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事件簿》食盐颗粒

7、临窗（六）

　　自从那天之后，沈郁有好几天都窝在家里专心赶稿，几乎是忘了之前的事。终于把手头最后一点写完时，沈郁长伸了个懒腰，看看窗外已经天黑了。
　　他想拿罐啤酒，再配上一场球赛，象征性的庆祝一下。但打开冰箱才发现，连续好几天的蜗居生活导致他的存粮已经被消灭干净了，不要说是啤酒，连半个鸡蛋也没有。
　　好吧……正好赶上他心情好……
　　沈郁换了套衣服下楼，去了离得最近的那个便利店采购了些啤酒和零食。
　　路上碰见了一个散步的老爷爷，之前沈郁满小区跑问灵异事件的时候跟他提了一句，当时他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是没想到老爷子还记着这事。
　　“小沈啊……我想起来了，就是前几年，小区里闹了出失踪案，现在也没找到，这算不？”
　　沈郁本来就不再想着调查什么了，一听这话虽然觉得可惜，但并没有什么恐怖的意思，就心平气和地回答说：“大概不算吧，不过那失踪案是我搬过来之前发生的吗？怪可惜的。”
　　老爷子年龄大了，平时也没什么人和他沟通，感觉到沈郁要听他讲的意思，于是很详细的将当年的失踪案复述了一遍。
　　这件失踪案之所以现在已经没有动静了，是因为失踪的人根本不是这个小区的。
　　据说是一个女人进城投靠老乡，结果人没找到，自己却失踪了。过了几个礼拜陆续有一些外地人来这里到处打探女人的消息，大概是女人的亲属，小区里的人这才知道有个大活人在这里丢了。
　　刚开始倒是大家都帮着找，寻人启事也贴了，街坊邻里也到处问，始终没有动静。后来出动了这一块的片警，不过到底是有些偏僻的地段，加上提供的信息极少，连那老乡的大名都说不出，也没见什么成效。那些来的外地人人生地不熟，待了快一个月，闹出的动静也不小，却什么也没找到，最后就只好打道回府了。
　　至于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小区的失踪的女人，有人说见过她，有人说没见过，但总之都是些不清不楚的答案，于是很快就在人们的生活中销声匿迹了。
　　沈郁听了这事有些唏嘘，一个陌生人的失踪的确无法改变人们的生活轨道，被人遗忘之后就成了这些还要听人说起的陈年旧事，他同情归同情，但也知道自己终归会将它遗忘的。
　　如果有一天自己失踪了，会不会有人一直寻找自己呢？
　　他大概知道答案，所以心里更加堵得慌。
　　和老爷子再聊了几句，沈郁和他告了别，拎着东西就回去了。

　　沈郁打开了楼下防盗门，正往楼上走时，头上亮着的小灯泡忽然闪了几下。
　　小区里的配置本着能省就省的原则，灯泡用的还是那种最古老的，散发着昏黄的光线。灯光闪了几下就干脆彻底暗了下去，沈郁叹了一口气，心想正好自己赶上了，明天还要动手把灯泡给换了。
　　这样想着，他有些郁闷地在黑暗里加快了脚步。
　　忽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丝不安的念头。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的脚步声……
　　除了他的脚步声……
　　还有一道脚步声？
　　在这片寂静的黑暗中，还有谁走在自己身边？
　　意识到了这点的沈郁突然瞪大了眼睛，像是喉咙被掐住了一样，浑身止不住的发凉。
　　他的大脑因为恐惧而一片空白，但脚步却不敢停，努力模仿着之前的步伐，装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那道不属于他的脚步声还在继续。
　　黑暗里的台阶好像走也走不完一样，一步一步向上，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走在死亡的阶梯上的错觉。
　　救命……谁能救救他……
　　关于灵异事件的回忆再次铺天盖地地袭来，这具躯体里的灵魂颤栗着，咆哮着对抗这片无声的恐惧。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就当他以为自己要溺死在这无边的恐慌里时，那道声音却戛然而止。

　　发生了什么？
　　沈郁清楚地认识到那绝对不是自己的祈祷应验了，那么就是那道声音发生了什么？
　　他不敢想，甚至产生了一种自私的想法，只要不和自己有关，什么都好。
　　只要不和自己有关。
　　他忍不住打了个趔趄，只能贴着着墙壁向前。
　　楼上几层的声控灯终于亮了起来，他望着那点昏暗的光线，心中莫名有一种大难初赦的感觉。
　　但他不敢多停留，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上了五楼，手上的钥匙因为颤抖得太厉害好几次都没插进锁孔。
　　进入家门之后他立马反手将门给拉上了，门被大力撞得发出一声巨响。
　　因为太过用力，手腕传来一阵酸麻，这是他除了精神上的麻痹外身体唯一能感知到的了。他的脑子一片混沌，完全想不到下一秒要做什么，只是身子一软，就从门上慢慢滑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的思维才逐渐恢复，努力地撑着双手从冰凉的地板上爬了起来。
　　那道声音……消失在三楼。
　　三楼的王阿姨在镜子里看见的影子，半夜的哭声，真的只是意外吗？
　　还有那个死死盯着自己的大叔，他知道些什么？
　　沈郁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坐在沙发上怔怔地想着。
　　他缓缓地摸出了手机，迟疑着打出了一句话，反应过来的时候，短信已经发出去了。
　　“我在楼道里听见了不属于我的脚步声。”
　　收信人是林青。
　　他为什么要给林青发消息呢？明明下定决心不再打扰人家了。
　　而且他既然坚定了不再相信封建迷信，为什么又想到了那个所谓的……通灵师？
　　但他听见的脚步声并不是能用科学解释的……
　　沈郁的心里简直搅成了一团乱麻，如果不能解决这件事，以后要怎么办？
　　林青的回复已经到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和你无关，不要多管闲事。”
　　沈郁一愣，他之前还抱有一点收到安慰的希望呢……
　　果然是错觉啊，林青那样的人，其实很讨厌和别人扯上关系吧。
　　不要多管闲事么？但他亲身经历了这件事，怎么可能不多管闲事呢？
　　沈郁心底不由得生出一种绝望的讽刺，在这种情形下自己居然还保持着爱管闲事的习惯，真算得上是胆大包天了。
　　不管是那面镜子，抑或着是无意间问起的失踪案，说白了是跟他没有关系的。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在意身边的一切事情，忍不住尽自己所能做出些改变，就算事不关己，他也无法冷眼旁观。
　　他其实一直是个理想主义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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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郁把牛奶喝完的时候，心中的迷惘也消散了大半，他既然决定了要做的事，自然也不会再被吓得却步不前。
　　他用笔在纸上涂涂写写，列出了这些天所接触的一切，努力整理出有关联的线索。
　　夜半哭声，王阿姨在镜子里看见的女人，楼道里多余的脚步……
　　他握着笔的手忽然抖了一下，笔尖在纸上印出一个墨点。
　　楼道里的脚步声，时间是晚上，消失在三楼。
　　真的这么巧，正好是王阿姨住的那层？
　　上次和林青一起去看那面镜子的时候的确什么也没发生，可那时候是下午。
　　如果说王阿姨并没有弄错，只是……
　　时间是在晚上呢？
　　沈郁的脊背一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努力地回忆当天在王阿姨的卧室里看见的画面。
　　墙角的镜子，因为放置位置的倾斜，映射出的是窗外的风景。
　　按照那个倾斜的角度，镜中的画面并不是正对着那扇窗口的，而应该是……
　　隔壁的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