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恋》山谷里的兰花

23、第二十七章 隐形人

　　夏磊回到了山下的旅馆，陈敏爱站在窗口遥望着，见夏磊发现了自己，立刻隐身。孩子们看见校长一大清早从山上下来，不明白为什么昨晚不跟他们一起住在旅馆。吃完了早餐，他们坐上了车，夏磊清点了人数，大巴车缓缓向前行驶着，一路上孩子们都很高兴，个个脸上挂着喜悦，对于偏远山村的孩子，大部分又是留守儿童，从来都没有去那么远的地方旅行过，算是开了眼界，除了家乡的原生态风光，竟然还有这么美的地方。虽然旅程有一些遥远，坐久了会有一些疲惫，但对于山里的孩子，这些苦都不在话下。
　　汽车行驶了傍晚，沿途都是山路，火红的太阳在前方的山头渐渐落下了，夕阳的余晖还在，沿途的树林枝繁叶茂。夏磊细心的照顾好每一名孩子，给他们矿泉水、面包、鸡蛋、火腿肠、饼干等。一路上陈敏爱陷入了沉默，总是看着窗外思考着什么，对夏磊的关心无动于衷，他们几乎零交流。夏磊心里很是纠结，他很明白陈敏爱为自己付出很多，他心里感到非常抱歉，但他不能欺骗自己，他的心里没有她，就算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
　　夏磊喝了一口水，看着夜幕下的盘山公路，就在这时，前方一辆大货车速度极快行驶过来，大巴车司机反应有些迟钝，眼看就要撞上了，夏磊惊慌的站了起来，大巴车司机拼命的踩着刹车，大货车避让不及，还是撞上了他们乘坐的大巴车。刹那间，天旋地转，大巴车侧翻了，车里出现了孩子们的惨叫声，公路下是万丈深渊，夏磊被颠簸的飞了起来，一瞬间，他视线里看见了车窗外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女郎，黑色的短发，那背影是那么熟悉。大巴车没有再往山下滚落，奇迹般翻越在悬崖的边上，有几颗不知名的大树起了拦截作用。车里孩子们都吓得魂飞魄散，有的哭了起来，他们小小年龄哪里经历过这么危险的一刻。夏磊头部被撞流血，他感觉不到疼痛，一心想着救人，他慌忙打开了车门，开始营救车里受伤的孩子，万幸的是孩子们都受点皮外伤，并没有大碍，他在临行前给每个孩子都系好了安全带，才避免了孩子受伤不重，如果哪位孩子出事了，他身为校长，责任最大，一定难辞其咎，他将成为千古罪人。当地政府的救援车来了，给受伤的孩子拉到了县医院进行包扎，陈敏爱看着夏磊忙前忙后的张罗着给孩子包扎，却忘了自己头部的血一直在流着，她看不下去了，她还是心疼着他。
　　“夏磊！你快点把头部包扎一下吧！你没有感觉到血一直在流吗？”陈敏爱用责备的口气说着。
　　“我没关系！等孩子们包扎完了。”夏磊不以为然。
　　陈敏爱瞥了他一眼，很是无语。
　　政府给他们安排了宾馆住宿，夏磊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回想着大巴车侧翻的那一刹那，他好像看见了她，是幻觉吗？还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亡了，马上就能见到她了，幻想她的样子，可他还是觉得是那么真实，这一夜，他失眠了。
　　回到了学校，陈敏爱拿出了拉杆箱开始收拾，衣服一件件装进了箱子，背包里。她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照片呆看着，那是大学毕业典礼的照片，她珍藏快五年了，夏磊和黄子霞都在其中。她瞅着照片上的那一张阳光帅气的脸，咬了咬牙，把照片仍在了桌上，转过了头，背起了包，拉着皮箱走出了屋门。
　　夏磊追了上来，陈敏爱的不告而别让他措手不及，他喘着气说道：“敏爱！走也不告诉我一声，真要决定走吗？”
　　“是啊！我很后悔这么晚做出这个决定。”陈敏爱停下了脚步。
　　“对不起！我也许伤害了你，我------送你到车站吧！”夏磊除了抱歉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用了，就让我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吧！你一个人在这里好自为之，我们从此以后不用再纠缠了。”陈敏爱的语气很淡漠。
　　“敏爱！，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爱！我------很对不起你！”夏磊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陈敏爱见一辆小公共开了过来，看了夏磊一眼，心情很是复杂，有爱也有恨掺杂在心里，他们快要离别了，这一别不知多久才能见面，她很想装的潇洒一些，但不争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流动着，她不再看夏磊，上了小公共，夏磊把皮箱搬上了车。汽车缓缓启动了，夏磊追着车喊道：“敏爱！到了北京给我报个平安。”
　　陈敏爱不敢回头看他，眼泪已经留了下来，这个让她喜欢了七年的男孩，她终于放弃了，从此以后他们各自天涯。夏磊目不转睛的看着汽车渐渐远去了，直到隐没了，他才回过来头。道路两旁的景色宜人，野花遍地开放，在这么美的画面里，他们却离别了。
　　第二笔助学资金到位，夏磊去一个偏远山村考察建校，眼前残旧的校舍、掉皮的墙面、被雨水冲洗过的房沿、泥泞的操场，让他心里很是悲凉。中国每年的教育经费都在提高，为什么还有这样的校舍存在。他看着眼前这一所有些破旧的学校，心里规划着，想象着建设一所新校园的模样，白色的墙面、灰色的瓦、水泥的操场、红色的门窗、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他站在那里憧憬着。
　　校长接待了他的来访，向他讲述这里的学生，教师资源。这里的学生一周住校五天，周末回到家里，周日下午再赶到学校，孩子们的家都距离学校遥远，最远的徒步走上五个小时，没有家长接送，还都是崎岖的山路，夏磊听着从心里很是敬佩这些孩子们，他们小小年纪都已经开始磨炼自己的意志。傍晚，校长要带夏磊去县城饭馆吃饭，被夏磊拒绝了，他坚持跟孩子们一起吃点粗茶淡饭，这里的孩子家庭都比较贫困，从不挑食，简单的大锅饭吃的津津有味。吃完了晚饭，夏磊被校方安排了一个简陋的房间歇脚，打开了窗户，一阵凉风袭来，这里的昼夜温差很大，夏磊看着漆黑的田野，枝头的弯月，一切是那么安静。沉思不到片刻的功夫，安静的夜被打破了，校园里传来了救火的叫声，夏磊一听冲出了房间，向着火的地点跑去。
　　着火点是一间男生宿舍，火势已经燃烧了起来，烟很大，有老师正在救火，也有从屋子里光脚跑出来孩子，哭叫声，惊呼声，乱成一团。夏磊没有犹豫的冲了进去，烟火中，他看见有四个孩子蜷缩在墙角哭泣着，烧着的床铺挡住了他的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从火苗上跳了过去，抱起两个孩子，拔腿又穿越火苗跑出来，他这种把生死置身度外的救人精神，让在场不敢冒险冲进去的人深感惭愧。夏磊放下两个孩子又奋不顾身的冲了进去，当他再次抱起剩余两个孩子的时候，大火已经把门封住了，红色的火焰里，他突然看见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闪了又闪，是她吗？他兴奋了起来，一种巨大的力量让他冲出了火海，更让在场的人感到奇怪的是，夏磊从大火里跑出来竟然没被烧着。
　　“夏老师！今天多亏了你在啊！”校长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夏磊的手。
　　“不用客气校长！这都是应该做的！”夏磊说完转过头在熊熊燃烧的大火里搜寻着，刚才是幻觉吗？明明看见她不是吗？男生宿舍被大火吞噬了，万幸孩子们没在这次大火中伤亡，校长查明了着火原因，原来有几个淘气的孩子在屋里点火，烧着了床单被褥引起火势的蔓延。
　　夏磊在回程的路上，遇上了交通事故，前方几辆大卡车撞在了一起，交警正在处理事故，救护车把伤者拉走了。夏磊从车上下来，看见前方有一条河，有几个孩子正在河里游泳，嬉笑打闹着。河岸的芦苇在风中摇曳着，河水清澈见底，有几只白鸟在河岸觅食，远处古朴的农舍，炊烟袅袅。夏磊看着河对岸的梯田，绵延的群山，心里想着，大山的那头一定还有破旧的校舍，赤脚上学的孩子，他感到肩上的担子很重，他还要联系李明，争取更多的商界成功人士的捐助。沉思半响，夏磊扭过脸，再去看那条清澈的河流，眼前的画面让他惊呆了，有两个孩子正在水里挣扎着，拼命拍打着河水，旁边的小伙伴正试图营救，夏磊把背包扔在了地上，撒腿就往河岸跑去，他来不及脱掉衣服，一头扎进河里，往落水点游去。他抱住了一个快要沉入河底的孩子，游上了岸，让另外一个孩子做人工呼吸，接着再去营救另一个落水儿童。落水点是一处很深的旋涡，像是淘沙船挖出的沙坑，里面还有大小的石块，这些孩子就是一不小心被吸入旋涡。河流很急，水压很强，夏磊一时没摸着孩子的身躯，他有些着急，体力逐渐快要透支完了，终于摸着了孩子的身体，可他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已经无力游到水面了，他觉得自己要死在这个该死的旋涡里。就在绝望之时，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他，水里能见度很低，他模糊的看见一个白衣女子，他忽然又有了力量，一下子钻出水面。抱着孩子游到了岸边，夏磊快速的给孩子施救，水从孩子口里喷出来，接着给孩子做人工呼吸，看着孩子慢慢睁开了双眼，夏磊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拖着湿漉漉的衣服悄悄的走了，远处一群大人闻讯赶了过来，夏磊拿起地上的背包走向远方。
　　夏磊躺在床上难以入眠，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都让他虎口脱险，绝处逢生，冥冥之中，他感觉到她的存在，那不是梦，是真实的发生他坚信。他拿起手机，给罗心云发微信，三年过去了，还会有回应吗？他写道：“云，好久没有给你发微信了，多么希望收到你的信息啊！最近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我感觉你就在我身边，当我身处危难之中，我好像看见了你，一定是你，一次次帮我度过最危险的时刻。云！我多么希望在我生命还没消亡之前还能见到你啊！”
　　“那我们就见见吧！”罗心云发来了微信。
　　夏磊睁大了眼睛，有点难以置信，问道：“云！你在哪？我去哪里见你？”
　　“我在月光下，你来找我吧！”
　　夏磊激动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快速地穿上牛仔裤和格子衬衫，推开了屋门。空旷的校园里，学生早已入睡，一轮圆月高高挂起，在月光下，他远远看见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身影，站在校园的中央，他的心跳了起来，又紧张又激动，当他清楚的看见那一张让他魂牵梦萦，日思夜想的美丽面孔时，他使劲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确定这不是一个梦。罗心云露出了她那招牌式的笑容看着他，夏磊伸出双手，抚摸着她的脸、她的头发、她散发出来的气息飘向他，她真的是有血有肉、那么鲜活的生命站在他面前。
　　“云！这是真的吗？不是一场梦吧！”夏磊还是不敢相信。
　　“磊！这是真的！”罗心云抬起头抚摸着夏磊的脸颊，轻轻地说道：“这些年，你沧桑了很多，以往的青春和羞涩，在你脸上消失了，都怪我，让你的生活变得如此不幸。”
　　夏磊把罗心云紧紧地拥进了怀里，说道：“我很感恩，老天爷还能让我们再次相聚。”
　　夏磊拉着罗心云的手进了宿舍，灯光下，他看着她的容颜，还是那么美丽，甚至比以前还要美。他不想问她为什么会以鲜活的生命出现在这里，他知道一定有她的故事和原因，有她存在的意义，天地万物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谜，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生命消亡的时候又会去向哪里，他只想活在当下，好好的拥有她，不让她再离开自己。
　　他们相拥着躺在床上，夏磊吻着她的额头说道：“我们明天回北京，见我们的父母。”
　　罗心云摇了摇头，沉默了一分钟，呆呆地说道：“磊！我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活着了，我在人们的记忆力已经死亡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看见我的存在，别人是看不见我的躯体，我以后只能像一个隐形人一样活着，在你身边。”
　　“啊------原来这样！真的好感恩让我能看见你，老天爷------真的待我不薄，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夏磊高兴的有些结巴。
　　“我会的！我不会再离开你了。”罗心云回答的很确定，
　　夏磊听完精神很是亢奋，想着余生会有她的陪伴，喜悦之情，难以言表。很长的一段时间，他的脸上总是沧桑忧郁的，这样的笑容，还是很久以前出现过。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夏磊脸上时，他依然睡得那么香沉，三年了，他一直被失眠困扰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释重负。罗心云轻轻地挣脱他的怀抱，下了床，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带着笑意，满脸的幸福，那细长的睫毛，英俊的面孔，让她不禁伸过脸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她拿起纸和笔，写了几行字放在了床头，她要出去了，开始一天的工作，这个世界有太多灾难，等着她去挽救。
　　她路过一个村庄，走过野花开满了的山坡，穿越小溪，站在山顶，眺望着远处的雪山，她恬静的看着江山如画。悬崖边，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背着竹篓在采药，罗心云看着老奶奶身影想起了母亲，为老奶奶这么一把岁数还要为生活奔波感到难过，她看见老奶奶面露凶灾，知道她一定会出事故。果不其然，老奶奶脚下一划，身子下沉，慌乱之中，她抓住了一颗小树，树枝快要断掉，她死死的抓住这一棵唯一的救命稻草，罗心云快步向前，挺身而出，没有让树枝断裂，老奶奶惊慌的抱住了树，脚下一步一步移动，直到站稳了脚，脱离了危险。罗心云看着老奶奶爬上了崖，背着竹篓，那驼背的身躯，沧桑的背影，在阳光下，像一幅艺术画。
　　她穿越了几座大山，来到了县城，正午的阳光照在马路上，汽车、卡车、三轮车、行人在马路上穿搜着，交通有一些杂乱。马路两边有很多小商小贩在叫卖着，这里比人烟稀少的山里多了许多人气。罗心云看着街边有一对情侣正在激烈的争吵着，她看见那个女孩面色已露不祥之兆，叹了一口气，想着，这么年轻的女孩，如花般的生命，可不能就这样消亡了。争吵完以后，男孩跟女孩背道而驰，罗心云看着女孩流着泪哭泣着进了一栋楼，这是一处新建六层板楼，不一会儿，女孩爬上了楼顶，站在了边缘处，罗心云跟了过去，女孩不假思索地纵身一跃，一阵风吹来，女孩掉在了一层住户搭起来的遮阳网上。罗心云看着来了几个男男女女把女孩救了起来，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回来的路上，一辆装满孩子的面包车从她身边疾驰而去，她感觉到了危难就要来临，她快速的跟在了后面。面包车外观破旧不堪，有撞坏过没有修理的痕迹，她不明白校方和家长为什么没有一点安全意识，让这样的面包车超载这么多孩子。面包车途径一处被雨水冲垮过的山路，凹凸不平的路还没来得及填平，加上车速极快，面包车侧翻了，车里传来孩子的哭叫声，罗心云用自己的特异功能让面包车停止了翻滚，稳稳的靠在了崖边。司机从车里钻出来了，把孩子一个个抱了出来，罗心云看见孩子受的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在夕阳下，悄悄的走了。
　　夏磊发来微信，问她在哪里，好想见她，快点回家吧！罗心云看完甜甜一笑，加快了脚步。在一棵粗壮的红豆杉树下，罗心云看见了夏磊，正在焦急的遥望着自己，看着心爱的人，站在夕阳下等着自己，那画面，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