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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part 25 ...

  •   农历七月,南方的梅雨季本该结束了,苏州同里却阴雨连绵,接连数日不见阳光。
      那年暮春,深居简出的周云溪从书中看到一篇有关同里古镇的文章,撰次人妙笔生花,文风淳美,把这座江淮古镇描绘的钟灵毓秀,惹得少年心向往之。
      周云阳沿着湿濡的河沿踽踽独行,伞下的清俊容颜没了不知何去何从的迷惘,眉目之间还透着几许缱绻柔光。如非形单影只,只有被体温焐暖的玉坠相伴,他的神情举止就像在陪伴心爱的恋人雨中漫步。
      周子骞派来照看侄子的人远远的跟在后头,为了掩人耳目,他特地雇了一位年轻姑娘做地导,两人共撑一把伞,乍看就像一对情侣。
      古镇的雨景是有几分看头,但这时节游客不多,冒雨出行的人更少。想要暗中随行,不着痕迹,难度有些高。
      周云阳知道自己流连在外,叔父放心不下,一早安排了“伴游”暗中照看他。想来也是做长辈的一片苦心,他便随了叔父的意,没有费心甩掉“伴游”,只当他是恰巧与自己同行的陌生人。
      周云阳就这样游游逛逛的走了几个小时,天色渐黑时才回到古镇附近的客栈。
      收起雨伞,周云阳正要迈步上楼,就听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猜吧,再猜对了我兜里的小鱼干都归你。”
      周云阳循身回头,就见一个高挑的青年人坐在窗边的茶座上,两手握拳搁在桌边。客栈老板养的大花猫蹲坐在桌子上,低头看着青年的手。
      顾九清若有所察,回头看向周云阳,莞尔一笑:“真巧,我刚要找饭辙你就回来了。”
      周云阳没想到这人会出现在自己落脚的客栈,也不确定他来此的目的,一时间没搭上话。当然他也不是很想和他搭话,略一颔首就抬脚上楼了。
      友善的笑意僵在了顾九清脸上,他瞪着那个高冷的不要不要的背影,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他心理有病,你迁就迁就他,别跟为爱痴狂的男版祝英台一般计较。
      大花猫抬爪点了点顾九清的左手,仰起毛茸茸的三花脸轻叫:“喵~”
      顾九清回过头,沉着脸道:“猜对了也不给你,凭什么我被晾着,你吃小鱼干?”
      大花猫:“喵──?”关我什么事?晾着你的又不是我。
      稍晚,周云阳的“伴游”跟回了客栈。这人叫李信,性情稳重,做事周到,生得一副纯良无害的相貌。
      “辛苦了,你也去吃饭吧,今晚我看着他。”顾九清接下李信带回来的饭菜,带上房门去了隔壁。
      敲门声响了一阵,周云阳才出来应门。周家的优良基因全都显现在了容貌上,不管叔叔侄子,全生的一副玉质金相的好容貌。只可惜周云阳神情寡淡,眉目疏离,门开了半扇就停住了,冷冷淡淡的问顾九清什么事,一句客气话都没有,更不要说请人进去。
      “一个人吃饭没意思,跟你搭个伙。”顾九清迎视着那双冷淡的眼,再度默默告诫自己──你前世是折翼的古神,就算不欠他的也该着仁心任怀度化为爱赴死的傻缺,他傻,你多担待着点,别跟他计较。
      周云阳不会读心,也无意去察言观色了解对方心事,依旧冷淡如斯:“我吃过了,你找别人吧。”
      话落就要撤身关门,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德行让顾九清很想当胸一脚给他踹趴下,再砸他一脑袋热腾腾的苏帮菜。
      “那就再吃一点,别辜负了这么好的酒菜。”顾九清到底还是动了脚,不过不是踹人,而是抵开将要关上的房门为自己开路。
      周云阳或许偏执,但绝不是傻子,顾九清敲门的时候,他正在和自己的助理通电话。被他叔父下了封口令的助理不敢主动透露什么,但他追问起来就没再隐瞒了。
      叔父发现了他资助病人的事,至于通过他这一举动想到了什么,捉摸出了什么,周云阳一时间还不确定,所以他不明白叔父让顾九清来此是何用意。
      叔父应该知道,他对品行虽然不坏但牙尖嘴利的顾九清自来缺乏好感。尽管两人已经认识三四年了,但是私交非常一般,平时不常见面,偶尔碰见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比泛泛之交还不如。所以无论是照看他还是开解他,顾九清都非合适人选。
      “别纠结了,有酒有肉有故事的饭搭子不亚于下凡的仙女,且遇且珍惜吧。”顾九清被人服侍惯了,缺乏服侍人的经验,开几个打包盒弄了一桌子菜汤,眼看着菜汤往桌边淌,手忙脚乱的拆餐巾纸阻截,擦个桌子就像用沾了油的纸巾画花。
      “破盒子,扣那么紧干嘛?还让不让人吃了?”他不说自己在生活琐事上无能,怪人家打包盒设计不合理,从侧面看去,好像还微微的撅着.嘴,就像个赌气的大孩子。
      周云阳看着他白净的侧脸,心下涌起一种难以言描的熟悉感。
      曾几何时,周小少爷一时兴起要练字,结果涮个笔弄得满桌满手墨汁。面对一桌狼藉,他还闹脾气,怪笔洗太小,怪羊毫太软,怪早已用惯的书案太窄,就是不怪自己笨。
      顾九清扔掉沾满油的纸巾,横了静静出神儿的周云阳一眼:“看戏呢?拿抹布去!”
      周云阳回过神儿来,暼了暼油光锃亮的桌子,从浴室里拿出一包湿纸巾。他才把桌子收拾干净,就见洗手回来的顾九清拿起了桌上的干邑。
      周云阳唯恐他再弄得乱七八糟,一把抢了下来,挥手一指椅子:“不想被扔出去就老实坐着。”
      顾九清乐得有人代劳,安之若素的落座,拆开餐具等吃喝,还半点不客气的支使屋主:“去找点冰块。”
      周云阳手下一顿,抬眸看向安坐上位的顾九清,淡漠着脸色讥诮:“你哪里像仙女?我看你像个颐指气使的少爷。”
      “你才是少爷,我嘛……”顾九清回以看似明丽实则带着恶意的微笑,“不巧大你一辈,是爷。”
      自打周云溪离开后就死气沉沉口都很少开的男人愣是让他气笑了,心说:这小子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讨人喜欢。
      因为不速之客的坚持,周云阳到底还是找来了冰块。他想着,既然赶不走这小子,就从他这里探一探自己多疑多虑的叔父在盘算什么吧。
      顾九清“心直口快”,察觉周云阳有意套话,直言不讳的讥诮:“老狐狸的心思,小狐狸应该最容易摸清吧?问我不如自己琢磨。”
      周云阳被点破了心思,倒也不显尴尬,他顺势道:“错了。小叔的心思,我用心琢磨过,可直到今天还是一知半解。”
      “那就去问他,说不定他会被你的坦诚打动,挑着能回答的回答一下。”顾九清夹起一段儿黄焖河鳗,细嚼慢咽的品咂,吃相倒要比他的气质文雅。
      周云阳视线微垂,有些失神的看着杯中缓缓消融的冰块,半晌喃喃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叶涛。”
      这话说的就显得交浅言深了,换做以往周云阳绝不会跟半生不熟的人吐露这些,今天却不知怎么了,或许是他困惑了太久,太想知道答案了吧?
      “这个疑惑我可以帮你解开。”顾九清晃了晃杯子,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将周云阳的视线笼了过来,顾九清放下杯子,一边添酒一边说,“其实很容易理解,一个从出生就不受重视、没人善待的人,遇到一个理解他、心疼他、连分手的时候都给出了最大程度包容的人,他怎么能不动心?不在乎?”
      “可是……”周云阳踌躇了下,到底还是把难以启齿的话说了出来,“可是那个人占用的是宝宝的身体。”
      他之所以从不踏足叔父的住处,就是因为他不想面对那个占据了恋人躯壳的人。尽管他做梦都想再看宝宝一眼,却无法接受透过叶涛去看自己的小恋人,更法目睹那人用恋人的躯壳与他叔父亲密无间。
      所以他想不通,将宝宝养大的叔父怎么能心无芥蒂的面对那个人,甚至对那个人生出爱恋之情。
      “你要明白,周云溪的死并不是叶涛造成的,他只是在命中的机缘下借着没了魂魄的躯壳还阳了。老周很清楚这一点,再加上叶涛几乎拥有吸引他的全部特质,所以他喜欢叶涛几乎是在所难免的。”顾九清给怔然不语的男人添上酒,把杯子推了过去,“不要怪叶涛,他没伤害过周云溪,也不想伤害任何人。”
      周云阳眉眼垂拢,怔怔的望着顾九清推来的酒,低声呢喃:“我有什么资格怪别人?”
      虽然叔父把宝宝的死归咎为整个周家的罪孽,可如果他没有在心怀邪念的情况下接受宝宝的感情,宝宝就不会身陷其中;就不会撞见他向母亲信誓旦旦的申明他不喜欢他,允许他接近是因为他深受将来的当家人宠爱,也许日后能借住他赢得叔父的重视;就不会惊觉他信任爱慕全心对待的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不会伤心,不会失望,又怎么会冲动而决绝的放弃所有,在那个寒冷的春夜离开他,离开这个他看不懂更加无法同流合污的浊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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