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事件簿》食盐颗粒

3、临窗（二）

　　一大清早，何志远就带着大包小包的食材来敲门了。
　　何志远是沈郁的大学室友，在一众室友里和他走得最近，现在在一家国企上班，正好住的离观园小区不远，于是经常来沈郁家蹭饭。
　　沈郁给他开了门，何志远一边弯腰脱鞋，一边把东西放在地板上，随口问道：“你隔壁住人了？”
　　沈郁双手交叉，靠在门边上说：“是啊，怎么？”
　　“没什么，挺有意思的，我看那门上贴了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画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图案。”
　　符纸？
　　沈郁有点惊讶，他对林青的印象虽不算深，但好歹记得那是个挺酷的帅哥，和楼下的广场舞大妈形象差距甚远。
　　“隔壁的新邻居我前几天见过，挺年轻的，没想到还信这个。”
　　何志远摆了摆手，笑道：“你还别不信，现在信这个的不分年龄段了。我们单位的一个女孩，供了一尊佛像在办公室，天天给它上香呢。”
　　沈郁思考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你也信这个？”
　　“我还好吧，不过家里有老人信。都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怀有敬畏之心总是好的嘛。”
　　沈郁没接话了，把菜都拎到厨房，麻利地动手处理起来，问了句：“吃火锅吗？”
　　“哎，好！”
　　何志远一听吃火锅，高兴得弹了起来，也赶紧跑过去帮他摘菜了。
　　沈郁是个无神论者，深受社会主义马克思核心价值观熏陶，向来不吃封建迷信这一套。但听了何志远刚刚的一番话，他觉得也不无道理，人的确应该对未知的事物心存敬畏的。他的思维就有点儿飘忽。一边切肉，一边心不在焉地想：鬼神论现在很流行吗？
　　不对，他怎么能觉得有道理呢！

　　吃饱喝足，何志远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还是你这里舒服啊～”
　　沈郁失笑：“有什么差别，都是一个人住的。”
　　“那不一样，你做饭多好吃啊，和你一起生活才幸福呢。”
　　话题又跑到恋爱上了……
　　何志远说：“唉，我爸妈急得很，已经开始帮我安排相亲了。你呢，还不准备谈个吗？”
　　沈郁很无奈。
　　“一直没遇到喜欢的。再说现在谈恋爱都要什么安全感，我也算半个无业游民了，给不了人家安稳的生活……现在这个状态就挺好的。”
　　何志远一本正经地说：“哪有，你这么好的人，我倒觉得一般女生配不上呢。”
　　“……那我多谢你的欣赏啊。”
　　“有时候我也挺羡慕你的，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哪像我，被家里逼着就业，逼着相亲……唉，老子真不想上班啊！”

　　互相发了一通牢骚，何志远惦记着下午还要加班，恋恋不舍地收拾东西要走，沈郁送他下楼。
　　回家的路上楼道依旧昏暗，空气中有飞散的尘埃，窗户紧闭着，只透出一点点昏黄的光线，照得那灰尘看起来有些厚重。
　　狭窄的空间里只有自己脚步和呼吸的声音，很适合静下心来构思文章。
　　正好手上连载的小说快写完了，沈郁在为新文挑选题材，他心道：既然现在鬼神这么流行，要不要在新文里加点灵异元素呢？但是想想又好像有点吓人啊……
　　一声刺耳的金属声划破静谧。
　　“吱呀——”
　　……
　　“啊啊啊啊啊！”
　　沈郁心里有鬼，听见什么都可怕，当即吓得脚下一滑，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好在楼梯很窄，他慌乱之中乱伸的手刚好抓住了栏杆，堪堪地固定住下盘，努力把上半身回正，看起来十分狼狈。
　　“小沈怎么了？吓到了吗？呵呵呵呵呵……”大妈保持着开门的姿势，洪亮爽朗的笑声在楼道间不断回响着。

　　沈郁扶额：“没事，刚刚走了下神。”
　　“不过呀……”大妈突然若有煞事地凑了过来，猛的出现一张放大的脸，沈郁又是一惊。“走这里真得小心呢，最近很多人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到了何志远的话，信则有，不信则无。
　　“他们还说，半夜常常听见一个女人的哭声呢。”
　　沈郁了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哭声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我们要相信科学。”
　　“楼下的王阿姨曾经听到过一次，那哭声让她现在也忘不了，每天拉着我们讲这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可能是晚上气氛比较阴森，王阿姨被吓着了吧。您放宽心，别老想着这个啦。”沈郁安慰她。
　　“我总觉得这事挺古怪的……”大妈神神叨叨地走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五楼刚好碰到拎着一袋垃圾的林青经过，沈郁听见背后的声音下意识地转头。
　　四目相对。
　　沈郁朝他礼貌性点头，林青万年不变的表情却有些松动。
　　“怎么了？”
　　沈郁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头，他的眼神好像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一样。
　　但林青很快移开了视线，淡淡地说：“没什么。”
　　何志远曾经无数次吐槽沈郁的好脾气，“要不是和你相处了这么久，我真觉得你温柔的有些恐怖了”。
　　无论对待什么事都不生气，一副被拔除了凶恶神经的样子。
　　良好的家教让他基本上不会流露出什么负面情绪，就算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尽量表现得大方，微笑得恰到好处。
　　“那再见。”
　　-----------------------------------------------------------------------------------

　　今夜的风有点大，吹得窗户呼呼作响。
　　沈郁一晚上都在工作，给现在正连载的小说《逐风的少年》结尾，之前因为旅游请假停更了几周，读者积累的怨气都可以把他给生吞了。
　　看看时间不早了，他忍着困意打了个哈欠，把电脑一合准备睡觉。
　　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正要进入梦乡，半梦半醒间，他忽然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声音。
　　什么声音都无法阻止他进入梦乡！沈郁在心里呐喊。
　　但是那声音由一开始的断断续续变得越来越大，而且大有决不停歇的趋势，沈郁实在是无法忽视，于是他稍微分了些精力，努力地去辨别那声音到底是什么。
　　女人的呜咽。
　　当沈郁意识到这点时，脑子里的睡意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如同传闻中所说的，夜半哭声，今天真的被他给碰上了？
　　直到现在他才能理解为什么明明是很普通的哭声，却在居民间越传越悬。因为那实在是太恐怖了。他从没听过哪个“人”的声音可以难听成那样，破锣一样嘶哑，到起承转合的地方，甚至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大半夜怎么会有哭声？那真的是人的声音吗？
　　有个词形容声音的惨烈叫鬼哭狼嚎，可是鬼哭却是比狼嚎恐怖瘆人一千一万倍的。
　　简直就像地狱里挣扎着爬出来的恶鬼，喉咙都被割断了，却还在不停痛苦地呻。吟着，发出瘆人的呜咽声。
　　沈郁蜷着身体缩在被子里，感到一阵阵的脊背发凉。
　　他聚精会神地数着床头钟秒表走动的声音，心里不断祈祷这段难挨的时间快点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他的祈祷应验了还是怎么，那鬼哭般的声音好像真的越来越淡了。

　　对着电脑工作了一晚上，他的身体机能已经吃不消这样的消耗了，眼皮也不断地往下掉。
　　白天何志远的话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信则有，不信则无。
　　信则有么……
　　突如其来的困意再次淹没了他，他自暴自弃地心中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