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番茄精》魂小七

5、白春雪

　　“……”叶不回干咳几声以掩饰尴尬，讪讪的道，“你从哪里懂得的这么多东西，你真是刚化形的番茄精？”

　　白春雪挽了下垂到额前的长发，认真的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但是它们确确实实存在于我脑海，我稍微想一下就能找出来。”

　　“是这样吗？”叶不回疑惑的打量白春雪，冲门外喊道，“喵主子，你过来吧！”

　　不消片刻柔柔就迈着轻灵无声的步子钻了进来，她绕过白春雪走到叶不回脚边，警惕的盯着白春雪，“你就是那只番茄精？”

　　白春雪皱了皱眉，似乎是懒得再重复这个答案，不耐烦的抿着薄唇没有吭声。

　　叶不回蹲下身询问柔柔道，“喵主子，你刚化形的时候有没有记忆？”

　　柔柔答道，“没有，连未化形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分毫。”

　　叶不回怀疑的目光落在了白春雪身上，再次重复问道，“你真是那只番茄？”

　　“……”白春雪沉默，双手掐诀摆了个真身印，夺目的红光霎时笼罩于他周身，模糊了他修长的身形轮廓，红光骤然绽开变大，叶不回连忙一把捞起柔柔翻身滚到墙角。

　　“喀嚓！”木头碎裂的响声清晰的传进叶不回耳中，他仗着明媚的月光看去，就见那只巨大的番茄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次它不需要茎杆的支撑了，碧绿的叶蒂梗平平整整的断落开来。它以一种很不科学的尖头朝下的方式静静地立在地上，而且还很不科学的不知道用哪个部位说了话，“还有什么问题？”

　　得亏这间主卧面积不小，否则被白春雪挤垮的除了那张可怜的桌子可能还有床榻。叶不回凑上前去踮起脚揪了揪他顶上的梗，“这是你那撮呆毛吗？”

　　“……这也算问题吗？”

　　“当然算啊，我刚做好的毛笔就被你压断了，你把呆毛赔给我！”叶不回一本正经的道。

　　白春雪没有回应，红光一闪重新化为人形，沉默地将叶不回盯着，“你是谁？”

　　“我叫叶不回，现在是这间院子的主人。”

　　白春雪敛眸想了想，得出结果后淡淡的道，“我不认识你。所以亵裤呢？”他话锋突变，一脸严肃的把话题带了回去。

　　“噗，你注意下言辞，人家小姑娘还听着呢！”叶不回哭笑不得的谴责道。

　　白春雪暗红色的眸中里酿出一抹困惑，难得的带了丝表情，“亵裤是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反正不应该在小姑娘面前说这个。”

　　“哦。”白春雪转动眸子看向蹲坐在地上的柔柔，无比认真的道，“这位姑娘，你能把耳朵捂住吗，我想问他要亵裤。”

　　柔柔像看傻【哔——】似的白了一眼他，施施然离开了屋子。她心下安定不少，这只番茄虽然也是一个蠢货，但的确没有恶意。

　　白春雪道，“现在可以说说亵裤了吗？”

　　“我没有新的能给你，你自己去裁缝铺裁几件新的好吧？我可以给你银子。鞋子我今晚刚刷，还没有干，明早大概就可以穿了。”叶不回无奈的道。

　　“好，多谢。”

　　震惊和好奇一退去，叶不回又感受到了口渴，说了这么多话嗓子简直干得快冒烟了。他到外间足足灌了自己半壶凉水才缓解干渴，用食指轻轻拭掉唇上的水迹，重新回到了卧房。

　　白春雪正蹲在那堆木头废墟旁，听到叶不回进来扭头冲他晃了晃手里的毛笔，“没坏。”

　　叶不回一怔，而后反应过来他的潜台词是他可以不用呆毛作赔了。他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这番茄精倒是上心了，真是个有原则有规矩的小妖精。以貌取人不可取啊，这么讲道理的番茄精怎么会不好相与？叶不回在心里感慨着，对白春雪的好感度猛地窜了一截。

　　他从柜子里取出那块浅青色的包袱皮，抖了抖铺在床上，一边往里装银钱和衣物一边絮絮叨叨，“我还剩十两银子，分你七两以备不时之需。不过你不需要进食应该没什么用处，顶多用来置办几件衣物遮羞。我这件换洗的衣服你也带着吧，洗得有点旧了你凑合穿。我有几句话你要切记，除非危及安全，你万不可在人前使用灵力，即使不是作恶也不要用。切记切记。”

　　白春雪皱眉，“为什么？”

　　叶不回修长的十指灵巧翻飞系着包袱扣，清澈的凤眸一黯，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长长的叹息道，“如今天下，无论人鬼妖精都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和‘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人类和鬼怪妖精之间互相残斗，早就激化出血海深仇，人类对你们抱有极深的敌意，如果碰到修者你可能还会有性命之忧。你一路向北，再去二十万里就是万精之林，那里才是你同族生息之处，在那里会比在人世安全许多。”

　　“这么说来，你不是人？”白春雪问。

　　“……怎么跟骂人似的。”叶不回坐在床边摇了摇头，“我是人类。”

　　“那你应该对我和那只猫妖非常仇视才对吧？”

　　“怎么会？人有善恶，妖分好坏，本就不能一概而论，我向来反感他们不分黑白赶尽杀绝的做法。百年歌自苦，未见有知音，罢了，往事都已是我的痴妄了。”叶不回自嘲的笑了笑，收拾好情绪将包袱塞到白春雪怀里，“你我相识一场也是缘分，这点薄礼不成敬意，愿安康。”

　　白春雪捧着包袱怔了怔，“我……”他抬起眸子同叶不回对视，“那只猫妖可以留在你身边。”

　　叶不回解释道，“那是因为她妖力被封，没办法去她们妖族的生息之地。”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也封住灵力，就可以留在你身边了吗？”白春雪问。

　　叶不回一呆，“你为什么想留在我身边？”

　　白春雪这次思考的时间格外漫长，最后他痛苦的蹙起斜飞入鬓的长眉，揉着眉心低声喃喃道，“我……为什么想……？”

　　他脑仁作痛得要命，不得不停止了思考。于是他放下手恢复了面无表情，直截了当的道，“反正我要留下，怎样封灵力？”

　　叶不回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柔柔是被封妖力不能离开，而不是为了不离开才封妖力，你把因果理解反了。”白春雪想留下大概是因为自来到世间就一直呆在这个院子里，心里在这里生了根，叶不回这样想着心里的疑惑也就解开了，大度的道，“你如果想留下就留下吧，反正你也不用吃东西不费钱。不过你既然留下来就得守我家的规矩，约法三章敢不敢？”

　　白春雪点了点头，“你说吧。”

　　叶不回一根一根的竖起手指头，“一不能欺负柔柔，二不能仗灵力胡作非为，三还没想好，想到再补。”

　　“嗯。我睡哪？”

　　叶不回还是没怎么适应他跳跃话题的聊天方式，懵了一下后发现这还真是个问题。

　　九叔夫妻二人没有子女，砌房子之时就只建了一间大卧房，柔柔住的那间就没有床，叶不回用竹篮和棉絮搭建了个软软的小窝供她休息。

　　“是哦，没地方住了。”叶不回一边在脑袋里想办法一边下意识的喃喃自语。

　　白春雪踱至床边，弯下腰拍了拍偌大的床，“这能住两个人。”他的目光澄澈清明，没有半分杂念揉掺，就是在平平常常的陈述事实。

　　叶不回反而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惭愧，他几百年来独居成性，高处不胜寒，如今返璞归真还是不自觉的穷讲究，都是大男人同床而居有什么不妥？于是他在深刻的反思了自己后颔首道，“是我狭隘了，我去搬床被子来。”还好他分外喜洁，一应用品都多备一份作换洗之用，否则白春雪就没被子枕头可用了。

　　白春雪没鞋可穿，叶不回只得在他洗干净满脚板的灰土之后替他去倒洗脚水。

　　“哗啦！”

　　叶不回泼掉洗脚水之后端着铜盆默默望天，如果半年前有人跟他说他堂堂叶清秋仙君会给人倒洗脚水，打死他都不会信。

　　今日是八月十六，正是一年中月亮数一数二圆亮的日子，月光挥洒满地清晖，天地一片寂静，叶不回深深吸了口清爽的夜风，灵台清明的梳理着自己的思路——总而言之，他在养了一只猫妖之后，又捡到了一只番茄精。

　　叶不回倒水回来时就见白春雪盘膝坐在床上吐纳着皓月灵气，冷峻的脸庞泛着莹白的光泽。他到底已是肉体凡胎，金丹离体对他的身体损伤不小，容易感到疲累，忙忙碌碌一整天再马不停蹄的折腾小半夜已经力不从心，爬上床推了推白春雪疲惫的道，“你往里面躺一躺，我得睡一觉。”

　　白春雪低头凝望着他的睡颜，墨发划过脖颈垂下，触感冰凉。他如遇魔障一般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尖犹如蜻蜓点水掠过叶不回长长的眼睫。低声喃喃自语，“我是谁，你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