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泠萸

31、part 31

　　初秋时节，京城热意未退，医院里的中央空调仍旧卖力的工作着。
　　顾九清来到隔离病区，由留守医院的徐洲带路，与医生打过招呼，换了隔离服，才被放进病房。
　　徐州告诉还没来得及去队里的顾九清，昨天下午秦珩接到线人的消息后，带队赶到万寿路的百艺画廊缉拿嫌犯。搜捕过程中，画廊储物间传出了窸窸窣窣的怪声。秦珩带人进去搜查，并没发现异常，可从画廊出来不久，进出过储物间的四人就出现了浑身麻痛，头晕脱力的症状，随后被送进了医院。
　　徐洲小心翼翼的解开病号服，露出了赵为安脉络曲张的身体。那些紫红色的血管就像一条条将要拱开地表的蚯蚓，腿脚尤为严重，已经有了破裂出血的症状。
　　“昨天还没这么严重，只有脚背上的血管这样，没想到几个小时就恶化到膝盖以上了。”徐洲忧心忡忡的说，“廖先生说不是中邪，也不像中毒，医生看不出是什么病，不敢随便用药。”
　　秦珩和另外两名外勤也是同样症状，先是身体麻痛，丧失行动能力，然后高烧，陷入昏迷，再之后体表出现乌青斑块，进而发展为血管曲张，破裂出血。
　　四人发病突然，恶化迅速，不到十二小时，身体素质远比普通人要好的四个人全成了这副模样。更令人焦心的是，医生甚至诊断不出他们是突发恶疾还是接触有毒物质造成的，拿不出有效的治疗方案。
　　话说回来，就算医生给出诊断结果和治疗方案，大家也不敢轻信。四队的外勤都是经过严格考核筛选出来的，身体素质优异是基本条件，就连赵为安这种特招人员也要达到良好的程度才能通过体检。这群如日中天的青壮年平时连感冒发烧都少有，怎么可能集体突发重病？
　　“不是中邪，不是中毒，也不是得病……”顾九清自言自语的来到床头，翻开赵为安的眼睑，俯身查看，只见暗淡浑浊的虹膜上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
　　顾九清皱了皱眉，再翻过赵为的手查看指甲内侧，心下有了计较，随后回到床尾，用指甲划破掌心，将血滴在了赵为安破裂的皮肉上。
　　昨晚就已陷入昏迷的赵为安竟然猛地震颤了两下，身体不由自主的痉挛，腿脚上的血管曲张的越发明显，似乎真有蚯蚓在皮肉下蠕动。与此同时血压心跳骤升，床旁监护仪滴滴的叫了起来。
　　徐洲怕他磕到护栏上，紧忙护住他的头，又惊又慌的问顾九清：“九爷，他怎么了？您的血有毒吗？您在以毒攻毒？”
　　“武侠小说看多了吧？”要不是四队的老几位跟这儿躺着，顾九清多半会被这傻孩子逗笑，“他们中的不是毒，是蛊。我的血也没毒，只不过和普通人的血不太一样，有一点驱邪避害的作用，对于蛊虫来说类似于杀虫剂。”
　　两人说话间，医生护士急匆匆的涌进了病房，把病床边的徐洲和顾九清挤到了外围。
　　徐洲踮脚看着被医务人员围为中间的赵为安，在床旁监护仪的叫声中咬着嘴唇，心都揪起来了。
　　顾九清见他紧张成这样，安慰道：“不要紧，一会儿就好了。”
　　徐州似乎没听见，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病床上。直到赵为安的心跳血压趋于平稳，身体不再痉挛，和赵爸爸父子情深的小面瓜才松开紧咬着的嘴唇，拾起刚才的话茬儿。
　　“九爷，这么说您的血能救他们？”徐洲小声问，两眼灼灼的盯着顾九清已经止血的手。那副模样就像是刚经历过初拥，身体被转化成了吸血鬼，心理还是个傻白甜的少年，呆萌而又危险。
　　顾九清强调补充：“低毒杀虫剂，很难彻底消灭虫子，而且会让你赵爸爸很疼。”
　　“哦。”眼里的灼热隐没，小面瓜兀自失落了一会儿，望着病床上的便宜爸爸轻声宽慰，“没事的，九爷神通广大，一定会治好你们的。”
　　没容得顾九清怀疑自我，小面瓜又打起了精神，满怀期冀的向顾九清寻求肯定：“九爷，您能治好他们对吗？”
　　顾九清在他亮汪汪的小眼神儿下干涩的笑了下：“九爷一定尽力而为。”
　　从医院出来，顾九清去了队里。四队原本是整个部门最富元气的队伍，除了被正副队长魔法加物理的合虐之后会打打蔫儿，几乎每天都元气十足。今天就不成了，办公区静悄悄的，往日如狼似虎的小伙子们或是趴在桌上或是蜷在椅子上，一派连夜加班之后的颓靡景象。
　　顾九清脚步声轻，没人发现他进来，他拿眼一扫，正好看见凤青悄悄往水杯里加酒，于是以脚代口打了个招呼。
　　“我操─！”凤青连人带椅子猝然一震，差点把从不离身的小酒囊扔出去，气冲冲的扭过头，只见自家老板一脸冷艳的站在后面，已经到了嘴边的怒叱被凤青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回来了，九爷。”
　　“高兴吗？你也给我个欢迎的拥抱？”知道这个酒腻子离酒不能活，他能背着人喝已经是很识大体的表现了，顾九清并没动气，他只是为麾下一帮不着调的略感糟心，“老秦他们都快被蛊虫嚼了，你还跟队里喝酒，天有大心就有多大呀你？”
　　“昨天一宿没睡，喝两口解解乏，不误事。”凤青把小酒囊塞进怀里，招呼被他那声“我操！”惊醒的队友，“九爷回来了，都醒醒盹儿，准备开会。”
　　昨天秦珩四人被送往医院之后，由凤青和陈开远带队继续追查，四队的主力外勤几乎倾巢而出，这才归队不久，个个人困马乏，除了凤青被酒虫闹的不得消停，其他人都在抓紧时间休息，为接下来的工作储备体力。
　　“九爷，您终于回来了！”醒过盹儿来的王越峰如同热情奔放的哈士奇，甩着大尾巴扑向了顾九清，看架势是想把凤青欠的那个拥抱狠狠补上。
　　这样的热情，顾九清无福消受，顺手拎起凤青扔了出去。小王同志收势不及，轰地一声撞在了凤青身上，然后“哎哟！卧槽！”势不可挡的压垮了人形盾牌。
　　凤青从神魂深处涌出一声噫乎：“压死爷爷了！”
　　众人目不忍视，纷纷别开脸去，与归队的顾九清打招呼，如此这般，终于恢复了四队该有的氛围。
　　而后不久，总队长刘昌久也到了。虽然一次连嫌犯影子都没看见的搜捕伤了队里三个主力外勤，其中还有一个副队长，但人家刘队也只是褪去了弥勒佛式招牌笑容，并没露出多闹心的神情。
　　顾九清感叹：“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跟小徐那种生瓜蛋子就是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我是老瓜瓤子，瓜蛋子们的主心骨儿，能娄不能漏，咬牙顶着呢。这不，都咬肿了。”刘队擎着劲儿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疼的嘶呵一声。
　　“别揉了，越揉肿的越高。我家老周也有颗火牙，他上火是帅的不均匀，你上火是胖的不均匀，简直逼死强迫症。”顾九清摇摇头，把小王同志给的灌装凉茶扔给了刘队，“我刚给和园掌柜的打了电话，也在圈里的网站下了单子。京城这么多奇人异士，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懂蛊术的。”
　　“也对，咱们连百年难遇的罗刹鬼都能一次遇俩，找个会解蛊的活人还不容易？”刘队给自己宽心。
　　顾九清为领导的腮帮子着想，没告诉他修习巫蛊之术的生苗比罗刹鬼还少，只道：“先开会，完了我去画廊看看。嫌犯既然在那儿放了蛊虫，应该会留下点别的线索。”
　　刘队托着腮帮子叮嘱：“加点小心，你要是再折里边儿，我就均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