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番茄精》魂小七

2、番茄精

　　白猫率先跑到客栈门口的石阶上坐着生闷气，这货无论如何也是个高高在上的仙君，怎么就这么没个正经！

　　叶不回那时还不是叶不回，而是万径山四大仙君之一叶清秋，许是年少得道玩心未褪，他不像其他修者那样沉静古板，反而总是做出些古灵精怪的事来。寻常人只看到他装出的只可远观的清高模样，拂尘涤荡白衣飘飘，一派仙风道骨，小白猫却常常看到他在四处无人时蹬掉雪白的靴子跳进河里扑腾着水摸鱼，抑或是挽起袖子爬树摘梨子骑在树杈上啃得满手汁水，甚至还溜去女修所在的玄天峰偷偷看过新一届女弟子有没有美人儿。

　　他以为自己做的这些神不知鬼不觉，却万万没想到他周身灵气过于浓郁，天时地利人和把他高冷的宠物白猫催化成妖，然后他做的幼稚事全被得道的白猫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叶不回性格太过随心所欲，自己也不会存活于世了吧？白猫抬起前爪拍了下地面，还是决定像爸爸一样把叶不回原谅了。叶不回金丹离体，如今不剩半点灵力，五感六识都大为迟钝，失去灵力倚仗立刻暴露了他路痴的缺陷，活脱脱的一个“找不着北”。白猫消了气又开始担心叶不回，自己那么快跑没影了他会不会迷路？

　　她刚扭过身子就看到叶不回笑盈盈的蹲在他身后，托腮讨好的道，“喵主子小的知错了，您消消气，小的给您跪下请罪。”他顺着话音伸出两根修长的指头，并在一起点在另一只手心上，一屈指节作跪地小人儿状。

　　白猫问，“你怎么突然认路了？”

　　叶不回诚实的道，“就这一条笔直的街，都不给我迷路的机会。”

　　眼下不是饭时，客栈门庭冷落鲜少有人出入，白猫便放心大胆的开始傲娇，一扭脖子哼道，“看在你认错态度诚恳的份上，我就勉勉强强的原谅你好了。”

　　一人一猫达成共识和好如初，叶不回心满意足的把白猫放在掌心捧着踏进了客栈。

　　店小二是个手脚麻利的麻脸小伙子，踢踏踢踏的微微哈腰跑到叶不回跟前笑脸相迎，“这位客官里面请，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叶不回已有数百年未曾回归凡尘，把打尖儿这个词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也没将之从蒙了尘的遥远记忆中翻找出来，便只好答非所问，“不住店，吃饭。”

　　店小二殷勤的把叶不回请到空桌上坐下，唾沫横飞的道，“那客官要吃点什么？小店招牌菜鸳鸯虾可是咱们江北一绝，听客官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您要是不尝尝渡仙江的鲜虾就太可惜了！”

　　叶不回笑吟吟的道，“我是本地人，从外地返乡来的，渡仙江的虾从小就吃过了，麻烦小哥给我上一碗牛肉面。”

　　“哦哦，您稍等。”店小二因不能从叶不回身上抠出银子来明显有点失落，但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招呼好叶不回然后去后厨传话了。

　　白猫跳到叶不回肩上歪头问，“你真是江北人？”

　　“不是啊，我在万径山出生的，上次受邀来江北城赴仙会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

　　“那你为何要这样说？”

　　叶不回从筷子筒里抽出两支筷子，指了指另一侧墙壁上贴着的菜单，白猫看过去，发现第一行赫然写着几个烫金大字:招牌鸳鸯虾，二十五两每份。然后她又在最底下险些被桌子挡住的位置找到一行蚊蝇小字:牛肉面，三文每碗。

　　店里门可罗雀，因此上菜的速度飞快，叶不回凳子刚坐热热腾腾的牛肉面就端上桌了。叶不回没急着动筷，向店小二打听道，“叨扰小哥片刻，请问小哥可否知江北城哪里有民宅租卖？”

　　店小二高兴的一甩手巾，眉飞色舞的道，“客官这可就问对人了，我邻居九叔家正有个大院闲置着，客官如果要用我可以给你牵牵线。”

　　“哦好，那就麻烦小哥了。”叶不回也很高兴，他囊中羞涩住不起多久客栈，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落脚是当务之急。本来想着吃完饭慢慢去找的，结果随口一问就省了他奔波之劳。

　　店小二道，“唉也不用谢，要么我看旁边九叔家那么大的院子空着长草也觉着浪费。这老两口也是有意思，放着宽敞的大院不住跑田里盖了几间茅草屋窝着，也不知图个啥。”他摘下手巾扔到柜台上，洪亮的吆喝同伴道，“大储，帮我看着点儿前面，我出去办点事。”

　　厨子的声音从后厨传来，“去吧，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两斤蒜！”

　　叶不回匆匆几筷子把面条吃进肚，跟在店小二身后去找他那个邻居了。

　　店小二的邻居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他妻子不能生也不离不弃相依为命了一辈子，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老好人。夫妻二人辛辛苦苦种了一辈子田，十年前终于攒够钱盖了座气派的大瓦房，跟街坊邻里闲聊侃大山都扬眉吐气了。

　　他们在大院里垦出一小块土种了些番茄豆角茄子，秋天成熟就摘下来炖着吃。别的番茄秧至少也能结三五个果，新奇的是有一株番茄秧只在顶上孤零零的长了个果实，还长得惊人的快，别的番茄尚还碧绿碧绿的时候它就已经又红又大了，还每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

　　问题就出在这颗与众不同的番茄上了，它竟然就这样疯长了十年，现在已经大得两人合抱才能抱下，比人都高一半头了。

　　“唉，这番茄邪门哩，我们两口子也不是没想过办法把它除掉，可是那番茄连带秧子都硬得吓人，用砍刀砍半天连个豁口都没出不说，还把砍刀都崩卷刃了，怕不是要成精。我们两口子实在害怕，不敢在那儿住了。”九叔愁眉苦脸的在海碗里倒了满满的热茶，推到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叶不回面前，“大院空着可惜不假，可咱害人的事不能做，小伙子你还是去别家打听打听吧。你大老远跑一趟不容易，喝点茶歇歇脚。”

　　叶不回活了五六百年不知见过多少鬼怪妖精，还是第一回听说番茄也能成精。动物有灵是为妖，植物有灵是为精，成精的植物多为多年生的树木花草。番茄这种入冬即枯寿命短暂的蔬菜瓜果，还没来得及燃起成精的苗头就被霜雪浇灭了，不具备成精的条件。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叶不回也不敢笃定。

　　他拧眉思索片刻，心里有了计较，便捧着茶碗笑道，“叔人善心肠好，我乐得和您谈这笔生意，这房子您是要租还是要卖？”

　　“小伙子，叔是心善，可妖精都是丧尽天良的凶狠玩意儿，和它们打交道不如直接去找阎王爷，还能少遭点罪，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惜命呐？”

　　叶不回不急不缓淡定了的道，“说不定只是叔家的番茄丰收而已，妖精什么的叔也没亲眼见过吧，不信也罢。”妖精和修者一样万里挑一数量不多，而且估计也不会有哪个妖精会原形毕露满街跑，这个朴实的老农大概也没亲眼见过妖精。

　　九叔闻言也是犹豫了下，端起自己的茶碗狠狠喝了口茶，咬牙豁出去道，“那院子我和老婆子是不敢住了，便宜卖给你算了，不过小伙子还是要多加小心。”

　　于是叶不回用三两银子就买下了偌大一座“豪宅”，九叔把叶不回领到院门口就坚决不肯再往前一步了，甚至连多留一会儿都不敢，匆匆嘱咐叶不回几句注意安全就一溜烟的跑掉了。

　　叶不回凝视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慢吞吞的道，“嗯，这孩子也有修仙之资，和那当铺老板不相上下。”

　　以叶不回的年纪，叫五十多岁的九叔“孩子”理论上并无不妥，但他顶着十八九岁青嫩的少年脸说出这话就违和得不忍直视了，白猫仰起毛茸茸的小脑袋望了望天。

　　“柔柔，我们又有家了。”叶不回叫起了白猫的名字，而没有半是戏谑半是揶揄的叫她喵主子，语气里更是充斥着郑重的意味，仿佛在宣告什么。

　　从白猫成妖之事败露到千夫所指，再到流放出万径山三万里，短短三个月时间他历尽了世间的酸甜苦辣。他孑然一身，如同浮萍漂泊不定流离失所，终于要结束无家可归的日子了。叶不回长出口气，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大门上的铜锁，将黄铜钥匙推了进去，顺势就要一拧。

　　“等等。”柔柔突然开口阻止了他，沉默片刻后严肃的问，“里面那只万一真是精，你打算怎么解决？”

　　“区区一只十年的小精怪，何足挂齿。”叶不回顿了顿又道，“如果是以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