾君言收回视线，微微垂眸。看着微凉的指尖，唇角习惯性勾起柔和的弧度，她这是怎么了？也要开始相信那些所谓的缘分了吗？
顺其自然吧，以后应该会很有趣的。
【肆】
冬雪初融，春日的嫩芽悄然探出了头，为这枯黄的世界染上几分生机。
倾君言站在窗前，看着院中抽条的柳枝有些出神，温婉秀丽的面容上有着几分疲倦，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这时，风中异动，一抹蓝影就出现在了院中，向窗口走近几步，两人就隔着窗相望，交谈。
“即便师尊没闭关，我也没得清闲，因为我是云海仙门的大师姐，怎能置之事外？”
“你总是被这些琐事绊住手脚。”
“有你相伴，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哈。”
渐暖的光晕，柔和了交谈中二人身上线条。
【伍】
“大师姐，你最近，变得有点怪怪的。”已经目睹倾君言这些时日变化的玉箫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说完就小心翼翼地观察神情，意料中的，没能从那张温柔文雅的脸上找到破绽。
“很明显吗？”倾君言一手轻抚上脸颊，脸上笑意一浓。
玉箫点头称是，这样的大师姐虽然依旧很温柔，但这温柔中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就像天上放飞的风筝，此刻又离地面近了些，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呵，好奇吗？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不过玉箫，你也要抓紧些，有些机会溜走了可就抓不住了。”倾君言看出玉箫心中所想，说到后面，眼里又添了一分促狭。
“啊？大师姐你在这说什么？”玉箫一愣，没想到还会扯到自己身上，话听懂了，也装听不懂，一抹红霞悄然爬上了耳垂。
可是谁也没想到，意外就这样发生了。玉箫没等来倾君言带人露面，不仅没看到那个拐走她大师姐的人，就连大师姐也至此失去踪影。
【陆】
光影绰绰，为这个小院添了几分朦胧孤寂，早就过了初春，院中绿意盎然，倾君言站在窗前，身形消瘦了几分，温婉秀丽的面容上染上一分憔悴，透过窗，看着碧绿随风微动的柳条，思绪回到了那天，虚伪的面具被捅破，无法再维持平衡，若非有那个意外的存在，她还会有现在的待遇？
他触碰了倾君言尘封在记忆深处的记忆，那是色彩单调，称得上凄惨的过往。
为什么要去触碰这些记忆？对她的过往，真如此好奇？
可惜，触碰了界限，一切都不回去了。
【七】
“你这个怪物！克死了自己爹娘，现在还来害我们！”
“果真是祸害，自从你来了我们村里，没有一天安宁过！”
“当初就不该答应捡她回来！”
“怪物！将她赶出村子！”
“烧死她！省得出去祸害别的村子！”
“对！烧死她，我们这也是做好事了！”
…………………………
…………
倾君言睁眼，已是深夜，窗外轻薄的月光悄然洒进室内，近些时日她是愈发嗜睡了，即便如此，每次也会在相同的梦魇中醒来。
那些扭曲愤怒、即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火蛇贪婪地舔舐着被绑在高高堆起的柴火中间，竖着的一根圆木上，衣裳破烂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衣裙，小姑娘睁着大眼睛，眼中毫无波澜，没有感情的眸子扫过周围，只引来一阵怒骂。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夹杂着沙尘，吹得众人身形倒退，睁不开眼，这阵大的出奇的风，也将围在小姑娘周围熊熊燃烧的柴堆吹散，露出了被熏黑的小姑娘，脸上依旧面无表情，黑漆漆的眸子直直看着向她伸出的那只手，那个人说：“既然世不容你，便跟我走吧。”
倾君言睁开了眼，坐了起来，看向不远处看着她若有所思的人，没有被窥探隐私的恼怒，只是温和一笑。
“好看吗？”
【八】
“你真的是玄尊弟子？”
倾君言听到了对方的质疑，微微一笑，“这怎能作假？我也从未怀疑过你。”
“哈。”那人轻摇羽扇，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以前竟未发现，你这般有趣。”
羽扇轻抬，勾起那张依旧温婉秀丽的脸，脸上虽然带笑，眼里却闪过微不可见的一丝复杂与冷意，“差点把我也骗过去了。”
倾君言面露一丝疑惑，“我何时骗过你了？难道你一直在骗我？”
那人微微一怔，复而低笑了一声，脸突然凑近，四目相对，望进那双温和含笑带着几分困惑的明眸，脸上笑意突然一收，语气变得飘忽不定，甚至带了点幸灾乐祸。
“真想让仙门那群人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回应他的，只有那温和包容的笑容。
【九】
意外的存在，终究还是落了地。倾君言垂眸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柔荑轻轻触碰孩子娇嫩的肌肤，微微一叹。
这个脆弱似泡沫的孩子，能活过这个严寒的冬日？
那么现在，又该如何呢？
【十】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此刻又添了几分血腥气。墙上锁链上拷着女子身形单薄，低垂着脑袋，一头青丝掩去了大半张脸，露出的肌肤苍白透明。
“你真是疯了！”对面传来男人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闻言，原本低垂着头的女子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容，毫无血色的唇角溢出一抹血迹，如胭脂点妆，成为这死气沉沉的身上，唯一一抹艳色，显得十分妖冶。
功体被废，气海撕裂，传来源源不断的痛楚席卷全身，身上衣裳尽数被冷汗浸透，身体几乎是靠着手腕上的一对悬着的手铐，才勉强站着没有瘫倒在地。
倾君言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我想，孩子待在你身边，并无益处，倒不如带回云海仙门，定能妥善照顾。”
那人冷笑，用力拑住倾君言的下巴，强迫与他对视，“可你没有回云海仙门，孩子是被你藏起来了，怪我一时大意，才让你逃脱的机会。”
倾君言被这骇人的气势一压，气血翻涌，嘴角又溢出一抹血色，脸色跟着苍白了一分，神情依旧自若，语气坚定，“他本就是意外的存在，不该卷入这些是非中。”
“哈，就是不愿说了。”那人松手，冷冷一笑，语气中沾染了几分杀意，“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想杀我吗？”倾君言轻轻一笑，眼里满是笑意，“你不是第一个想杀我的人。”
【十一】
玉箫最终没能等到倾君言的消息，就死在了那次战役中，而倾君言，也在那次战乱中出现了，出现在鬼麒主的玄黄岛，功体被废，整个人也有了极大的变化，就像在身上披上了一层阴霾，虽还是和从前行为举止一样，但人终究还是变了，变的也不止是她，所有的人，也多多少少都有了变化，所有的人都成长起来了。
功体被废，倾君言也被安置在一个清幽的居处静养，仙门内的事务，鲜少过问。
直到倾君言看到了那个孩子，她第一眼就认出他了。
这是当年战乱中被玉箫收留的孩子，如今也有六岁了，索性将他带在身边养着。
得知这个孩子是倾君言在战役中失散的孩子时，两个师弟君奉天神毓逍遥也是一脸惊诧。
倾君言将这些消失的遭遇娓娓道来，只是提到孩子父亲时，却轻叹了口气，垂眸轻抚孩子娇嫩的脸庞，说出了一句话，“他早就随着那场战役，不复存在了。”
二人面面相觑，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及此事。
【十二】
时间是把闪着寒芒的利刃，悄无声息地剥落模糊所有人的记忆。
两位小师弟的变化更大了，一个被关入宇宙之间，一个离家出走，偌大的云海仙门只剩下尚显几分稚嫩的小师弟还在苦苦支撑着，倾君言不得已搬出了清幽的居处，与小师弟墨云徽共同打理仙门。
年幼的孩子早已长大成人，追逐着君奉天的脚步去了德风古道，那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当年的选择没有错。
看着手中信件字里行间的关怀问候，倾君言轻轻一笑，如此想着。
就算他回来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十三】
他会卷土重来，倾君言一点都不意外，反正孩子已经长大了，他叫玉离经，玉箫取的名字，很不错，至于之前的名字，那就是之前的事了。
“这就是你的报复手段吗？也不算出乎鬼者意料。”
“谈何报复，孩子不是复仇的武器，还是，你认为我们之间恩怨该波及到孩子身上？”倾君言神情未变，依旧不紧不慢地翻阅手中书页。
“多年未见 你还是未有半分变化。”
“那你现在还想杀我吗？”倾君言合上书页，抬眼看向隐于房内黑暗处的人。
黑暗中的低沉声音逐渐轻缓柔和，带着几分无奈，“杀你？怎会，难道不该感谢鬼者？”
“那你想我怎样谢你？”倾君言眼神柔和，看着黑暗处轻轻一笑。
【十四】
密林中，倾君言扶着身受重伤，脸色惨白的鬼麒主。
“你看，即便你让他知晓了离经的生父，也改变不了什么，离经依旧选择了德风古道。”
“你的功体，竟能做到这种地步。”鬼麒主脸上的惊骇依在，想起之前的情景，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我的功体早就被废了，不是吗？”
“哈，你也逃不掉的，那些正道会容得下你？”
倾君言微微一笑，声音柔和，“我与你不一样，我是云海仙门的大师姐，也是离经的母亲，有什么理由让我离开这些呢？”
“错误，就到此结束吧。”
【十五】
月上柳梢头，遍地皎白纱。倾君言回到了云海仙门，协助小默云云徽子打理仙门，玉离经自然不能同往，时以书信来往。
烛火下，倾君言揉着有些发涨的额角，放下了手中账务，视线飘远，落到了院内那株桂花树上，微风拂过，纷纷扬扬的细碎花瓣落下，无端地，让倾君言想到了那晚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会哭吗？眼泪不是女人的特权，可连眼泪不曾拥有的人，又何其可悲。”
哭？
为什么要哭？
哭是弱者无能为力的表现，况且，师尊只教会她笑，以礼待人，只有这样温和亲切的面孔才能更容易融入他们当中，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兀特别。
倾君言无疑于是最特别的，特别到师尊放弃了她，将她放于仙门掌事，转而去培养他人。
那又怎样？她都是云海仙门的大师姐啊。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鬼麒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